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給予了我等安心感。”
阿斯特拉將新月的雙刃舉至面前,他壓低了身子,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黑暗的手將我等死亡的正義從深淵拉起。”
被火焰燒灼至黑的盔甲被輕易地便被黑暗地手穿透,被黑暗地手粉碎,露出了更加殘破、更加破碎的軀體——心臟被不知道什麽剜了出來,代之以一團無名的黑暗。雖然瘦小,但是其仍然有加鍛煉的身體上帶有著許多被銳器割裂、被尖刺穿刺的傷痕。深可見骨的傷痕在這具身體上烙印下死亡的冰冷與殘酷。
“疼痛……再次感受到疼痛的身體,再次感受到生命的喜悅。從我從黑暗中再生的那一刻,我便已經決定——成為這樣的騎士,成為被冠以新月的騎士。作為勾勒晝夜、分飾明暗的新月。作為長夜的起始者,揭開長夜的月。”
達內爾舉著槍,他的額頭淌下冷汗。那赫然映入眼簾的醒目的傷痕,讓他不禁立起寒毛。
“將一切獻上黑暗!”
他在空中拖曳出火焰的痕跡、拖曳出寒霜的長帶。赤色與冰藍的絲帶纏上夜色,纏上晚風,同樣也纏上了二人的命運。
為何,要殺死佛勞洛斯……
為何,要殺死魔女……
“一切,都是黑暗的旨意;一切,只為了詮釋正義。”
天穹的星光與無垢的明月透過渾濁的空氣而將至冰涼的地面,將二人籠罩到其中;墜落到地平線上的無垢之月,如此映襯著此番的新月。
“只要,回歸到原點……只要,回到一切的開始……只要,回歸……”
包裹著初升的粉嫩而又夾雜著一絲希望的金光,太陽從東方攀了出來。盡管將一切奉獻於黑暗,但這夜的黑暗最終還是行至盡頭,抵達了夜的終點,迎來了光之黎明。
和煦的光將新月的微光與黑暗逼退,而那光帶也在大地上消散。黑暗的手最終也無法在這樣耀眼的光芒下凝聚其形而過早地破碎,化為了長夜夢的一角,遁入了眾人的腦海深處。
伴隨著黑暗之手消散的,還有阿斯特拉心窩處的一團黑暗。而那一團黑散去後,其中也是空空如也,沒有跳動的心臟,沒有熟悉的晶石,那其中什麽也沒有,只有空殼。
阿斯特拉倏地便失去了生命一般的活力,如同失去動力的人偶,就這樣直直地跪倒在地,不再動彈了。仿佛是伴隨著黑暗的散去,生命與最後的靈魂也伴隨著黑暗退到了大地深處。
陽光打在了這樣的空殼上,空殼也隨之破裂,化為了碎片與人性的粉塵。
他大抵是死去了吧,化為了夜的余燼。
兩把黑色的新月之刃掉落到地面,而其中的一把也是黑色褪去,還原為了此前如月牙一般的銀白。
粉碎的盔甲,與粉碎的自以為是的正義。
他是新月騎士嗎?
在場的各位沒有人知曉,這一晚如同夢幻一般。除了死去而不會再回來的人。
達內爾放下了手,火銃摔落到地面。如同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他也如此松懈下來,癱坐到地上。
侍奉教宗的騎士,隸屬教廷的騎士……死去的正義與不死的新月……
這一切究竟是什麽;回歸,又是什麽。
“原始之月,指引著亡者迷失的靈魂……指引著迷失靈魂回歸的腳步……前往一切源起的初生之地……”
抱著佛勞洛斯冰冷的身體,伊泰露絲如此輕聲歌唱著。
威爾如此凝視著伊泰露絲,
大概是理解了她的行為了吧。他也並未說什麽,像是在哀悼,也帶著尊重。 因為伊泰露絲是夜鶯,他們會在死亡降臨之地輕聲啼叫,引導著亡魂歸於他們所應前去之處,但是,在這樣的世界,亡魂究竟會前往何處呢?這裡,又是否真的存在永恆的亡者樂園呢?
在歌聲的陪伴下,達內爾帶著新月之刃與佛勞洛斯的手杖,回到了佛勞洛斯的身邊。
阿斯特拉為何出現,而又為何而死。以他們現在恐怕並不知曉。
在他們眼中,只是無緣無故不明不白的敵人的到來。
這恐怕也是由於他們最終還是介入者吧。
卡莉則是如此說著。
“都是因為我吧……一定是因為我在這裡的吧……因為,我是命定的‘替罪羊’,會為周圍人帶來命定的災難……”
“我想,這並非你的原因。”
威爾走到卡莉的身旁。
“你的使命是讓原始之月回歸天空是吧?”
聽到威爾如此說,卡莉微微點頭。
“是的。‘月之魔女’的職責便是讓原始之月回歸天空。這是便是我的母親給我留下的訊息。讓我成為‘月之魔女’,然後讓原始之月回歸天空,回歸成為第三輪明月。”
“咦,那麽很奇怪啊。教廷是信仰著三輪明月的教廷是吧。那他們不應該協助你讓缺失的第三輪明月回歸天空嗎?為何反而要如此爭搶呢?”
“……你的意思是我的母親是錯的嗎?”
卡莉看著眼前這個誇誇其談的男人,不禁惱火起來。 因為這種人是外人吧。
“有些東西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嘛。不要這麽激動,我並沒有說你的母親是錯的啊。我的意思是,你所知道的那個‘你的母親的訊息’是錯誤的。”
“嗯?”
伊泰露絲停下了歌唱,她也開始注意起威爾的話來。
“少女——你是叫卡莉來著吧——那就卡莉小姐,你是否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時的場景?”
威爾盯著卡莉的眼睛,而卡莉也不自禁地撇開了頭,倒不是因為害羞,只是因為那雙眼睛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看穿任何東西。
卡莉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漫不經心地回答,似乎對威爾這個人並沒有好感。
“當然記得,你們很沒有禮貌。”
“我為我們當時的行為道歉,小姐。只是,我確實是如此聽說的,因為您的鄰居,還有這位您母親的友人。”
威爾指向達內爾,而達內爾並沒有回應,他仍然陪伴在佛勞洛斯屍體的旁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而卡莉則是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您當時曾說‘人類’一詞是吧?”
“……是有怎樣?我……我是‘月之魔女’……自然……”
“小姐您也就別逞強了,說話都說不利索了——您此前是與這些妖精住在一起沒錯吧?”
面對這威爾此番猜想,卡莉與伊泰露絲都默不作聲;看到這番反應,威爾心滿意足地露出了那微笑的神情。
“那便好說了。接下來,我想要確認一些東西。因為,真相的一角,在我的眼前浮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