第二日一早,王朗召見劉基。
茶室內,王朗重新審視眼前的稚童,不敢因為劉基年幼而輕看他。
劉基用雙手向王朗遞上父親劉繇的書信:“府君,這是家父的親筆信,請府君過目!”
王朗接過書信閱讀,讀完後,平淡地對劉基說:“劉正禮之意我已知曉,賢侄且下去休息吧,若有需要,告知驛館吏員即可。”
王朗突然讓劉基離去,這讓劉基感到措手不及。
劉基心道:這王司徒怎麽不按常理出牌?我還需要你幫我打袁術呢,不能就這麽走了。
劉基趕忙說:“府君,袁術已發兵南下,江東危在旦夕!還請府君告知您的決定,基也好立即回去向阿爺赴命!”
王朗沉吟片刻,心想劉基確實是個孩子,缺少了一點城府,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然後王朗說:“賢侄啊,不是吾不想幫助你阿爺。劉正禮與吾是至交好友,袁術侵略揚州,吾理應相助你阿爺才是……”
劉基問:“府君,那?”
王朗搖頭:“不是我不想助你阿爺,實在是會稽境內匪盜流竄,我沒有多余的兵士資助你們啊!”
劉基心想,不出兵,給點糧食也行。
於是劉基說:“既然如此,敢請府君調撥一些糧草運往石城!”
王朗撫須,面露難色:“賢侄啊,資助糧草可以,但還需過些時日,待秋收後,吾定讓人送五萬石糧草至石城,助你阿爺!”
劉基面上表情不變,腦海裡思路飛轉。
他不急不慢地說:“府君,可是會稽沒有存糧?”
王朗擺手:“非也,賢侄久居北方,不知江東天時。台風將至,吾需要準備糧草,到時救濟災民。”
這借口找得還挺好,劉基無言以對。
但劉基不是那種被動羸弱的性格,相反,身為穿越者,他腳下那個名為“時代”的巨人讓他有主動出擊的自信。
劉基說:“基明白了。府君,基還有一問,若基能幫府君剿除匪患,府君可能出兵相助我阿爺?”
王朗一時語塞,匪患其實只是個借口,但他沒料到劉基這個小孩竟然能以此做突破。
茶室內雖然只有王朗和劉基二人,但王朗還沒無恥到否認自己說過的話。
況且這番試探下,他覺得劉基還是有些投資價值的。
於是王朗道:“如果賢侄能剿除匪患,那吾就能放心派出兵士了。”
劉基行禮:“既然如此,基願意幫府君除賊!”
王朗笑道:“呵呵,賢侄莫說大話,你可知曉會稽有山賊幾多?”
劉基很想問王朗,這些山賊有沒有嚴白虎的白虎賊人多!
但他考慮到,劉繇曾提醒自己不要在王朗面前誇誇而談,所以正聲問:“請府君教誨!”
王朗見劉基沒有以剿除嚴白虎一事自鳴得意,心下又滿意幾分。
王朗和藹地說:“賢侄,揚州有名祖郎、焦已者,聚眾落草於會稽和丹陽的群山之間。鼎盛之時號稱有部眾萬余人,賢侄可有把握?”
劉基想了想,萬余人確實有些多,而且還流竄在群山中,著實不好處理。
劉基決定先慫一回。
其實在得知伏擊嚴白虎一事的曲折後,劉基也反省過。
劉基在討伐嚴白虎這件事上,確實是很孟浪,還好最後幸運眷顧,讓劉基成功大破嚴白虎。
所以現在,劉基在向王朗承諾剿除祖郎、焦已這件事上更慎重了!
劉基覺得還是先好好謀劃一番吧,
反正劉繇那邊應該也不急。 因為劉繇掌控了丹陽一郡,又因為劉基有了來自吳郡的聲援,袁術手下的吳景和孫賁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吃得下幾乎握有兩郡的劉繇!
劉基想好後,便向王朗賠了個笑臉:“哈哈,府君,是小子孟浪了!還望府君海涵!”
王朗反而被劉基這“抽身一退”驚到了!
王朗撫掌沉吟:“幼麟,能屈能伸……”
劉基見王朗不說話,小聲地試探道:“府君?”
王朗回過神,哈哈一笑:“哈哈,賢侄不必如此,吾與乃公是至交,祖郎、焦已一事也只是給賢侄提個醒,賢侄不必在意。”
劉基躬身:“謝府君教誨!”
王朗見差不多,就下了逐客令:“賢侄且先在陰陵多待幾日,劉正禮是‘長徐二龍’之一,袁術不足為懼!”
劉基於是退出茶室,回到驛館。
待到中午飯點,門子來報有貴客來訪!
劉基立即命人擺茶,然後讓客人進來。
只見一年近四旬的中年文士走進屋。
此人身高七尺,器宇不凡,劍眉星目,蓄及胸長須。
這人雖是文士打扮,腰間長劍卻不是尋常文士所帶,劍柄劍鞘都有華麗裝飾的佩劍。而是樸實無華的戰劍!
劉基不敢怠慢,上前行禮:“有長者臨門,基深感榮幸!敢問大人姓名?”
那中年文士身手迅捷地回禮:“在下會稽議曹呂岱,見過公子!”
劉基立馬想起此人身份,乃後世東吳文武雙全的名臣良將,官至吳國大司馬的呂岱!
劉基立刻將此人迎到座上,問:“不知議曹前來有何事啊?”
呂岱鄭重地說:“聽聞公子有意解決會稽匪患,我特來獻計!”
劉基腦瓜一翁,我劉基也有人主動出謀劃策了?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劉基經過短暫的驚訝,立刻壓抑瘋狂跳動的心臟,鎮定地起身向呂岱一拜!
“基懇請先生指點!”
呂岱扶起他,滿眼欣慰,覺得自己沒看錯人。
劉基雖然年幼,但他能代父出巡,說服盛憲幫助劉繇,又能調兵遣將大破聚眾近萬人的嚴白虎。
這樣年輕出色的宗室子弟,激起了呂岱為帝王師的心絮!
“商山四皓”的美名至今還在流傳,他呂岱雖不是出身名門,但學貫古今,曉文熟武,自覺不比“四皓”差。
若是能輔佐調教一個宗室子弟成就帝王偉業,借此實現胸中抱負,流傳青史,那也不枉此生!
所以,當呂岱早上在評議上聽王朗說劉基想要以剿匪為條件讓王朗出兵後,他立刻在腦海思索出一計,完善一番後就來給劉基獻計!
“公子請坐!”
呂岱將劉基扶到座上,自己也盤腿坐回木榻。
然後,呂岱便開始述說自己的計策:
“公子,若要鏟除祖郎、焦已,必須先了解此二人。”
“祖郎,原是丹陽一黔首,因為替主家報仇殺了當地豪族族長,被郡內通緝。丹陽民風剽悍,百姓一旦犯事,常有進山落草者。他們與百越土人為伍,不服王化,流竄山林。國人稱‘山越‘者,其實就是這些人。”
“焦已也和祖郎類似。”
“山越驍勇好戰,國朝經常以赦免他們的罪行為條件,招募他們從軍。‘丹陽兵’由此成為天下強兵……”
劉基不停點頭,呂岱說的幫助他很好地了解了山越的情況。
待呂岱說完山越,他話鋒一轉,問劉基:“公子可知嚴白虎的身世?”
劉基自然知道,他回答:“先生,嚴白虎本名‘嚴虎’,是烏程嚴氏子弟。”
呂岱道:“善!公子且想一想嚴白虎和祖郎的區別。”
劉基經此一點,立馬明白了呂岱的意思。
“先生是說,對於祖郎和焦已這些山越,不用像嚴白虎那樣趕盡殺絕?而是,可以詔安?”
呂岱撫須大笑:“公子聰慧過人,呂岱佩服!”
劉基傻笑著回應,心裡也意識到自己思維有些僵化。
今早他為何在王朗面前認慫,是因為他還想像對付嚴白虎那般對付祖郎和焦已。
心中自動給土匪們都打上“殺”的記號,忘記了古人常說的“剿撫並用”!
自己不了解祖郎和焦已的實際情況,想當然地對待他們。
但其實祖郎、焦已和嚴白虎又不同,二人是黔首,因為犯罪、逃避徭役等原因,落草為寇的初衷都是為了保命。若朝廷能夠詔安,他們這樣的人是一定會考慮的,即使可能性比較低,但也有可能。
而嚴白虎是士族出身,他本可以享受士族的便利,但卻選擇聚眾佔山為王,這說明他沒有接受詔安的可能。嚴白虎的野心讓他無法被輕易馴服,只能靠雷霆手段鎮壓!
還好劉基謹慎,沒有在王朗跟前誇下海口,不然到時候有他罪受的。
不見孫權被山越扯了幾十年的後腿嗎?要是真的單靠剿匪就能處理掉山越的問題,那孫權早就把山越解決了,也不至於磕磕絆絆了幾十年,到死也沒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山越”可不簡簡單單只是一夥人,裡面成分可複雜了,不能把這些人當做一個整體來對待。
劉基想通關節,又向呂岱行禮:“先生之言,如雷貫耳,基險些誤了大事,還好有先生提醒!請先生受基一拜!”
呂岱還禮:“公子請起,岱只是粗淺地發表自己的意見。”
劉基道:“先生此策,勝過雄師百萬。基還有些問題請教先生,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呂岱興致盎然:“公子請講!”
隨後,二人詳細探討了詔安的細節,確定了周密的行動方案。
等呂岱走後,劉基立刻給吳郡的朱桓等人寫信,讓朱桓和於麋領麾下部隊趕赴會稽治所山陰。
然後他又寫信給劉繇,說自己得了會稽議曹呂岱的幫助,讓劉繇給呂岱升官。
最後,劉基求見王朗,向他說明自己將讓部曲來會稽剿匪,希望王朗供給糧草。
王朗詢問了劉基麾下士兵的數量,當得知有五千人時,心裡送了口氣,但也暗暗心驚。
王朗安心的是,劉基的五千人不多,不足以攻下會稽。驚的是,劉基短短數日就能拉起五千大軍,不容小覷!
沒錯,經過嚴白虎一戰,吳郡投軍的百姓更多了,吳郡的世家豪族也加大了對劉基投入!
首先,吳郡募兵又募得一千人,這些人填補了許昭所部的損失,還將人數擴充到了三千。
而顧氏、張氏、朱氏則又各遣宗族部曲五百人充實於麋和朱桓的部曲。
顧氏和張氏的一千人依舊由於麋統領,朱氏的五百部曲自然加入到朱桓軍中。
於是,於麋麾下擴充到三千人,朱桓麾下則擴充到兩千人。
從劉基入江東開始,短短不到十日,竟然組織了一支規模達jinwan的大軍!也難怪會有呂岱這樣的名士親自來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