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國家來說,這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夜晚。
唯一不同的,可能只是因為剛剛下過一場秋雨,氣溫逐漸轉寒。而這雨也衝刷了空氣中蒙蔽著光明的塵埃。
無瑕而純粹的月光就如此灑下,落在了無垢的埃利斯城。或許這月光過於清澈,看到這月光,也不禁想到清酒,也不禁讓人陶醉幾分。
“好安靜啊。”背著長弓的身著騎士盔甲的男人走在埃利斯城的街道上。
他環顧著周圍尚已熄燈的民居與街區,如此悠閑地說道。
月是剛剛才高懸在天空之上的。伴著月的升起,人也便逐漸安寧,將甜美的夢寄托於靜謐的夜。
對於此處的人們來說,光明褪去,神明寄予的祝福與恩賜也便會伴著光芒褪去;而黑暗彌漫,帶著對地上一切、人類的一切的惡意的災厄便會從大地的至深處爬至地面。
不過,這些到底也只是當地人們的胡亂猜想罷了。
這種不知源頭的傳說在坊間流傳甚久,在當地長大的每一個本地人無不是耳朵生著繭子生活過來的。
一些有學識、見過世面的人對這些傳說不以為意。按照他們的認為,只是因為古代文明——也就是他們所說的“神明”從大地上退去而自顧自地害怕罷了。這些故事也就是脫身於那份無人保護的恐懼之中。而這些迷信者所認為的暗夜才會降臨的災厄,也就是晚上在城外遊蕩的野獸吧。
“是啊。狼群恐怕仍然在城外不敢靠近過來吧。”長弓騎士身旁的背著大劍的騎士應和說。
“他們只是小狼罷了。不過,聽說有人見到了比人還要巨大的巨狼。似乎,這也是我們來這裡的原因。”
“比人還有大?怎麽可能。這裡的迷信者就是一群瘋子。他們認為,災厄讓被他們殺死的生靈活了過來,並賜予它們不會被殺死的能力讓它們去復仇。他們曾砍伐了大量樹,於是他們害怕樹會擁有生命、張開巨口吞噬他們;他們曾屠戮大量狼,於是他們害怕狼群會帶著仇恨、將他們全部拖去深淵。
“一邊害怕著這會活過來、那會活過來,一邊口中還呢喃著‘這就是我們的報應;這就是我們踐踏這片土地、踐踏這個世界所背負的惡報;世界因我們過於傲慢而降給我們的懲罰’。”
“或許如此吧,不過,現在這個世界不就是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瘋狂嗎。我們像現在這樣活著就算萬幸了。”
“嗯……每個人都想活下去啊。所以我們也才會在這裡,將這裡剩余的狼群討伐——”
“是啊。不過,真的能完全討伐嗎?”
“嗯?為何不可?”
“因為,那個巨狼,讓我想到了‘馴狼者’的傳說。”
“馴狼者?那個叫沃爾夫的驅狼的獵人?那個以趕走打擾他們安寧、屠戮他們村莊的入侵者盛名的童話中的大英雄?”
“是啊。那個巨狼說不定也跟傳說中的一樣,只是為了驅逐外來的入侵者才於此處降臨。”
“訓狼者似乎在周圍的一些村莊也被當作守護神來供奉了。所以說啊,這些迷信者啊……那他們要用巨狼來驅逐誰呢?”
“可能是神樹?”
“可能是我們吧。畢竟他們一直厭惡我們,認為是我們對自然生靈的踐踏使得這片大地泛起了憤怒。於是就編出來個巨狼嚇唬我們。”
“啊?”
“是啊。所以我說他們就是一群瘋子。自己親手破壞的這裡,反而又栽給我們。
當他們害怕的不得了以至於開始自我封閉時,明明也是我們出手保護他們讓他們好吃好飯睡好覺。” “嗯。說得也是。不過,如果馴狼者真的存在的話,究竟誰是那個外來的入侵者呢?真的會是鄰國或者真正意義的‘侵略者’嗎?”
“嗯?討論這個嗎?嗯,畢竟在我看來馴狼者也只是個童話、也只是一個傳說罷了。不過要說誰是入侵者的話,我並不知道,因為現在也沒有入侵的跡象。你怎麽看?”
“我覺得,與其討論誰是入侵者。不如討論誰是馴狼者,誰又是被馴狼者保護的存在。對於我們(騎士團)來說,人民是被馴狼者保護的存在,神樹肯定就是那個入侵者吧。”
“哈哈哈哈。你說得有道理啊。然後對於迷信者來說,他們自己是被馴狼者保護的存在,我們就是那個入侵者。”
長弓的騎士與大劍的騎士調侃著、抱怨著、笑著。這是他們為數不多能夠放松的夜晚,是為數不多他們能夠縱情歡笑的夜晚。
王,為了守護人民,為了守護受狼騷擾的人民,追逐著狼群向著北方前去了。而騎士團整體也被帶到北方,作為王的護衛,作為剿滅狼群的主要戰力。
而王子擔憂都城附近的人民,擔憂著仍有殘余的狼躲藏在南部。於是他便讓騎士團的團長率領著幾個騎士來到南部搜查清剿。
雖說王子似乎還顧慮著其他的什麽,但騎士們並不會多加猜忌,只是選擇追隨著王子回到了南部。
這裡的狼群雖然異常, 但並非能勝過騎士的野獸。
於是,兩位騎士便於城中守護這個城市,守護尚在安睡的人民。其他的便在附近調查異常之事。
夜已經沉沉睡去,大地也陷入安寧。
只有兩個騎士仍然行走在街道上,守護著這片和平。
王子與團長去哪裡了呢?
他們也不會去詢問,也不會去尋找。守護城市,這就是他們目前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即便——
巨大的身影真的出現在眼前。
“啊——”
大劍的騎士微微驚詫。這是他未曾料到的,巨狼真的出現,並在此刻立於他們的眼前。
他們慌張地舉起自己的武器,舉起大劍,舉起長弓。
但,在他們舉起的那一刻,巨大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仿佛融化在黑暗中一般,巨大影子就這樣完全地消失了蹤影。
不過,在原地,留下了赤色的霧氣。
霧氣擴散著,彌漫著,不一會兒就將兩個騎士包裹在其中。
迷霧中沒有任何東西,只有兩個騎士。
但,他們似乎從迷霧中聽到了什麽,又看到了什麽。
那聲音好像憑空出現在他們的腦海,那影像仿佛憑空出現在他們的腦海。
而也就是此時他們明白了那個答案。
那個他們曾思考的問題的答案。
霧氣散去。
原地沒有任何東西留存。
一切又恢復寧靜。
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大地依舊沉睡著,城市依舊安眠著,夢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