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位坐定後,王禮權既沒喝茶樓招牌桃之夭夭,也沒特別注意那池中閣樓的說書先生,反而是站在他一旁的李娣饞得流口水,聽得入迷。
王禮權在找人,寄信人,他一手端起茶拖,一手打開茶蓋,兩隻手和茶具剛好把他的臉擋住,讓他能夠慢慢觀察茶館裡的人。
聽茶樓總共有3層,樓裡的座位全是靠牆設置的,王禮權坐在第一層的池閣的左邊,視野有限但也足夠看到茶樓裡的人大部分是安安靜靜地飲茶聽曲,少部分是與朋友交談,也有站在二層或者三層欄杆上左顧右盼的,但是就是沒有一直關注自己這邊的人,除了李娣。
“二爺,你說紅衣女俠要怎麽說服縣令呢?”
“女俠嘛!打倒服就行了,說服是讀書人的事。”
……
“二爺,紅衣女俠也太帥了吧,我以後也要紅衣匹馬闖雪山!”
對此,王禮權置若罔聞,傻姑娘別想了,怎麽會有人在已經武功蓋世的情況下安心待在雪山上當個小捕快?就算有,怎麽可能剛好是個女的!還紅衣,她沒錢買其他顏色的衣服嗎?這都是說書人編的。
不過,他也不去點破,總有人看著江湖大俠的風采開始向往江湖,等真正到了江湖上就知道不輕松了,他父親王演寫的《逍遙行》就是專門講江湖大俠的事跡,大俠風光是風光,可江湖不只是有風光,還有總總無可奈何。
王禮權突然覺得當大俠就和這聽說書差不多,以前沒聽過,對著說書有很濃的興趣,可現在一聽,這不和私塾先生講故事一樣嗎?
不過,紅衣女俠,這……好像在《逍遙行》裡講到過一位紅衣女俠。巧合嗎?他不信。
想知道這裡,王禮權放下遮掩用的茶具,開始打量起閣樓中的說書人,雖說看不清臉面,只有一個輪廓,但很明顯是個光頭!
光頭當什麽說書人?
“紅衣小姑娘當什麽捕快,且讓我去好好會會她……”說書人說到這,又喝起來水來。
前文說到這位外來的紅衣姑娘去衙門說有辦法捉拿多次下山強盜的雪山飛賊,並在縣令面前露了一手,成為了史上第一個女捕快,其他捕快不服,紛紛過來找茬。
王禮權雖然想著找人要緊不去聽書,但身子老實得很,硬是一個字不漏的聽了下去,甚至比一旁專心聽的李娣更知曉前因後果,這就是《逍遙行》中的故事,只不過略有不同,大抵是改編了吧。他從小記憶力驚人,而小時又把這《逍遙行》讀了個通透,所以記得清楚。
在王禮權的印象中,《逍遙行》中的紅衣女俠成為北齊第一捕快後,她的故事就完了,後面寫的是其他人的故事了。
這時大部分客人都被故事吊起了興趣,紛紛嚷嚷著要光頭快點講。
“二爺,你說紅衣姐姐打得過雪山第一捕快嗎?”李娣也憂事重重皺著好看的眉頭問道。
王禮權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傻丫頭聽個書,好像你認得那紅衣似的,“第一捕快不都是吹出來的嘛,你看看我們城裡的馬銳進,能厲害到哪裡去。”
聽他說完,李娣眉頭稍松又緊,最後完全放松,王禮權看在眼,樂在心裡,傻丫頭。
“隔間裡的,快點講啊!”
“話別說一半,事別做一層啊,好哥哥快點講啊!”
那池樓裡的說書人不知為何喝完水後竟不再說書,惹得滿樓大怒,有這麽不當人的嗎?
“山上賊人得聚會,
地上捕快來相逢 這紅衣捕快怎地對付眾位賊頭,且聽下回分說。”
說完,又傳來一聲驚堂木拍桌聲,“啪”
“什麽玩意兒?”
“當太監是吧?”
“我們像是給不起聽書錢的人嗎?”
眾位聽客紛紛大怒,有的甚至從3樓扔茶杯表示不滿,一不小心還差點砸到一樓的人,就在人群嚷嚷吵鬧時,一個端茶的碟子從二樓被扔了下來,而它的下面正好是王禮權的座位。
李娣看到茶碟時已經晚了,如果不是一個光頭突然竄出,她那完美無瑕的二爺就要在相貌上有點瑕疵了。
只見電光火石間,池上隔間紗帳大開,像是一陣風吹過一般,一道身影從中竄出,輕輕落到王禮權身前,順手接過那個飛來的茶碟。
王禮權什麽都沒看清,一晃眼,自己面前就站個魁梧光頭大漢,國字臉,一身直縫長衫。對著他笑了一下,眼角魚尾紋皺起,笑得很溫和,就如同一個儒雅的長輩一般。
而旁邊離他兩張桌子的一位大叔被飛下來的杯子砸中,直接開始和上面的人對罵起來。
茶樓場面一度混亂,但王禮權不去在意,只是有些謹慎地盯著眼前的光頭。
“閣下是?”
“奶奶的,那邊那個光頭,就你他媽剛剛在裡面說書是吧!”二樓一位穿著鑲金錦衣的富態男子衝著光頭喊道。
“哈嘿,就你是王禮權?”光頭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最後又笑道:“明天再來聽曲!”
“他奶奶的”富態男子見光頭不搭理自己,剛剛茶具都扔光了,左看右顧找著旁邊一座的一堆杯子對著光頭扔了過去。
王禮權扭頭看著一大堆杯子砸了過來,下意識要躲,剛要挪步,只聽見那光頭又是“哈嘿”了一聲道:“天上花茶來,人間酒杯起。”
那些不小心飛到他身邊的茶具全部停了下來,那些從二樓,三樓扔下去的茶具全部浮了起來,就這麽停在空中好像本來它們就是在那的裝飾品一般。
王禮權看得呆了,伸手碰了碰飛在空中的茶水,茶水立即掉落在地;眾位茶客看呆了,紛紛停下來不知所措;李娣也看呆了,但是很快捂上眼睛不敢看了,過了會卻又叉開一條縫偷偷地瞧。
原來,王禮權前面的光頭在輕呵一聲後,身上那說書人專門穿的長褂直接爆開,變成一堆碎片,露出身上那碩大肌肉群以及猙獰的鬼背。
“二爺這你不讚兩句?“酒樓中有人認出了王禮權衝他喊道。
王禮權咽了咽口水,扶了扶有些歪的逍遙巾朗聲應和道:“閑來攬一手,醉臥花間裡!”隨後快步跟著光頭離開了茶樓, 甚至忘了給茶錢。
就在光頭剛出茶樓的一瞬間,空中懸掛的杯子、碟子、茶壺、水果甚至是水全部落入地面發出哐哐當當的聲音。
李娣回過神來,看著一地殘渣,那顆幼小的心靈頓時受到北風襲擊,涼了一半。這全要她整理啊!這不得跟二爺要個一千副對聯都饒不了他!不,一萬副!
……
走出茶樓,站在大街上,王禮權默默地跟著光頭大叔,心裡已經明了,這個人他必不可能是來殺自己的。
這麽看來信和簪子應該是兩個不同的人送的,那到底誰想殺他呢?
留下城在冀州北部,再加上九月九本來就涼快,光頭現在又光著膀子走在大街上,實屬難免有人把他當瘋子看。
王禮權也有點懷疑,高手不冷嗎?
其實,沒人知道,南英武心裡苦啊!本來想在小侄子面前裝一把高手,沒想到裝過頭了,現在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別說,頭皮還真有點冷。
南英武剛剛摸了一下頭皮,王禮權就脫了一件素白短襖上衣給他披上。
南英武微微一愣,摸著身上的粗布外套突然覺得不冷了。
“小子,記得明天再來聽書,我知道你今天沒認真聽。“南英武一轉頭對著王禮權笑道。
“我大哥的事……“還沒等他說完,南英武幾個騰移跳上屋簷,消失不見。
隻留下一句“想知道你大哥的遺願就來聽書,什麽時候知道《逍遙行》講什麽,什麽時候告訴你。“
高手作風果然不一樣,神出鬼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