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象！?”我沒聽我媽說起小虎談戀愛，當然也沒聽我媽說最近二嬸來我家說親，照這樣推斷，沒準真的有對象了。

　　二嬸從電視櫃上拿了一個駕駛本過來:“年前給我看，我覺得挺漂亮。”她說著，打開駕駛本遞到我面前。

　　我一看，俏眉大眼，薄唇纖頸，頓時心涼半截——這不就是剛才小虎背著那位！

　　我想跟二嬸說小虎不太對，可思來想去又不知如何開口。人家剛找了個對象，我就告訴人家你未來兒媳婦是一隻鬼，現在正控制著你兒子，晚上還要跟他成親……天啊，這種事怎麽開口……

　　“二嬸，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我把駕駛證遞還給二嬸，“等他回來我再跟他借書。”說著我便起身。想了半天又覺得自己不能不管，隻好說:“如果您覺得他狀態不好，就多勸勸，感情嘛，吵架很正常。實在不行就拉著我媽呀，鶯鶯媽呀，一起勸勸。我奶奶也行！老年人總有經驗！”我實在不知該怎麽說，隻好引導她去求助長輩，長輩們看見了，一定能看出端倪！到時候就不怕小虎遇見什麽危險了。

　　我急著走，二嬸卻非要留我吃午飯。我再三推卻，二嬸卻說:“又不是外人，從小一起長大的。你要是著急通知就去他屋裡拿，書都在書架上。”

　　我搖頭謝過:“我媽做了飯，在家等我。”說完我便出了門。

　　這邊剛關上房門，身後院門就被人推開了。我轉身見小虎走進來，帶著一卷陰風。

　　見我在院裡，小虎有些差異:“三三?你怎麽在?”

　　“我……來借書！”我觀察著小虎，此時的他沒了剛才路上的癡笑，正一臉詫異地看著我，像是正常了。“你媽媽剛才給我看了你女朋友的照片，挺好看。”說完我尷尬地笑了笑，“你媽說你抽了很多煙。”

　　小虎聞言有些害羞地摸摸頭，淺笑道:“希兒是挺漂亮，人也好。本來想著下周三是個好日子，準備領證。都商量好了結果打了好幾天電話都沒聯系上。”

　　我見他此刻似乎是清醒著，試探著問:“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要不要給她家裡打電話問問?”

　　“虎回來啦！”小虎媽媽推門出來，“飯差不多熟了，你倆快進去吃飯吧！”她說著就要來拉我。

　　我下意識地撤手往後躲，這樣一來二嬸便沒拉著。她原本微笑友善的模樣卻因著沒拉著我僵住了，幾乎是瞬間變了臉。待我覺察到不對的時候，小虎人都不知哪裡去了。

　　我這才覺得奇怪，剛才二嬸沒做飯，哪裡來的“飯好了”，原來她也不對勁！幸虧我沒喝她倒給我的水，不然還不知我現在是不是在黃泉路上！

　　我內心叫苦，遇到這樣的事最終想到的還是無常，我不要氣節，只要救命！

　　小虎媽信誓旦旦地看著我笑，我邊後退邊在心裡祈求無常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我計較趕緊來救我。我回去一定好好給他磕頭道歉！

　　這一退便接近門口。一股強勁的風卷著沙土從我身後吹進院子，瞬間迷了我的眼。我估麽著是小虎在門口守著我準備甕中捉鱉，雖然這比喻諷刺，但不得不說算得恰好。

　　絕望中，霸道的陰氣拔地而起，緊跟著一雙手臂將我攬進懷裡:“打狗還要看主人……”無常如雲的音色響在我頭頂。

　　真是大格局，大氣度！我揉著眼裡的沙子，感念他終究沒跟我計較！

　　“你這條狗在街上盯著我瞧，我請她晚上來觀禮，她沒說不來。

大人，應了別人的邀卻不赴宴，說不過去吧！”街上那女人的聲音傳進我耳朵，果然是她要算計我！　　“觀禮……”聽無常的聲音，像是在思量，少頃，他道，“也好，今晚陰陽市，本座為姑娘大婚擺酒三桌，這人間的街巷，姑娘還是少惦記。”

　　“哦?”那女人聽上去倒高興，“好！七爺這人情我領，只是這多事的小丫頭，你記得帶上！”

　　無常淺笑:“多事的小丫頭……”他用袍子裹了我，“確實欠收拾。”語畢，又一陣大風灌進我衣裳，我凍得上下牙打顫，又覺得自己飛起來了似的失衡，最後被顛三倒四地甩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

　　地很軟，摸了才發現是我的床。我本要道謝，沒想到一把涼毛巾糊在我臉上，把我凍得鼻涕眼淚一通流。他擦桌子一樣用毛巾抹著我的臉，待毛巾拿走，我睜開眼，覺得頭腦分外清明。

　　他立在我旁邊，我不敢看他，也不敢說謝謝，也不敢說跪不跪的事，等他發落。

　　他不客氣地抬起我下巴問:“你有幾條命管別人閑事?”

　　“那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玩伴，我在路上見著他背著個女人，想著把這事兒跟他媽說說，讓他媽媽想辦法救他。”

　　“救他?”無常哂笑，“他的八字被人拿走配了冥婚，我都管不著你能救他?”

　　我詫異，抬眼望著他，原想著問他配冥婚的事，卻被他冰雪似的模樣惹得心慌，又趕忙瞟向別處。

　　他微動手指，我剛別過去的臉又被他扭回來。

　　食色命短，我乾脆閉上眼。

　　“不跪我了?”他問。

　　我就知道他會計較我剛才那套說辭。

　　“跪。 ”說完起身就要跪他。救命之恩，當得我三跪九叩。

　　“罷了，留著吧。”他松開手，轉過身去轉言道:“那人早就死了。”

　　“死了?”

　　“配成了冥婚，對方自然要奪命。”無常抬起手，看上去似乎要擁抱我的門?他這是幹嘛?

　　也許是我沒動靜，他側過臉來提醒:“寬衣。”

　　我滿頭問號:“鬼也可以穿衣服脫衣服?”說完又罵自己嘴快腦子慢，趕緊起身給他脫衣服。

　　“不會弄啊……”我捏著他的領子，“太高了，低一點。”

　　他巋然不動，我隻好踮著腳給他脫外面的大袖衫，“穿這樣大的袖子，方便嗎?勾魂的鏈子都藏在哪裡啊……衣服這麽重，穿著不累嗎?”

　　他忽而收緊手臂將我摟住，垂眼細細打量。

　　我趕忙別過臉，躲開他星辰一樣的目光。我怕看他，那張臉，見了總要走神。

　　“他叫你‘三三’?”

　　“嗯。”我垂眼解釋，“我上面還有哥哥姐姐，我是爺爺奶奶的第三個孫輩。”

　　“丁靈?”

　　“嗯。”

　　“鍾靈毓秀?”

　　“從零開始。”我笑嘻嘻地回答，“我爸說我出生在零點，是過去一天的結束，新一天的開始。就……萬物歸零，從零開始。誰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機靈可愛，就取諧音叫‘丁靈’了。”

　　他不說話，引我不得不看他。可看他的時候卻見他眼神那樣複雜。他凝眉，舒展不開似的，哀傷，揮之不去似的，驚訝，聞所未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