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我覺得莫名困倦,沒來得及吃午飯,我爬回床上繼續睡覺。剛睡著身後便傳來一襲霸道的陰冷,可我懶得睜眼請安,沒想到竟真的睡深了。
這一覺睡得格外舒服,醒來天色已晚,卻沒見屋外有動靜。我坐起身,發現只有自己在房間裡,有點不適應。似乎飄著個素泰或站著個無常才覺得合適。
“你們在嗎?”我傻乎乎問了一句。
沒人應聲。
回想這兩天的事情,做夢一樣。現在我身邊沒有這些鬼啊無常啊之類的了,是不是意味著我能過回自然人的生活?這樣想著我抓起手機,赫然看見林教授的未接來電,忙不迭地撥回去,原來是老師擔心我滾下樓梯有沒有受傷。
我大概匯報了自己的情況,他叫我在家好好休息,並告訴我他今天在填寫禹州戰國墓田野考古二期團隊名單時,把我和海若的名字都寫了進去。他說:“我知道你們兩個對論文選材的新穎程度要求很高,都希望研究出自己的東西來,這次跟著去漲見識,對論文有幫助!”
我很感念教授的惦記,再三謝過後掛斷了電話。只不過林教授的電話才斷,沈星言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喂?丁靈,海若下午在研究所開會的時候睡著了,到現在都沒有叫醒,你過來一下方便嗎?我不太好幫忙給她換衣服。”
海若出事了……這對我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靂。怎麽開會睡著了還能叫不醒呢……我慌手忙腳打開衣櫃找衣服,又怕她被安排住院需要一些貼身衣物。毛巾和內衣褲拿出來扔在床上,又去給她找水杯和衛生紙。床被我擺得亂糟糟的,一時間我自己也很凌亂。
“有事?”一個陰冷的聲音響在角落,緊跟著一抹白色的身影走出黑暗,快步走到我身邊。
“海若出事了。”我說話的聲音在顫,那種害怕很難言表,仿佛我就要失去她,可我控制不住這種擔心,“她睡著了,叫不醒。”我邊說邊把東西往包裡撿,毫無次序。
“人在哪裡?”他問。
“醫院。”
“哪家。”
我愕然,沈星言沒告訴我。
於是我又忙不迭地去找手機,劃開手機找到沈星言,本打算把微信電話撥回去,可點開卻沒見來電記錄。
“打回去。”他說,異常嚴厲。
我知道這種情況不打不行,可心裡突然有了別的預感。
電話響了好久,沈星言接電話慢吞吞的,惹得我心慌。
“喂?丁靈,啥事兒?”他那邊很吵,像是在什麽娛樂場所,以至於他說話的聲音也很輕松。
“海若。”我說。
“海若?你找她?”沈星言此刻的茫然和剛才給我打電話時的凝重形成鮮明對比,一下子讓我警覺起來。
“你們在一起嗎?”我問。
“是啊!我們在上林夜市!”沈星言嚷嚷的聲音不小,“慶祝二期名單!林教授給你打電話了吧,基本上就咱們幾個。你就在家老實呆著,等我們把你那份也吃回來!”
掛掉電話,我茫然地看向無常。他正滿臉鄙夷地看著我:“有人想騙你出門。”他說。
回想剛才那通電話,確實蹊蹺。海若如果真出事,林教授不會不告訴我。再就是輪不到沈星言送她去醫院給她換衣服,學校女教授不少,哪個都行。
“關心則亂。”無常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摯友?”
“是。”我把包裡的東西往外掏,
“為什麽要騙我出門?” “這些天的鬼都為要你命,你以為今天的車禍是意外?”他走到妝台前拿起我的梳子,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前夜,這小區方圓五裡,共死九人。今日,車禍方圓五裡,共死三十六。”說到此,他挑眉,“我今天上午為救你,還破了個許久不見的大陣。”
他說的這些我聞所未聞:“就為要我的命?”
“為要你的魂。”他放下木梳,“這魂魄呆在你這裡二十四年,是該拿回去了……”語畢,他薄唇淺溝,別有深意地看著我。
“可你說三日之後!”我怕他真會動手,趕忙拿書包擋著自己,“男子漢大丈夫言而有信,你說‘三天’!”
“黃歷說今日宜取魂。”腰間忽然一冷,他莫名就到了我身後。那冰冷有力的手臂此刻正環著我,枯骨般的手就扣在我心口。我屏住呼吸不敢妄動,仿佛稍有不慎,他的手指就可以直插進我的皮肉!
沉香氣息彌漫,那香味不知怎的忽就彌漫了整個房間,氤氳爬上了牆,很快將這個房間籠罩。霎時,窗外的一切聲音離我遠去。
我隻覺得自己不能動,有冰冷的手伸進我衣服,緊跟著我覺得皮膚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劃破,大約有血順著滑膩的肌膚留下來。
頸後傳來徹骨的冷,似乎是他冰涼的唇。
“你不要咬我……”我近乎哀求,“我還沒活夠。”
“世人皆知人生苦短……”他撥開我睡衣的領口,“我下手乾脆,沒有痛苦。”
“我不要——”房間裡,我幾乎要嚎啕大哭,“我還沒活夠我不要死!我還沒談戀愛!我還沒結婚!還沒和我爸媽去爬三清山!還沒孝順奶奶!我從來都沒做過壞事,你不能這樣對我!”
“花是誰送的。”
“衛澄泱,我同學!”
“什麽關系。”
“同學,朋友,普通朋友!”我憋著氣,“他媽叫他去官二代相親大會的時候他會叫上我擋桃花。”
他松開我溜溜達達又走回妝台前:“離他遠點。 ”
“你喜歡我?”
“我瞎?”他哂笑。
“素泰說……”我思前想後覺得不太適合在這種時候把素泰胡亂叨叨的那些話說給他聽。
他凝眉,淡淡地看著我。像是在等我“招供”。
“你不喜歡我為什麽打聽花是誰送的?”我理直氣壯,“花瓶和花呢?還我!”
他並不理會,從桌上拿起我的神仙水:“現在的女孩,胭脂水粉都如此精致。”我看見他說話的時候指尖上燃起火來,白色的火焰。火苗歡快的跳動著,親吻著我的神仙水。
我內心深處是崩潰的:“素泰說什麽春宵一刻值千金,什麽侍寢,什麽好菜,什麽碰不得……”
“啪”——
瓶子碎成了泡沫。
有那麽一秒房間似乎凝滯了,就連我的呼吸聲都消失不見。他遠遠地看著我,眼裡像是有憤怒,又像是包含著怨恨,那種矛盾的、難以言表的目光我看不太懂,但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他是悲傷的,哀怨的。不過也許是我感覺錯了也說不定,畢竟我所轉述的是素泰說的那些根本連接不到一起的隻言片語。
我的神仙水碎了,我心如刀割,他呢,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碎渣。我花了半個小時打掃,恨不得把臉貼在地板上當拖把。
現在我心情更糟了,特別想回家。
於是我又賭了一把,給奶奶發了消息:
“我想您了,今晚回去?”
奶奶回信很快:
“回來吧,剛給你曬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