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英武靜靜地聽完王禮權的答案，然後笑道:“你不考狀元了?”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王禮權一時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愣住了，他望了望老爹和大哥的墳墓，心中其實是不知道怎麽選的，當年他還剛剛學字時就聽王艮說過，對於科舉的唯一遺憾就是沒有高中狀元。

　　據說王演當初隻通過了鄉試，甚至連解元都不是，隻得了個秀才，而王艮也只是個普通的二甲進士及第，可以說他是這個家唯一有機會考取狀元的人。大部分讀書人也都是將金榜題名作為自己畢生的追求，現在要王禮權把十年寒窗付之一炬，把所有的榮譽留在留下城，就帶著自己這個人去往另一個完全不同的領域，是個人都不可能輕松做出決定吧。

　　“還在猶豫，看來司馬秋帶給你的衝擊還不是很大。”南英武拍了拍墳邊石頭上的灰塵，一屁股坐了上去，有些無聊地說道。

　　南英武拿起還沒有倒完的酒壺，不顧佛門八戒的酒戒，高舉酒壺，猛地往嘴裡倒。他也不去逼著王禮權做出選擇，他來這是受王艮絕筆書信所托，但艮小子和小權兩個都是他的侄子，他來是來了，但並不想完全聽王艮的帶王禮權去走王演和他走過的《逍遙行》的老路，一切都交給王禮權自己去決定。

　　“西周有一個老人，他從六十年前開始，不讀四書五經，不習儒家六藝，專門研究怎麽不動一兵一卒滅一個國家的縱橫術。當時大家都笑他放著榮華富貴不修去練那沒有施展機會的屠龍技。”南英武喝完酒又開始閑談道，“現在看來，這屠龍技怕是要有出世的一天了！要我說，你們讀書人就一個優點，眼界！”

　　“多謝前輩指點，當看到董庫的屍體的時候，我便已下定決心要棄文從武了，但我剛剛想的是把你的問題分為了現在和以後，‘我以後不準備去考狀元了嗎?’這個問題我的答案是不行。”

　　“那麽現在呢?”

　　“當然是不考了！”王禮權又恢復以往氣態，昂首挺立。

　　“好，那麽回到之前那個問題‘俠為何犯禁’你的答案我並不滿意。”南英武瞥了眼雙臂紅腫的王禮權，眼神裡沒有過多的波瀾，“但是我覺得也不是不能改正你這個答案。”

　　“請前輩賜教，學生願聞其詳。”王禮權恭敬行禮道，只是這次明顯不敢把雙手靠的很近。

　　“呵呵，書生氣還很重。”南英武看他這樣不禁笑道，額頭皺紋擠在一起，笑容袒開，有一種慈祥長輩的感覺。

　　“你說的不平則鳴太寬泛了，不具體，不能具體到某一點上。”南英武說著站了起來，開始領著王禮權往山頂走。

　　“在我看來，俠以武犯禁隻與兩件事有關:一件是這個天下存在太多不公了;另一件是就是眼界。有的人看到一村中弱小者的不幸，他們看到了所以起來救助，為的確實是不平;有的人像你一樣能看到整個國家的不幸，他們看到了所以仗義出手，也是不平則鳴;還有的人能拋棄國家地界的限制，看到的是無限的弱小者，他們平等對待該出手就出手，也是不平。這些歸結起來就一句，看到了就出手。這與書、與規定、與原則都無關，歸結起來都在人的身上。”

　　“現在我還要問你，王禮權，你現在看到那種程度的不平事，你又想做哪一種路見不平的大俠。”南英武帶著王禮權來到了山頂，山頂沒有高大的樹木，都是些雜七雜八的灌木，雖然路程難走了點，但是當人站在山頂上能夠看到留下城和附近村鎮的全景圖。

　　王禮權上前站到南英武的身邊，每上前一步就視線就開闊一分，站到南英武身邊時，覺得那些城，那些人都好小。王禮權不經常登山，更是不曾這樣看過世界，隻覺得心胸隨著視野一起開闊了起來。

　　他閉上眼，張開雙臂，風刮了過來，將他的衣服吹得鼓起作響，衣帶飄飛。

　　“我看到這個國家的不幸，我看到一城之人的不幸，我能夠想象到世界上更多的人也同樣的不幸，所以我想做那種拋棄地域限制的大俠。”

　　南英武一直在看著他，微笑著看著他閉著眼，說著自己的理想，當聽到他說他想成為拋棄地域限制的大俠時，南英武放聲大笑，然後說道:“三十年前，你父親也是這樣想的。那個時候已經有人意識到北齊的和平是一時的，已經有人開始尋找救國之道了，那個時候你父親和當今宰相紅明遠為同學，他們先知先覺地領悟到國家會危機，也各自走出自己的救國之道，我是和你父親走的是一條路， 共長十萬裡，等解決完燕尾簪的事我就帶你去走走《逍遙行》的路，走走這十萬裡。”

　　“這也是你大哥給我的絕筆信中想讓我做的事。”南英武有些感慨道。

　　王禮權向他看去覺得南英武這張臉甚是奇怪，每次他笑起時總能給人很安全和溫馨的感覺，他惆悵時竟也能給人落寞孤寂的感覺。

　　本來王禮權對行十萬裡路還有所抵觸，但一聽是大哥最後的決定，便也就釋然了。

　　“南叔，你是武道宗師嗎?”王禮權問道，“你們武道是怎麽劃分的?既然要去走江湖了，我也想學一點武藝。”

　　“這個嘛！當然是啦，不過是最低的宗師。”南英武揉了揉鼻子，為自己不是最頂尖的武道宗師而感到不好意思道，“人依河靠海建城安邦，江湖武夫更是根據江河流向定武學高低，依下而上是不入流，三流、二流、一流，而一流往上便是宗師境界，這時的武者便要尋求江河之源，沿河上山了，宗師境界則有暗流、頂流、天流，天流之後只能說是人間真仙了。我隻上到暗流。“

　　“至於你想學功夫，我倒是有很多武功適合初學者。”南英武咳嗽一聲掩蓋自己的尷尬道，“我老家在營州，我曾在那出家，學的武功多是少林功夫，後來被你爹騙去闖蕩，中途也去過北少林，闖過山門，人家送了我幾本少林絕學，總之教你是綽綽有余。”

　　“那我該學什麽呢?”王禮權好奇道。

　　“童子功！”南英武從懷中掏出一本古樸的武功秘密，書封上三個大字正是童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