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帥府。”身後的人突然出聲,嚇得我往一旁躲。卻不想回身之時撐床的手壓了他頭髮,扯得他“嘶”一聲歎。
慌忙中我抽回手,莽莽撞撞跌進他懷裡。
他抬眸,眼底的光華更盛。
我盯著他發了會兒呆,很快想到一件事:他說把我帶回帥府,那不就是他家!他是無常,家住冥府!
“我……我死了……”我頓感絕望,終免不過一死,想哭,“我還沒活夠……我還沒孝敬我媽和我奶奶!還沒談戀愛,還沒發財……”
“帥府在陰陽界,不在冥府。”他沉聲,言外之意是我沒死,“若是怕死就不該想著往那條河去。”
我雖覺自己沒見識,但也不甘這樣白被他訓斥。
“你轉身就走的時候怎麽沒想著我會到那條河去!你都走了又管得著我往哪裡去!?”我理直氣壯。
他不說話,隻瞪著我。
我被他瞪得心裡發毛,可想想自己又沒做錯,倒是他,把我帶到陌生的地方丟下不管,簡直渣男行徑!
想到此我推開他坐起身:“你躲我遠些!”
他冷笑著也坐起來,將一條手臂架在支起的腿上,另一隻手撐著身體,饒有興致地看我。我見他羅衣柔軟,長發未束隨意散落,閑適的模樣宛若神明。
人家確實是神明。
我有時候真佩服我自己“食色心歹”的腦回路,剛才覺得他渣,現在看見他如此清雅霸道的姿勢又忍不住想把他撲倒。但我很自然地把這想法歸功於姨媽期荷爾蒙分泌的緣故,等我姨媽結束,絕不會如此好色!
他別有深意地看著我,伸出手來。
我警惕地拂去他伸過來的手,目光落在一側妝台上:“這是尊夫人的床吧,我坐在你床上不合適,雖然尊夫人仙去,但一應物品都在,萬物有靈,我坐這兒算是冒犯。大人是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我生在現代,一生只能有一人,大人關照是丁靈榮幸,但登門最好還是坐客廳。”說著我便要下床,卻被他一把綽回懷裡。
“她已去八百年余,我並無三妻四妾。”他言語裡帶笑,不知是不是在笑我,“沒殺你就是為了留你在身邊伺候,你得了便宜,得乖。”
天下居然有這樣的道理!?那我得跟他吵一吵:“神君做事不問一問別人是不是願意嗎?我願意做陣嗎,我活夠了嗎,我願意做你的填房嗎,我喜歡你嗎!”
“你願意嗎。”他下巴落在我肩上,轉臉把這樣一句不痛不癢的疑問印在我耳後,冰涼讓我渾身酥麻,接著雲淡風輕地又問了一遍,“三三願意嗎?”
“我不願意!”我原地掙扎,“不願意!”三三是我乳名,只有家人才能叫,他哪裡來這麽大臉!
他輕歎一口氣,聽上去有些失望,緊跟著不由分說地壓下來,捉住我的下巴將冰冷的唇印在我唇上。錯愕和恐懼縈繞著我,我下意識地抗拒,卻被他牢牢地鎖著。我覺得委屈,眼睛熱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
這之前我沒吻過別人。他呢……他大概吻過他老婆,他用吻別人的嘴巴來吻我嗎?
我別過臉,心裡罵他渣男。
“做君子可真難啊……”他在我耳邊低語。
我轉頭看他:“你在我之前已經愛過別人了,談什麽君子?”
他凝眉,帶著薄怒:“丁靈,你三魂之中有一魂屬我亡妻,於理,你是我的。鶯鶯那晚我舍身救你,於情,你該感念。”
“三魂之中有一魂屬於你亡妻就是你的了嗎?我另外兩魂不屬於你亡妻吧,
屬於別人吧!鶯鶯那晚你欲殺我,我真應該感念你嗎?那晚你確實舍生救我,可聽素泰的意思,若當時你不救我,怕是還要更糟,所以你為了不糟糕至極而救我,有什麽臉面在這裡讓我感念於你。”我再次掙扎起來,“你這種渣男的想法可不可以收起來,在你眼裡你是救我的英雄,在我眼裡你不過是見機行事將計就計的完成了你該完成的任務!” 我的話讓他臉色愈發難看起來,他瞳孔緊了又緊,眼底的銀光一縷一縷流過,我見他氣憤難平,心中難免害怕。他終究是神,我又怎能與他抗衡。
半晌他終於平靜下來,他說:“人間一日,冥府一年。陰陽界在陰陽之間,為兩界交匯,此處大約八九日折人間一宿。之前你所好奇之事我可以悉數告知。強求你來此是我考慮不周,你所說我已記下,往後必不再打擾。”
我無言以對,心裡更煩:“我什麽也不想知道,知道又有什麽用,你最好拿走我的記憶,我不反抗,你快些下手。記得把我送回去。”
往後便是長久的沉默,寂靜充斥著整個房間,我不說話,大氣也不敢喘,更不敢看他。只能看著他落在床上和我手邊的發。
我和他吵架了,真糟,而且我居然還順著他的意思決定就此別過。想想幾十年後,我到冥府報道的時候已經成了老奶奶,而他還是今日這般美好的模樣,他會不會嘲笑我這會兒沒好好跟他搞關系。又或者他根本記不得我……
良久,那條冰冷的手臂再一次擁我入懷:“你不會死,也不會老。”他說,“不吵了。許多事我慢慢同你講,亡妻已亡,死者為大,她是我冥府的功臣,也是我八百余載的愧疚。我無法補償她,亦無法補償你。”
他的話讓我沉默,其實我沒資格和他談補償。 八百多年前還沒有我,如今我是他亡妻的三分之一,我沒得選,他也沒得選,只能承受。只是這樣的承受對我們兩個人而言,都太痛苦。
丁靈只是丁靈,丁靈心底裡喜歡這個拘魂的,丁靈希望這個拘魂的,隻喜歡丁靈,不因他人,隻喜歡丁靈。可這太難了。
他摟著我重新躺下,攏了攏錦被閉目養神。我見他長發肆意地散在床上,看得癡了,躲在他懷裡莫名問了一句:“這是你的房間還是你和先夫人的房間。”問完我又覺得自己癡傻,妝台都在那裡了,總不可能是他用。
“此處宅院是黃泉之亂後帝君大人所賜,她不曾住。”他說,“妝台是我叫下人新買的,此處是我臥房,今日之前我都睡書房。”
我心裡舒服了些。但還是不高興:“你買妝台是為我?”
“是。”
“你想我做你妻子?”
“是。”
“我沒得選?”
“是。”
“為什麽?”我問,“因為我靈魂裡有你亡妻的三分之一?”
他並不睜眼,只是凝眉:“或許。”
“我得謝謝你沒像網文裡寫的那樣上來就把我睡了。”我說,“算是正人君子。”
“帝君大人在那一魂裡落了咒,不是我正人君子,是我碰不得你。”他終於肯抬眼看我,“否則那一魂便會焚燒殆盡。”
我滿腦子都是自己起火的畫面,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再不說話,又一次閉上眼,我這才感覺到他不似原先那麽冰冷,而且他精神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