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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魔法禁區》第35章 金色德謨克利特反應
  一箭雙雕。

  真沒想到行李箱裡的每件裝備都起到了關鍵性作用。

  也沒想到暢銷書能促人精進。

  更沒想到舞迷的戰鬥智商竟會這麽出眾。

  幻想著由裡子、愛麗莎還有舞迷三人得意洋洋的表情,信一不禁輕笑出了聲。

  “雷蒙德先生,怎麽說呢,雖然這個主題確實很老套,但是就我讀過的小說或是漫畫而言,唯我主義的反面角色沒有一個落得好下場。”

  雷蒙德沒有說話。

  “也就是主角嘴裡常說的哪個啦——‘夥伴’。說實話,我也沒有足夠的立場可以義正言辭地指責你的不是。你也許從愛麗莎那裡聽過我的事情。在遇到那家夥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也跟你一樣——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在心靈外築起一道厚厚的壁壘。”

  雷蒙德沒有說話。

  信一在平面魔法正附近停下腳步,抬頭望向愛麗莎。

  “這家夥也好、暮憐也好、還有舞迷和由裡子——如果沒有遇上她們,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的話,我想我一定還跟你一樣,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灰色的孤伶伶的一個人。唉,雖然她們的表現方式各不相同,但是她們全都寬容地諒解了我那種天真的想法。”

  雷蒙德依舊沒有說話。

  “害怕失去而不敢擁有——這種人是懦夫;畏懼背叛而不敢信任——這種人是滑頭鬼;逃避現實而不敢生存——這種人是窩囊廢。她們接受了如此懦弱、狡猾而又窩囊的我,並且不計報酬地為我付出,為我犧牲她們的珍貴之物。受寵若驚之余,我突然心想,哎呀,是時候作出改變了。”

  雷蒙德左臉微微抽動。

  信一停止仰視,將目光再度投向他的方向,神情毅然。

  “一個人很孤獨吧?不論得到多麽強大的力量——一個人其實很孤獨吧?”

  “別……”

  “一個人很痛苦吧?不管怎樣操作他人當成自己的玩偶——一個人其實很痛苦吧?”

  “別……”

  “雖然我不知道你最終想要靠休普諾斯計劃得到什麽,但是無論結果如何,不能和別人分享的喜悅稱不上喜悅,不能同別人訴說的成功談不上成功。這或許是我的詭辯,又或許只是我的親身經驗。

  “別裝出……”

  “就到此為止吧,雷蒙德先生。你今日的失敗是從一開始就被注定的。為了否定、為了規避、為了逃避、為了背叛,為了這些原因而不惜否定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倘若繼續這種行為也只是重複倒吊者式的悲劇,所以……”

  “別裝出一副很懂我的樣子!”

  雷蒙德終於忍不住放聲吼道。

  情緒激動之下,腹部的傷口愈發開裂,湧出了大量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溢出,滴到腳下。

  “哼!我的才華、我的謀略、我的智慧,哪一項不是優越過人!我沒有任何理由會輸給你們這種平庸之輩!我才是喧囂世界最強的人類,我才是蘇尼特斯三角的頂點!我的事情你怎麽可能懂!”

  雷蒙德絕不想看到構築的恢宏城樓在即將竣工前的那一瞬間,轟然崩塌於眼前。

  在他那逐漸失控的思考領域中,無論怎樣不合理的計策——就算是垂死掙扎、就算是負隅頑抗、就算是困獸之鬥這種平日裡他最看不起的愚策、下下策——都有了值得一試的價值。

  掌根半埋進血肉中,用力堵住腹部的傷口。

  那張曾經俊朗的面孔,

刹那間變得猙獰、可怖。  “倘若生來即遭神明遺棄,那何不取而代之,讓眾神飽嘗凡人的怒火!?”

  話音剛落,猩紅色的身影,化作一道閃電,高高地躍進空中。他不帶任何猶豫地跳向那刻光球,跳向愛麗莎所在的位置。

  在起跳的一瞬間,雷蒙德同時將那柄斷刃狠狠刺入腹部——沿著,那道深及內髒的傷口。仿佛用盡全身氣力般,雷蒙德最後發出一道攝人心魄的怒吼!

  “Ash is Arrow! Blood is !(灰燼即箭,血霞似刃)”

  語罷,立即抽出劍柄。

  身體就像是劍鞘一般,原本化作塵埃的劍身,猶如重鑄——只不過發出了妖豔的紅光。

  “雷蒙德,你要做什麽!”

  其實,不需要回答。

  彼此都不需要。

  那只是信一下意識的驚呼。

  眼前的景象不言自明。

  不惜以鮮血和疼痛為代價,也要讓雙手重新握上兵器,能夠驅使一個人做到這種地步的絕對不是單純的渴望。

  那是仇恨的目光。

  信一從雷蒙德怒目圓睜的雙眼裡看到了仇恨。

  “絕不會讓你得逞!”

  信一反剪雙手交叉到臀部與腰際之間。

  “Ventus Blow(風咒)!”

  光是阻止雷蒙德前進並不夠。誰也不知道這柄浴血重生的叛逆之刃能夠發射出什麽樣的古怪魔法——必須盡量讓他遠離愛麗莎。至於如何做到這一點,信一從剛才閃光魔彈那怪物級的後座力中得到了靈感。

  大腦的更深處,升騰起一股猶如燃燒般的劇痛。信一對自己腦內還殘留著精神力感到驚訝。不過現在管不了這些了。

  須臾間,掌心壓縮周圍空氣,製造出了“氣壓彈”。

  這招完全是信一即席而作的自創招式,連正式的咒名都沒有。話說回來,信一之前使用的風咒也和一般的風咒不同。可能他在“空氣鑄型”這點上有著超乎常人的天賦。

  手掌,一松。

  壓縮空氣向後方噴射而去,造成的反作用力將信一推射進空中。

  暫且不提這招從畫面上來看,略有不雅之嫌——它顯然起到了出奇製勝的效果。

  雷蒙德對自己的速度頗有自信。他認為從信一剛才的位置,說什麽也不可能在刀刃貫穿愛麗莎之前將他攔截。但是信一突然間獲得了堪比火箭升空的推進力,反而讓他的速度顯得不值一提。

  空中優勢,也反過頭來限制了他的躲閃空間。

  情急之下,他想揮刀將信一整個劈開。

  可是手臂的動作怎麽也跟不上信一怪物級的飛行速度,在距離愛麗莎僅有數尺之遙的地方,他被信一迎面撞飛。

  “唔……”

  胸口一陣發悶,好像肺部儲存的氧氣隨著那聲悶哼一起逃逸到了體外。雖說信一似乎也因頭部受到衝擊而陷入休克狀態。

  “平手——嗎?”

  雷蒙德自言自語地飛向天空。

  而那片天空卻逐漸模糊了起來。

  然後,

  宛如夢境般地,

  他也聽到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

  不知是誰在質問他。

  “非要做到這種地步不可嗎?”

  “當然,我沒有理由放棄。”

  “可你這麽做的意義又在哪裡?”

  “我要把人類社會還原到最原始的狀態。人,本就是孤獨的——自子宮內孤獨地降生,在棺木中孤獨而死去。而我就將成為三角魔法體系中那獨一無二的頂點,用我的方式向世人證明孤獨的價值!”

  “你錯了。”

  “哼,只要仔細思考就不難發現,人唯一能夠確定存在的東西,就是自己心靈之內的東西。太陽、月亮、星星、你的親人、你的朋友等等,這些外在的事物都是虛假的——只是通過眼球觀察、大腦處理後得到的‘經驗積累’。在蘇尼特斯這個精神力至上的世界,理應更是如此——未知的因素太多、神秘的因素太多。如果你肯定了這樣一個外在世界的存在,那麽你的精神世界將會面對無窮盡的未知性與神秘性。這對精神世界而言,負擔豈不是太過沉重!?”

  “你錯了。”

  “或許你會說我在逃避、或許你會說我在妄想、或許你會說我在製造唯我論者的烏托邦——這些指責我都不會否認。然而,請試想一下。一旦我與物質世界產生交流、與人類社會發生真心真意、袒露自我的交互,那麽我就將面對比烏托邦還要不合理、還要荒謬可笑、還要凶險難測的未知因素——那就是人類的思考。在這個世界裡,人類的思考,不,人類的精神力量才是真正可怕的惡魔。”

  “你錯了。”

  “我錯了?錯在哪裡?”

  “錯在對人類這個詞不懂裝懂。”

  “可笑……”

  “我想對自視甚高、精神性地離群而居的你而言,人類本身就是一種陌生,一種未知和神秘吧?說穿了,所謂神秘無非就是不了解、不掌握、無法控制。僅僅出於這種懦夫般的借口,就給人類打上‘惡魔’的標簽——這本身就是一種畏縮的姿態。”

  “畏縮……?開什麽玩笑了!我從來沒有畏縮過,從出生以來,我始終堅定不移地履行自我信仰的使命。從未有過動搖!”

  “可那真的是你想做的事情嗎?”

  “當然!”

  “你真的想要這麽做嗎?”

  “當然……”

  ——你已經忽略了內心深處正確的判斷力,這讓你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

  “真正的你,其實並不想這麽做吧?”

  “………”

  “真正的你,其實渴求別人的理解吧?”

  “………………”

  對話聲逐漸遠去。

  感官的體驗逐漸恢復,雷蒙德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屋頂的風景正急速離他遠去。

  他正向圍欄外的那片鉛灰色天空飛去。而撞進他懷裡的信一,這時似乎仍未恢復神智。按照這個方向和高度計算,他們倆人將雙雙從十五層高空墜下。

  “哼,淨會說些漂亮話……”

  雷蒙德松開了叛逆之刃,用同一隻手抓住信一的頭髮,一把將他從身上扯開。

  “真正的我其實想做這個——嗎?”

  他微微地皺了下眉頭,鼻間哼出一聲冷笑,然後手臂使勁把信一的身體往運動反方向扔去。這股雖然還並不足以把信一留在屋頂,但是力道改變了信一的飛行軌跡。

  “讓我見識一下所謂‘夥伴’間的力量吧……”

  凝視著。

  屏息凝視著。

  信一身體飛行的軌跡……毫無征兆地在突然停止。接著不帶任何起步動作,如同自由落體般猛地向正下方急墜。“氣壓彈”提供的推動身體飛向屋頂外的推進力,被另一股更為加強大的、而且必須強大十數倍的力——重力——完全分解。

  目睹了這一幕時,

  雷蒙德已然墜落到屋頂水平面以下的位置。

  在狂風呼嘯的空中,他以宛如禮拜神明的姿勢仰望這高懸天際的那顆赤色光球。

  然後,

  在那輪夕陽般的紅色世界裡,

  他看到了金色的德謨克利特反應。

  “是嗎……是這樣啊……”

  他笑了。

  只可惜笑聲被一陣狂風吹散。

  誰都沒有聽見。

  就這樣,猩紅色輪廓消失在視線所能企及之處。

  另一方面。

  磅的一聲巨響。

  信一活像一隻被踩扁的青蛙,四腳朝天,猶如一張白紙,被拍在混凝土地面上。率先撞上地面的後腦杓,就像被砂紙磨了一遍,還塗上了辣椒水——那感覺已經超乎“疼痛”所能形容范圍。拜它所賜,信一立刻恢復了神智。

  當然,他很清楚這是誰乾的。

  還魂般地原地一躍而起,信一聒噪地開始嚷嚷。

  “愛麗莎——!你這是要殺了我嗎?跟你說過好多遍了,如果換做其他人的話,你早就變成通緝犯了!”

  什麽嘛——愛麗莎瞪了他一眼說道:

  “不是沒死嘛。你一個大男人難道還要跟我這個受了重傷,渾身上下都捆綁住的弱女子計較嗎?”

  “呃……”

  他一時找不到還嘴的余地。

  隻好先邁開腳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雖說小命似乎稀裡糊塗地保住了, 但身體有如散架似的,動哪兒哪兒疼。

  這幅狼狽的樣子,跟他想要帥氣、拉風、盡顯紳士風度的初衷似乎背道而馳了。

  “我說愛麗莎,你是什麽時候醒的?”

  “差不多在你飛起來的那會兒吧……話先說在前頭,我使用力天使可不是為了就你哦!誰讓我醒過來的時候,身體內莫名其妙地多出了許多精神力——就像是其他人的思想、意識在我的腦子裡囉囉嗦嗦地吵架一樣。”

  “哈……”

  “哎呀,就是很吵很煩人的意思啦。所以我就乾脆把它一口氣釋放出去了。只不過碰巧選擇了你的身體作為施法對象而已。聽懂了嗎?”

  那對丹鳳眼氣勢洶洶地吊了起來。

  看來她已經從精神力匱乏的影響中恢復了。

  生命力堪比小強是怎樣?

  “真是個恐怖的女人……”信一無奈地聳聳肩。

  “你還在那邊磨嘰什麽?快放我出來!真浪費時間,接下去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我們?”

  “當然。作為事件的當事人之一,你還想拍拍屁股就走?”

  “是是是……我這就動手。”

  可問題是要怎麽做才能把她放下來呢?

  不管了,總之抓住她的腳,死命地往外頭拉吧……

  信一做了一個深呼吸。

  想定以後,原地起跳,伸展雙臂,以鹹蛋超人的標準姿勢,飛向紅色世界中的愛麗莎。

  數秒過後。

  十五層的上空傳來一聲——

  “死變態!給本小姐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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