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養了一條魚,魚死了,你會非常難過;但如果你養了一個大西洋的魚,你還會在意一條魚死了麽?”
“會。”
“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我的那頭小鯨魚死掉。”
源和一龍丟掉手裡的煙頭,關上了雨水拍打的車窗。
外面的雨水下的正大,他們位於北海道第一藝術學院的附近,剛剛輪流下車去吃拉麵,吃過後繼續上車。
這幾天他們一路跟隨羽弦稚生的車,那孩子坐飛機他們也跟著坐飛機,選的是距離他最近的航班,下飛機之後立刻買一輛舊車,然後繼續跟隨。
他們看著羽弦稚生去了日本的許多城市,神戶、福岡、川崎、廣島......他們如同每年六月份從南極沿著澳洲東西海岸向北遷徙的鯨魚群,一路不知疲倦。
“你在偷換概念,對於我而言,黑木童小姐是那片海洋,以她在源家的身份,如果對外公開招婿,日本各大古族會踩爛我們的門檻,他們才是鯨魚,你嘴裡的那條小鯨魚只是你自己的幻想。”
離打開車窗,吐出煙氣,雨水再次濺入車內。
“那是你的理解,我也可以有我自己的理解。對我來說,我只要他一個,讓黑木童小姐嫁給他是我此生最堅決的選擇。雖然我不理解他為什麽會和那個普通的女孩在一起,但是成長路上誰沒犯過錯呢,把他拉回來就好。”
源和一龍抱著胳膊,腿翹在車前窗上,聲音很輕:“而且我沒有偷換概念,他才是真正的大海。你明白的吧,要是隨便有個男生長得跟他一樣好看,在學校裡彈個吉他唱首歌,就意味著三年的優先擇偶權。稚生比那還要誇張的多,他的舞台在整個日本,他是那片海,魚兒們都迫不及待地想湧入他的海裡。”
“如果他願意,可以擁抱海裡的任何一條魚兒,你明白麽?危險的是我們。”
“我不想明白。”離丟掉了煙頭,“也不覺得這很危險。”
“你覺得黑木童小姐不喜歡他?”源和一龍問道。
“不,我不是白癡,小姐對他的喜歡,我看的一清二楚。”離說,“我只是覺得他不夠格,皇才是小姐的最佳配偶,僅此而已。”
旁邊的鼠玩著手裡的遊戲機,低頭不語。
當宅男是快樂的,有個能隨時變幻模樣的女朋友更是快樂無邊,這場無形的鬥爭誰輸誰贏都影響不到他,他是絕對的中間派,跟皇可以,跟羽弦稚生他也沒意見。
兩個小時前,趁著羽弦稚生在學校裡忙拍攝,他們根據鼠查到的資料,去了花鳥風月家庭住址。
那是一個相當普通的家庭,北海道萬千漁民之家中的一個,十年前窮的響叮當,直到他們的女兒在娛樂圈裡出名後,才逐漸富裕起來,最近還在北海道的首都劄幌買了一間小公寓。
她的父母都是平凡之人,往上數三代都是漁民。
他從街坊鄰居那裡打聽到花鳥風月是個很棒很孝順的孩子,每個月都會把獎學金寄給家裡,過年回家會給鄰居們帶豐厚的伴手禮。
可是這又能怎樣呢?
孝順這一點黑木童小姐同樣做的很好,老爺子近些年來生病越來越多,都是她在身邊照顧,端茶送水熬夜陪伴,無一不缺。
源和一龍想破了腦袋,都沒能想明白羽弦稚生為什麽會看上那個女孩。
又或者說,她身上到底有什麽,是黑木童小姐沒有的呢?
這幾天,兩個人很少再交流。
源和一龍或許是默認了離的說法,那就是把羽弦稚生綁起來問一遍。
有時候暴力確實很管用。
尊重需要漫長的培養和耐心,而暴力只需要幾分鍾。
......
“呼,終於完成了。”
羽弦稚生坐在車裡,痛快地伸長懶腰。
北海道第一藝術學院是最後一站,結束在這裡的半決賽mv的錄製,他終於能夠返回東京了。
他的足跡遍及了日本一百多所高校,若是把行程路線連起來,可以在島國的疆土上織成一張細密的蜘蛛網。
跟他一樣忙碌的是花鳥風月,她主要是負責東京地區的高校聯舞。
下午3點45分,羽弦稚生的飛機剛落地,就馬不停蹄地前往了花鳥風月的宿舍。
一周不見,在這種舟車勞頓之下,羽弦稚生變得更加瘦削。
同樣的,花鳥風月也瘦了一點,知道他下午回東京,她精心化了妝,來掩蓋主自己的黑眼圈。
“辛苦了。”
花鳥風月注視著站在玄關裡的羽弦稚生。
“你也是,一直以來都麻煩你了。”羽弦稚生脫掉鞋子,換上了她準備好的家居拖鞋。
花鳥風月繞到他的背後,將他的校服掛在衣架上,用熨鬥機熨燙,然後把他髒掉的衣服從書包裡拿出來,和自己的衣物放在洗衣機裡同洗。
“做的什麽飯,好香啊。”羽弦稚生聞著味兒走進廚房。
“是魚,這兩天我學會了紅燒魚,你應該會喜歡。”花鳥風月一邊說著,一邊將他洗乾淨的衣服,搭在了繩子上。
內衣她向來都是手洗,羽弦稚生的也一樣。
“內衣我還是自己來吧。”羽弦稚生說。
“沒關系的,很快就好。”花鳥風月換了一盆熱水,將衣物浸泡在水中,然後倒入洗衣粉。
洗的時候泡沫翻滾,她在額頭擦了一把汗,不小心把泡沫黏在了一縷發絲上,羽弦稚生伸手幫她抹乾淨,兩個人沉默、卻幸福地笑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羽弦稚生給她講路上發生的趣事。
她撐著臉頰,幸福地注視著他,她是個很好的聽眾,哪怕有點趣事講起來像是冷笑話,她還是會很捧場地笑起來。
關於她自己的事情,她一句也不提。
知道他要回來,她一大早就去超市買了這條新鮮的魚養在水裡,因為怕買別人挑剩下的;下午做飯的時候手指被割傷了,她貼上創可貼,等傷口不再流血後,她又撕掉了,避免他會為自己擔心。
還有在別家學校聯舞時受到的委屈,也都藏在了肚子裡。
她並不是堅強的女孩,在家裡也是寶貝,但見到他回來的一瞬間,一切難過都煙消雲散了,唯獨只剩下幸福。
故事是很好的下飯菜,不知不覺羽弦稚生吃了很多碗米飯,一碗空了,另外一碗就續上了,他甚至不知那是何時續上的。
這條紅燒魚的味道很不錯,多數的肉都被他乾掉了。
“好飽啊。”羽弦稚生如同幸福的小豬躺在榻榻米上。
花鳥風月給他泡了一杯茶,然後開始給自己盛飯,她就著盤子裡剩下的魚骨架,細嚼慢咽。
她像是一個結婚後的家庭主婦,悉心伺候著他。
即便她知道他的心可能不會只在自己一個人身上,但她心甘情願,毫無怨言。
吃過了晚飯後,兩個人戴上口罩,去樓下散步。
途中經過了一間放映館,他們買了票,看了一場電影。
那場電影講的是什麽,兩個人都沒有記得,隻記得彼此的手很溫暖。
出來後,他們繼續散步,在道路上對著一隻貓指指點點,然後坐在公園的秋千上,一起望著巨大的夕陽在暮色中下墜。
“真幸福啊。”羽弦稚生看著落日一點點地從大地上收走陽光。
這是普通人日複一日的平澹生活。
但對於他而言,卻是世上最奢侈的東西。
離開了這裡,他就不再是路邊普通的孩子了,而是全日本最頂級的人氣選手,無數人等待著他的表演。
直到某一瞬,太陽落山,鋪天蓋地的黑暗席卷整個世界。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他們在雨中奔跑,歡呼著,望著彼此濕掉的頭髮,相視大笑。
“用我的毛巾吧。”花鳥風月說著,用毛巾給他擦著頭髮。
很香,很好聞。
“好了,換我來給你擦。”
他的頭髮擦乾後,羽弦稚生接過毛巾,讓花鳥風月坐在自己懷裡,為她擦頭髮。他又拿起一旁的吹風機,將她的長發一縷縷握在手心。
熱風呼呼地吹著。
他忽然想起了。
想起了,第一次給宮本雪子吹頭髮的情形。
她白皙的脖頸,身上幽香的氣味,還有她脖頸處的細小斑點,那是由於缺少男人的滋潤,內分泌失調而出現的斑點。
還有透過脖頸看到的稍微下面一點的峰巒聚湧。
他一路走來,還沒見過誰的,能達到雪子的那種程度。
“怎麽了?”花鳥風月扭頭問道。
“沒事。”羽弦稚生笑了笑,回過神來。
外面下著雨,雨點有節奏地敲打窗戶,他認真傾聽著,心想如果宮本雪子也在這裡,該多好。
“等比賽結束後,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好麽?”羽弦稚生問道。
“誰呀?”花鳥風月說。
“一個女人,她一直把我當成她的兒子養,她盼望著我能夠早點找到優秀的女朋友,這樣她就不會為我而擔心了,在之前她寫給我的信裡,她提到了你,你在她的心裡的地位是第一哦。”羽弦稚生說。
本該是高興的事情,但他卻沒有笑。
“她會喜歡我麽?”花鳥風月緊張了起來。
“一定會的,她又沒有討厭你的理由,拿出你的手藝做飯給她吃,說不定她會感動地哭起來,她其實挺愛哭的。”
只要是關於我的,她一直都是容易哭,羽弦稚生在心裡默默地想著。
她期望自己可以變得很厲害,自己做到了。
她期望自己可以有個賢惠的女朋友,他也做到了。
他一直都是個聽她話的好孩子。
那麽,她應該會......很高興的吧?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的話。
我又該怎麽走進你的內心,讓你滿意呢?
......
晚上9點23分,告別了花鳥風月,羽弦稚生坐著莉奈良子的車,回到了酒店。
人是9點50分到酒店的。
人是9點零59分洗過澡穿上睡衣躺在床上的。
人是10點剛過一分,就被綁著帶走的。
地點是在黑木童的房間裡,但是黑木童並不在。
源和一龍將綁成粽子的羽弦稚生丟在床上,翹起腿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抽著煙。
旁邊站著離,把玩著手裡的鋼牌,似笑非笑地注視著羽弦稚生。
鼠窩在一旁,縮著腦袋,不敢抬頭。
羽弦稚生似乎早料到有這麽一天,神色平靜。
氣氛沉默了幾分鍾,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外面大雨滂沱。
最先打破寂靜的是離。
“喂,小子,被這樣對待是什麽感受?”
他微笑著,期待著,想要從羽弦稚生的臉上看出驚恐的神色。
“我的感受?”
羽弦稚生躺在床上,望著明亮的燈光,輕聲道,“大概就是出了城,吃著火鍋,還唱著歌,突然就被麻匪給綁了吧。”
源家三人皆是愣住了。
這話過於超前,他們無法理解,但聽出了嘲諷的意味。
離的眼神一暗,立刻想要衝上去,卻被源和一龍一隻手給攔住:“別鬧了,辦正事。”
“我問,你答,ok麽?”源和一龍輕聲道。
“好啊。”羽弦稚生說。
鼠走到床邊,將羽弦稚生的身子扶起來,讓他坐在床邊,與源和一龍四目相對。
“那女孩是女同性戀麽?”源和一龍問道。
“不是。”羽弦稚生說。
“你喜歡她麽?”源和一龍繼續問道。
“喜歡啊。”羽弦稚生點頭。
“你們沒做吧?”
“沒有。”
“我讓鼠調查了你們的購買記錄,那條編織繩是用來幹什麽的?”源和一龍壓下胸膛裡的怒火。
“你是說那條繩子?”羽弦稚生問道。
“對。”
“那是晾衣服用的。”羽弦稚生說,“她要洗我的衣服,原來的繩子不夠用了。”
源和一龍微微愣住了:“抱歉,是我想歪了。”
“我也想歪了,抱歉。”鼠說。
“我也是。”離輕聲道。
“不怪你們,一開始,我也想歪了。”羽弦稚生說。
男人們對視一眼,彼此會心一笑。
“那口香糖盒子也是誤會?”
“是啊,當時我也嚇了一跳。”羽弦稚生說。
“早說了,少看點不正經的,不然口味會越來越重的。”離說。
“但那些資源不是你讓我找的麽?”鼠反唇相譏道。
“那你們親了麽?”源和一龍笑著問。
“親了。”羽弦稚生回答。
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源和一龍臉上的笑容消失。
......
......
ps.這幾天的本章說,只有後台能看到,角色卡也是,所有書都是一樣的,等好了之後,再上新【安山清姬】的角色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