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重陽節,剛出來的太陽照在人身上像是給人披上了一層紗衣,而吹門而入的風更像是往人的皮膚上敷的冰。
王禮權現在的感覺就是如此,曬著太陽的他絲毫不覺得溫暖,看著眼前的燕尾簪,反而感覺如墜冰窟。
他一遍又一遍地審視著簪子,希望這簪子能和告示上的圖片有所出入,但是一遍又一遍的結果就是完全一致。
“少爺,要我說啊,這肯定是哪個喜歡你的小姑娘送的,還寫了封情書,真不害臊。”香菜瞥了一眼一臉嫌棄地說到。
過了一會兒,香菜見王禮權沒有反應,以為自己家公子對這位送簪子的姑娘有了意思連忙出聲道:“我說少爺,這簪子這麽土氣,那送簪子的姑娘審美一定不怎地!”
香菜一扭頭,看王禮權還是沒反應,以為是自己審美不好說錯了,立即又出聲道:“就算審美好,長得也一定不怎地!”
“就算……”
“行了,行了,你先下去,讓我安靜會兒”王禮權被香菜弄得哭笑不得,這可不是定情信物,這是閻王的催命符!
苦笑之間,王禮權又把目光投向那封信,燕尾簪很普通,信也很普通,這要是出自一個人之手,想必也能找到點破局之法。
實在不行,自己大不了這幾天跑出去住,躲進縣衙,總不會有人把縣衙給屠了吧!
想著他立馬拆開信封,掏出信紙,展開,只有龍飛鳳舞寥寥幾個大字。
“我此心明明白白,唯有三事不能成是為此生之憾。”
王禮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信,這是大哥王艮的字跡,而且是大哥臨終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當時大哥快不行時,城中張大夫從大哥房中走出,看著他搖了搖頭。等王禮權推開門後,王艮掙扎地坐起來,期間不停咳嗽。王禮權快步撲到床邊,王艮用力抓住他的手,看了看他,又將目光看向門外,有一縷陽光照進來。
門外是春光明媚,門內卻沒由的暗淡幾分。
王禮權看著大哥消瘦灰白的面容,心中絞痛道:“哥哥將棄我往何遂也?”
王艮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面色蒼白,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說道:“扶我起來。“,之後回光返照一般有了精神,在王禮權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移到門前陽光下,王艮笑了,以單薄之身擁抱陽光,輕聲說道:“我此心明明白白,唯有三事不能成是為此生之憾。”說著又轉向他,看了他許久,期間王禮權默默流淚,怎麽忍耐都停不住的流,最後王艮笑著對他說道:“小權,以後記得多笑,你看你,哭得像個鬼一樣,醜死了。”說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想著,王禮權淚水湧出,在眼眶中淌著,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紙張,他一時懵了,他聰明的小腦袋瓜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燕尾簪會和大哥的字跡有聯系。
而一旁藏在暗處的香菜更是面如死灰,低頭呢喃著“完了完了,真是情書啊!少爺年少沒經過兒女之事,都感動地哭了。”
王禮權再細看,發現信紙的最底下有一行小字,字跡七扭八歪,寫著:“聽茶樓見。”
他咽了咽口水,雙手撐著樹墩做的桌子,十指用力按著桌面,顯得微微發白。
大哥的信,殺人的瘋子,去還是不去。
最終,王禮權心一狠,直接大步邁出門外,心中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大哥若還有心願,我一定要完成。
香菜從暗處走了出來,
只見他嘴裡不停地嘮叨著:“完了完了。”香菜雙手撓著頭髮,原地繞圈,一時不知怎麽辦。 在北齊京城有位姑娘,那可是從小就把王禮權治的死死的,並且一直把王禮權當作囊中之物的主啊!如果說少爺當初是京城四大惡少之一,那姑奶奶就是惡少殺手。
當初王家離開京城時那位姑奶奶可是請她吃了一大盤雪花糕,半威脅半利誘地讓她好好盯著王禮權啊!
這要是被她知道少爺在留下喜歡上其他姑娘,自己這小命怕是不保了。
……
聽茶樓,留下城少見的大建築,也是文人騷客最喜歡聚居的場所,不僅這名字“聽茶”讓人覺得耳目一新,儒雅端莊,給人一種如同和得體貴婦人見面的感覺,樓內的各種設施,座椅板凳,亭台樓閣無一不是精美非凡,就說那大門口立著的大紅柱子,純紅木打造,那都不是柱子,那是錢!
王禮權很少來這樣的地方,以前是因為家裡管得嚴,不準隨意奢侈揮霍,大哥也嚴禁百家學會有奢靡之風出現,現在嘛,是因為窮。
雖然百家學會並不允許奢靡之風盛行,但絲毫也不影響聽茶樓的生意,畢竟總有人喜歡附庸風雅。
走入樓內,映入眼前的就是一座池中閣樓,聽茶樓內有一條小溪穿過將樓分為南北兩半,而中間更是闊開成一個活池,池上種有荷花幾許,眨眼見還能看到有金魚在荷葉間嬉鬧,池子上方是一座橋亭,大紅長毯鋪在紅木台階上,而閣樓用青色紗帳攔住,讓人不能從外面看到裡面的情景,只能透過紗帳隱約看到有佳人盤坐撫琴,有清人倚柱吹笛。
池樓兩邊立著一個一尺大小的鎏金蓮花香爐,陣陣蓮香從中傳出,飄蕩在空中,沁人心脾,更有紅袖丫鬟手持香杖站在一旁,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王禮權不是沒見過大場面,但是還是被這池中飛閣給驚到了,恍惚間竟真覺得這裡才是讀書人的地方。
“二爺?”一個梳著丸子頭,穿著紅白相間的短襖外套,裡面穿了個粉白小裙的小姑娘雙手捂著嘴巴,瞪著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王禮權。
“你認得我?”
小姑娘白了他一眼,手舞足蹈道,“留下城誰不知道有個文采世無雙,詩詞世第一的王禮權王二爺啊!”
“額……”王禮權竟一時語塞,雖說自己名氣大,但是自己在大哥去世後好像就沒怎麽露過面了吧。
這麽些年,我都沒變?王禮權不禁在心裡嘀咕。
其實,外貌變倒是變了,只是高了,也瘦了,現在王禮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根竹竿一樣。清瘦,可是身材高倒也不醜,甚至比小時候矮胖的富貴樣要更好看。
“等等,二爺你不記得我了?”小姑娘邊說邊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相信地著看著他。
“你是……”王禮權打量著小姑娘,大腦瘋狂運轉,但是就是搜不到有關小姑娘的信息。
“哼!二爺果然貴人多忘事,我是守城門衛李明的孫女李娣啊!”李娣一臉幽怨,二爺是她的偶像,小時候艮爺還在的時候經常帶著二爺到處走訪鄉鄰,李娣還向他要過春聯呢!
“想起來了?”
王禮權很想說實話,沒有,但是這位小姐姐好像很期待的樣子。
“娣姐姐啊。”
“我比你小”
王禮權撇了眼某處,確實小, 立馬又在心裡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罪過罪過。
“好了,不逗二爺了,二爺第一次來,我來為二爺領路吧!我是這的長工,負責給客人端茶倒水,二爺跟我來吧!”說著竟挑逗似的朝他揮了揮手絹,手法低劣,王禮權君子不動如山。
他慢慢地跟著李娣來到一處空桌子處,李娣熟練地收拾起桌上的茶具和小吃的盤子,招呼王禮權落座後,一個人走向後房,中途又停下來收拾了幾個桌子,最後小小的身體拖著一大盤東西。
王禮權搖了搖頭,生活不易,但是他明白李娣這已經是幸運的了,自己16歲,李娣也就14、15歲,這個年紀的女孩大多都已經有人來招媒了,過不了一年半載就該出嫁、為婦、生兒育女了,甚至找有這樣大的孩子已經帶著自己的孩子了。
不一會兒,李娣拿出一套新的茶具,慢慢地給王禮權倒上一杯,“這是聽茶樓的招牌,桃之夭夭,是取上等桃花泡製,茶中自帶花香,能讓人如臨桃花地,花香、茶香一杯中。”
就在李娣介紹招牌時,池上閣樓琴聲、曲聲、長笛聲齊鳴,猶如仙樂漂浮在空中,湧入人的耳畔。
一個滄桑且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來,在空中蕩漾。“從遠看忽忽悠悠,從近看飄飄忽忽,眾人大膽往前瞧,一個紅衣姑娘走出來。”
那聲音頓了頓,又傳來一個喝茶聲,“啊~,各位看官且細聽我與你說那雪山紅衣女俠如何巧捉雪山飛賊,又如何成為天下第一捕快的事!”說完,一個驚堂木拍桌子的聲音。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