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的那個夢,做的也太他喵的讚了。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早上鬧鍾響起來的時候,他的身上,都還仿佛殘留著夢境的余溫。
美好的一天,就應該從一個這樣的夢醒時分開始!
“呀,陳老師,今天這麽早嗎?”初二(1)班的班主任,是一隻戴黑框眼鏡的年輕女老師,小小的臉上大大的眼鏡,有種極不協調的可愛。
“嗯呐,昨天晚上,親手宰了一條大大大妖犬,心情好到不得了。”陳昌言給她比劃著夢裡那隻妖犬,半人高的大個頭。
“陳老師又打遊戲了啊?真是童心未泯呀,怪不得這個班上,就你跟學生最有共同話題。”眼鏡娘班主任笑著給他泡了杯茶。
“喲,龍井。”陳昌言哼著歡快的小曲兒,打開電腦,開始看昨天準備好的教案。
今天講什麽來著?
哦,生產力與生產關系。
早上沒課,他可以一邊改教案,一邊戴上耳機聽歌,但音樂剛剛響起,恍惚之間,腦子裡好像有什麽東西,如潺潺泉流一般湧動出來……
以前他做的夢,都是醒來之後,刷個牙的時間,就忘的差不多了。
可是,昨天的夢,不僅沒忘……哎,這這,你等會,怎麽莫名其妙多出了幾噸的細節來了??
……
那個地方叫元川大陸,大陸上有十三個國家。
修士們為了使用天地元氣,內修天元意識,外修天元力量。
境界上倒是不複雜——培元、固元、真元而已。每一個境界,也只有入境、小成、大成、登峰、圓滿五個階段。
普通人成為修士的幾率並不高。
百裡挑一的樣子。
“但是,他們為了這佔總人口1%的修士,投入了80%以上的教育資源?”陳昌言枕在斜立的手臂上吐槽。
這個世界上,老師有很多,但陳昌言是打心底裡喜歡教書育人,熱愛這份事業的,反正,他是不能理解這種教育資源的分配。
有教無類,對他而言,不是一句空談。
誰動他的學生,那就是動他的命。
而在大燕朝,一個孩童一般是從三歲開始元氣啟蒙,一直到十來歲的樣子,如果十一二歲元氣啟蒙還失敗,那就一輩子是普通人了。
他們不會被高高在上的修仙宗門接納,終身也不得為官,更沒有其他上升途徑,一輩子只能當螻蟻。
他們也許會從事耕種、經營,或者學一門手藝……但不管做什麽行當,其實都沒差,一樣會被繁重的賦稅、徭役,壓得喘不過氣。
究其原因,似乎是……萬族林立,強者為尊?
強者天道不欺,弱者命如草芥?
三千宗門,萬眾修士,誅天滅地,屠神殺魔?
“噗哈哈哈哈……”陳昌言笑不活了。
焚書坑儒,重武輕文,導致社會文化水平低,生產力死活上不去。
大燕國都最近的一個縣城叫做安平縣,那裡坐擁三山四水,土地肥沃,草場豐美,卻年年都要餓死不少人。
偏偏他們的生產關系還是……強者為尊,弱肉強食?
“絕了,這他喵的一定是生產關系被黑的最慘的一次!”
陳昌言現在非常肯定,他腦子裡之所以會出現這些東西,完全是因為做教案做出幻覺來了。
畢竟,這種生產關系,再繼續玩下去的話,弱肉強食的問題,馬上就可以從根源上得到解決了……只要沒有弱肉就好了嘛。
他跟那兒摸魚摸得直樂呵,對面的眼鏡娘班主任,突然探了個頭:“陳老師。”
“哎,在呢。”陳昌言摘下耳機。
“七班的化學張老師說,她被通知次密接了……今天來不了了。”班主任說。
“好,我去上。她講到哪裡了?金剛石,石墨和C60?”陳昌言並沒有推辭,一方面當然是他熱愛教育,至於另一方面……
誰讓這個辦公室,就數他長相帥氣,風趣幽默,風流倜儻,思維敏捷,足智多謀,清新俊逸,溫文爾雅,器宇軒昂,雄姿英發……女老師遇到什麽麻煩,都喜歡找他幫忙。
班主任推了推眼鏡:“講個卷子。我叫她直接發給你。”
“好嘞。你們兩個回頭請我喝奶茶哈。”
“啊?我只是個傳話的……”眼鏡娘臉一紅。
“一人一杯!”陳昌言可以講課,但絕不講價。
……
大燕國都,霖城。
遠處連綿而蒼翠的高山,在煙雨之中蒙上了一層薄霧,透過薄霧依稀可見山頂覆有皚皚白雪。
一場連夜不斷的大雨,都衝不散街道上沉悶的氣流——白帝學宮出事了。
來往的行人竊竊私語。
“昨天,我看到一隊黑甲衛衝進學宮裡去了,不知道是怎麽了。”
“啊?那陳大先生有沒有事?學生們應該也都還好吧……”
“不知道,希望沒出什麽大事。”
白帝學宮,曾是天下學子仰望的頂級學宮,出過十年三聖人的佳話……其言論之超卓雄偉,有與詩書六藝相表裡者,其他學宮確實難以望其項背。
但是,在那場持續了近百年的“聖人非造勢也,順勢也”的大論戰中,聖人最終不敵時勢,接連隕落。
天下英才折損其半,之後,天元意識式微,天元力量崛起。
詩、史、百家語,甚至一度還成為過禁書。
那才是最至暗的十五年。
除了祝、禱、醫、卜相關的書冊,就只有修士的修煉法門,不受禁令限制。
直到八十年前,一位半聖碎境成功,引天光,破翳雲,重啟白帝學宮,才算是恢復了天下學子的求知之路。
但是,時至今日,整個大燕的學宮數量,也只有鼎盛時期的百中一二。
這樣的一個局面,這樣的一個“時勢”,以後,很顯然再也不可能有十年三聖的盛景了,百年一聖就已經很不得了了。
濕冷的監牢裡,幾個學子共用一床破被,凍得瑟瑟發抖。
“端木,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啊?”一個長的很瘦小的男孩子問。
“我不知道,春陽,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大先生怎麽樣了。”端木抬起頭看著高高的氣窗,不知為何,他的心裡面,有一些什麽東西在萌芽。
“到現在,我們都還沒有大先生的消息,應該……應該已經是……”春陽縮著脖子,聲如蚊蚋地說。
“不可能,連我都還沒有被帶走,大先生一定還活著,別瞎想,”端木眼睛清亮,說,“堅持下去!”
咚。
一塊小石頭從另一個角落被扔過來了。
“仲江你幹什麽?”春陽腦袋被砸了一下,生氣地問。
“你叫個毛,我又不是砸你的,我是砸你旁邊那個!要不是他,惹怒了咕嚕大人,我們現在為什麽會在這裡?!”小蠻牛仲江紅著眼睛喊道,“端木,你怎麽還不去死啊?”
端木整了整衣領,白了對面一眼,根本不理他們。
從被關進這裡到現在,他大大小小的架,已經打了十幾次了,但這反而讓他更堅定了不去死的念頭。
因為,他這條命,是大先生用難以想象的巨大代價保下來的!
如果他隨隨便便去死了,那大先生的努力,豈不是全部白費了?
無論發生什麽事,他也要努力地活著!
端木已經十七了,年齡比仲江和公段他們都要大,實力也比他們都要強,他們兩個加起來,都打不過他一個。
所以,他一點都不怕。
“呸,你怎麽那麽自私?你不去死,不只是我們學宮能不能保全的問題……你不想一下, 你家裡怎麽辦嗎?你的兄弟姐妹,以後還要不要入仕了?”公段說。
“……”端木沒有吭聲,但堅定的目光還是閃了一下。
他臉上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好吧,被擊中了,心裡確實有點難受。
其實,他也幻想過,家裡有人能夠站出來,去跟和公子解釋一下,是咕嚕自己妖性未泯,才會發狂咬人,他們家的端木同學,什麽都沒有做,是無辜的。
但他也知道,幻想終究只是幻想。
他們一家主仆幾百人,總不能為了他一個人,站出來得罪和公子吧?
世家子弟要為官一方,享食享祿,都要仰仗和大人,和大人不點頭,誰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更何況,咕嚕還涉及到千霄宗,它是千霄宗送給太子的禮物,說咕嚕還殘有妖性,豈不是在說千霄宗宗主不行?
是的,道理他都懂。
可是,陳大先生,一個非親非故的人,都能夠為他站出來……憑什麽自己的至親就不能為他說一句話?哪怕不能改變什麽結果,一句話也好啊……
端木抱著膝蓋,把腦袋埋進了手臂裡。
“嗚嗚嗚……”他都明明說好了,以後再也不哭了的,但眼淚又不爭氣地流出來了。
……
晚上,陳昌言一夢入世,第一聲聽到的,就是從他隔壁的牢房裡,傳來的端木的哭泣聲。
聲音很委屈,卻也同樣很隱忍。
“端木同學是個好孩子,哭什麽哭?要哭,也該是壞人哭!”他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從潮濕的地上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