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馬丁就乘車來到西區的金喙鳥俱樂部。
最早,金喙鳥俱樂部是一個富豪們建立的打獵俱樂部,後被探險家協會買下了這邊的地皮和房產,名字也就一並沿用下來。
探險家協會不直接面向社會公眾,所以也不像旁邊的皮爾龐特銀行、戴維斯石油煤炭公司一樣公開掛牌,沒有事先預約會被門衛攔在外頭。
“早上好。”
馬丁對前台的芭芭拉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馬丁,你今天是來領任務的嗎?”
“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合適的項目。”
芭芭拉搬出一個厚厚的牛皮記事簿,翻開扉頁:“讓我看看,這是昨天才整理出來的最新任務。”
“格瑞普市也沒出什麽群體性異常,不論普通街區還是布篷區……最近的還是卡藤的海上瘟疫。”
她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
“沒有你想接的那種。”
“好的,多謝。”
馬丁之前就請芭芭拉留意相關任務,目的是為尋找疫蟲。相比地下城裡源源不斷的沙傀之腦和海枯石,疫蟲要稀有的多。
在相對平穩的大環境下,瘟疫女士顯然是小眾冷門的聖靈,祂需要的祭品也是很難搞到。
要不是特蕾莎和瘟疫女士一體兩面,馬丁早就有一股叛教衝動,轉投貪婪王冠不好嗎?
沒有50%的挑剔損耗,光是每天在地下城砍怪獻祭堆疊自由點數,就足夠一路實力提升的了。
想歸想。
比起數值上的迅速提升,還是後方和基礎扎實穩定更重要。
更何況天車十鎖的解放不止需要獻祭,還有特殊條件的製約,哪個見證聖靈都一樣。
馬丁又問:“特蕾莎副會長在嗎?”
“在裡面。”
芭芭拉用手遮著嘴,小聲說:“副會長今天心情不好,你小心點。”
“魚人一大早就過來談事情,魚人走後副會長就喝了不少酒……最近裡德副會長又身體不太好,很多事都壓在特蕾莎副會長身上,她壓力很大。”
馬丁順勢打聽:“是留裡克南方海運部的?”
“不清楚。”
芭芭拉合上厚厚的任務本:“不過來的是一個老頭,老魚人,戴著厚氈帽,還牽了一條穿毛衣的小白狗。”
馬丁腦子裡浮現出那個面容犯困的老人形象。
留裡克監事,古德曼·尼普頓。
他來協會做什麽?
馬丁在會客廳外敲了敲門。
“進。”
裡面傳來迪莉婭的聲音。
今天她扎了個低發髻,穿著一件純黑色貼身毛衣,下面一條帆布長褲,迪莉婭腳踩一雙牛皮軟靴,換了身幹練的著裝。
看到是馬丁,她擰起的眉毛也並沒有放松:“過來找合適的任務嗎?去芭芭拉那,她專門做登記。”
“我是找你的。”
“找我有事?”
迪莉婭抓起旁邊的圓形玻璃酒瓶,往杯子裡倒了三分之一杯,放在嘴邊飲了一口。
她眉目憂愁,看起來有些心煩意亂。
“我聽芭芭拉說,古德曼來了。他是要找協會合作嗎?”
“你倒是比很多全職探險家都上心。”
迪莉婭看了他一眼:“古德曼過來是通知協會,留裡克公司內部會有一些小小的舉措,先知會我們一聲,免得產生誤會。”
馬丁將這個長句翻譯了一下:“也就是說,他讓協會不要插手內部事務?”
“差不多這個意思。”
“你這麽感興趣,不如就來當全職吧,反正你現在也不在大學任職了。”
“我有新的職業規劃。”
“哈?你找到新工作了?”
“我準備繼續做培訓,繼續幫助學生應對考試,目前還在籌備階段。”
迪莉婭放下酒杯,臉色有些古怪:“你對考試的愛好還真是執著。”
“是擅長。”
馬丁糾正了一下:“今天是想請教你一些事。關於‘死之國’的試煉,以及‘治愈與授業’。”
“我問過羅伯特教授,但還有一些不了解的地方,也只能厚起臉皮來請教。”
迪莉婭將酒瓶放回酒櫃的玻璃台,嘴上說著:“你在大學工作,應該知道,知識是昂貴的。”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馬丁。”
“……”
馬丁不意外:“請提一個價格。”
年輕的女副會長隨口說:“一件權天使級別的聖遺物,你有嗎?”
馬丁皺眉:“這個價格太高了。”
其實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自己真敢直接掏出來,那會惹來無窮的麻煩。
“知識無價。不過這當然是一個小玩笑,我可以告訴你,不過哪怕知道這些情報,也很難做到,否則也不會那麽多人被困在第九鎖了。”
迪莉婭想了想:“這樣吧,你替協會去駐扎港鎮,盯一盯留裡克的魚人在幹什麽,為期一個月。我得告訴你,這比聽起來要難得多,而且會有一定危險。”
“這就是代價,能接受嗎?”
“好。”
馬丁一口答應。
“在此之前,先跟我去獵場走一圈。”
她取出一條掛有小兜的皮帶,系在腰間。
……
從格瑞普市沿西北方向一路往前,盡頭處就是荒丘鎮,那裡遍布丘陵與荒漠,植被不多,時常有魔物出沒。
如今荒丘鎮外的非安全區都被圍上了柵欄,本市防衛軍也派兵駐守,警惕魔物越界。
這地方對普通人是死亡禁區,但在超凡者眼裡卻是一個獵場。
神眷貴族的傳統愛好之一就是狩獵,羅斯基金會的高堡建在荒丘鎮旁邊,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同時,這裡也是超凡者的訓練靶場。
探險家協會要求,全職探險家必須每年完成幾次獵場狩獵,以此保持即戰力和作戰意識。
也是因為有需求在,一些小販在附近搭建房屋。他們開設簡易旅館和商店,出售麵包、清水、繃帶、外傷藥等必需品,收購超凡者不要的魔物殘骸,聚集成一個小小的生活區,後來漸漸形成一個小鎮。
蒸汽車緩緩停靠在路邊,蒸汽機的吼叫也隨之停止,馬丁和迪莉婭從駕駛座左右下車。
前方是圍攏的柵欄,柵欄間用木材搭建起一座高約十米的可攀爬瞭望塔,上面有手持燧發槍的士兵眺望。
瞭望塔下設有一個崗哨,往裡是數十道溝壑,壕溝間被士兵們堆出一個個土丘,地上插著一根根削尖的木刺,用以防禦可能從裡面衝出來的魔物。
迪莉婭出示證件,崗哨左右的士兵立即拉起欄杆。
最前面查看證件的士兵很年輕,他穿著淺綠色的厚大衣,背著燧發長槍,冷風吹得他鼻子發紅。
他將證件還給兩個探險家,不忘提醒:“魔物凶猛,請注意安全。”
“好的,辛苦你們了。”
迪莉婭也笑著回應。
崗哨後有一條被清理出來的直道,這條路從壕溝上搭起的木板上通過,再越過土丘和木刺防線,就漸漸進入了丘陵起伏的危險區。
“那是界碑。”
迪莉婭指了指前方的一座灰色石碑。
馬丁注意到,界碑上被塗上了紅色的文字:「前方危險,請勿深入」。
“這是給普通人看的,不過為了收集一些魔物的殘骸,還是有人趁著黑夜挖地洞、拆柵欄,偷偷鑽進來尋寶。”
“運氣好的話,拿到一些魔物殘骸,出去就能賺一筆。不過死在這裡的人更多。”
“超凡者會收購一些殘骸,餐廳也會購買來做高端食材,很多有錢人更是對魔物擁有強烈的收藏欲,這可以展現他們的實力和品味。”
迪莉婭手中軍刀輕輕一晃,化作雄獅瑪庫魯。
強壯的英靈野獸在丘陵上邁開步伐,威嚴凶猛的雙眼提防著四周。
“這些魔物是怎麽在荒丘鎮形成的呢?”馬丁不由發問。
魔物是一個很籠統的概念。
它們同樣是覺醒了須構之力的生命體,不過由於須構序列並不完整或有重大缺陷,導致它們無法成為須構和宿主均衡結合的天使。大多魔物是以本能欲望為主導的獸化,不具有清晰意識和思考能力。
從本質來說,魔物就是須構殘疾的獸化天使,當然,天國和神眷都不會認可這一稱呼。
單個魔物時常出現,因為只要數量基數夠大,須構獸化必定會發生,這是無法避免的異常。
但群體性魔物的存在,不僅僅是單純的概率問題,大多背後有深層次的源頭。
“當然是環境影響。”
迪莉婭不緊不慢地走著,目光追隨前方的雄獅:“地質學家和探險家做過多年勘查調研,他們認為,荒丘鎮這一帶,在很多年前曾經發生過大量超凡生命的慘烈廝殺。那個年代,聯邦都還是沒影子的事兒。”
“大量高階超凡生命埋骨於此,經年累月,影響了這一片地域,導致在這裡生活的動物很容易發生須構獸化,魔物不斷生成。”
“理論上只要聚集足夠多的超凡者,當然能徹底消除這裡所有的魔物,並且改造這一片地方。”
“不過那毫無回報,成本過於高昂,誰都不會去做這事。倒不如把這裡變成一座超凡者們使用的獵場,能給地方政府帶來一筆打獵稅收,還可以刺激經濟,帶動周圍居民解決就業問題。”
馬丁對此只能評價:正常操作。
對各大組織來說,投入和回報一定要成正比,這才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訴求,不計代價的大量投入才是極其罕見的事。
“死之國其實與這裡很像。 ”
迪莉婭慢慢走過荒蕪起伏的山坡:“許多危險的高階天使被封印在那,我們這樣的超凡者去接受試煉,主要是處理那些高階天使分裂出的局部化身,也就是墮天使。”
“死之國試煉就和這裡的狩獵一樣。”
“定期打獵,以保持區域內的危險數量在一個可控數字之下,魔物們才不會朝外發出衝擊。”
前方傳來獅子的低吼。
迪莉婭眼睛一動:“獵物來了。”
遠處的丘陵上,站著一個頭戴鐵盔帽的高大生物,它形如猿猴,但肩膀和背脊上長出一根根骨刺,就像某種猙獰的甲胄。
魔物揮舞著一根削尖的樹枝,如同一名將軍在耀武揚威。
迪莉婭看向旁邊的黑發青年。
“馬丁,讓我看看你的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