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的一天開始的很早。
他在天還沒開始亮,公雞還沒鳴叫告知早晨到來之前就起床了。
起床後,他會在牧場周圍巡視一圈,這是他每天的日常工作。
檢查牧場的柵欄有無松脫或者破損,如果檢查到有什麽地方損壞,就拿修補用的木樁與木條修理。
還有一點就是觀察有無魔物靠近的腳印。
牧場周邊一般只有兩類魔物,綠鼠狼與獺兔。
雖然被稱為魔物,但是綠鼠狼與獺兔都不會主動攻擊人類,而且懼怕人類,看到有人靠近就會逃跑,但也不能因此掉以輕心,因為他們會趁人類不在之時偷襲家禽,有時候甚至連大隻的家畜,像牛羊這樣的也不能幸免。
所以保證柵欄的能正常發揮作用就是最好的防線。
村長身上承擔巨大壓力,可以說是所有村民的性命都系在他一人身上。
村莊每個月都必須繳納一筆數量巨大的費用給卡拉城,這筆費用被稱為土地租用費。費用從集體資金裡支付,集體資金每月會按人頭數量收取定量金錢,村長作為集體資金的保管人也從集體資金裡獲取工資。
所以他就必須承擔責任。所以他必須保證畜禽們的安全,村民的安全,每個月的肉製品,乳製品必須正常產出,售賣,而且有時候一些並不屬於此地的魔物不知為何會到了這個地區,如果是像綠鼠狼與獺兔這樣的還好,但如果是攻擊性的魔物,那就必須要委托冒險者,那也是一筆不少的費用。幸虧這種情況並不常見。
無論是維修的費用也好,委托的的費用也好,都是從集體資金裡支出,村民們絕對不會動用自己的私人資金。
村民們隻管養殖與放牧,其余的都認為這是村長的責任,他們沒有團結的概念。
而村長本人也未抗拒這種責任,他認為總有人要做,總有人要來挑起這個擔子,那就是自己也行。
在巡視過牧場一周之後,村長才會回家吃早飯。
他的房子與其他村民的房子都要小很多,自從他成為村長以後他就沒有再飼養過禽畜之類的,所以他說自己房子小也沒關系。
村長回到家中,妻子已經做好造飯等著他。
他的妻子原來並不是村裡的人,某天她傷痕累累地來到了村莊,村長收留了她。
她的傷好了,但也不能說話,不知是因為受到攻擊的驚嚇導致了失語症還是天生就是啞巴。
之後她也沒有離開村長的家,每天給村長做著可口的飯菜,漸漸地就變成了日常生活。
兩人名義上夫妻,卻無夫妻之實。
村長覺得這只是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個房子內,被稱作夫妻也是村民們看著他們像是夫妻而已。
而且村民的語氣甚至帶有一點嘲笑,本來他的妻子因為自身的原因很少與人交流,再加上這種情況,她甚少出門。
這一天正當二人吃著早飯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了。
村長立馬放下了筷子去開門。
他打開門看見的是一個將恐懼寫在臉上的村民,村民結結巴巴地說道,“村,村長,那東西又,又來了,都快到我們放牧的地方了。”
“什麽東西?”
“就是那個黑色的東西!”
“快帶我去看看。”
村長急忙跟著村民出門了。
前幾天就有村民報告說在放牧的時候看到有幾個人形的東西,遠處看黑漆漆的,但是那時候他並沒多在意。
村長跟著村民來到放牧的地方,現場還有幾個村民,他們都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村長順著他們的視線望去,那幾個人形的東西正緩慢地像他們走來,那絕對不是人類,渾身漆黑,臉部除了眼睛也是全黑,眼睛大的像銅鈴一樣,感覺是發著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
村長嘗試向他們喊話,但毫無回應,鼓起勇氣拿了塊石頭向他們扔去,他們也不為所動,依舊向前行進。
倒是在村長向他們扔石頭的時候,村民們害怕得四散而逃。
村長也沒見過這個種生物,他的心裡也是害怕。
村裡雖然駐扎了兩個駐地士兵,但是與其說他們是在防衛牧場,倒不如說是在監視,對於這種情況他們絕不會出手。
“你們快點先把牛羊都趕回去,這事得找冒險者幫忙了。”
他馬不停蹄地趕到公會,提出委托,這時候又出現了另一個問題。
他不知道要討伐的是什麽魔物,前台的兩個接待也不知道他所形容的是什麽魔物,結果只能以不明生物為名進行了登記。
村長看著公會裡人聲鼎沸的冒險者們問道,“難道就不能問問其他冒險者大人嗎?說不定有人會知道的。”
“規定上是不能的,而且你的這份委托還需要審核。”
村長無言以對,好像以前也有過類似的對話,什麽規定規定的。
“還有,這個委托你打算出多少賞金?”
“我該出多少賞金比較好。”
“嗯,這個我們也不知道,畢竟也不清楚是什麽魔物,需要哪個級別的冒險者,這種情況我建議你寫上賞金面議,如果到時候有冒險者接下這個委托,在他到現場判斷了具體是什麽魔物之後,你可以再跟他進行商議的。”
村長思考了一會點了點頭,“那就這麽寫吧。”
“我明白了。”前台接待快速地在紙上寫了什麽,“這樣就可以,接下來只要這個委托完成審核之後就可以發布到布告欄了。”
“審核還要多久。”
“今天之內,如果通過了應該會在明天公會開門前就貼到布告欄。”
“不能快點嗎,那個東西都跨過我們的柵欄了。”
“這一點我很抱歉,但是這是規定,所有委托必須要通過審核。無論審核通過與否,審核結果都會立馬寄到你家中的。”
村長緊握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不知道氣憤還是無奈。
“也就是,我現在只能回去等著?”
“是的。”
“我知道了。”
村長也只能接受,他並不能做些什麽。
他回到了牧場,先是去觀察那幾個不明生物的動態,他本想一直在此監視著一直到冒險者的到來,但是看著那些東西的眼睛,他的心裡就愈發恐懼。
他實在無法抑製著自己的這種情感,只能回到家中等候。
審核結果在當天傍晚送到,結果是通過了,接下來就是等待冒險者的到來。
第二天,他等來了一個黃金等級的冒險者,他大喜過望,這個人一定知道那個不明生物是什麽的,他拿出了家中最好的茶葉泡了茶來招待這名冒險者。
他一人接待著這名黃金冒險者,妻子則躲在了廚房的門簾後。
村長竭盡全力地描繪著那些東西的模樣。
“我說村長,那是暗人啊。”
聽到這話村長心裡稍稍放松了些,這個人果然知道,不愧是黃金等級的冒險者。
“暗人?”
“沒錯,暗人,表面上看著人畜無害,但是一旦接近其他生物就會對他進行撕咬。你們看到大概有多少隻。”
“大概有三到四隻。”
“那可難辦了,那東西防禦力極高,靠近之後攻擊欲望極高,一般人可對付不了,三四隻的話估計得讓一支黃金隊伍來討伐才行了。”
“要委托黃金隊伍?那得要多少錢。”
“那起碼要五金左右了。”
“五金?”這遠遠超出村長的想像,現在村裡的資金也根本沒有五金,最大限度也只能湊出兩金,但是如此一來下個月的土地租用費就難辦了。
“我們村裡拿不出那麽多錢。”
“五金都沒有嗎?你們牧場不是卡拉城所有村子當中最富有的一個嗎?”
“那只是表面,實際上大多數財物還是要上交給卡拉城作為稅收的。”
“那可難辦了啊。”
“請一支白銀的隊伍怎麽樣,兩支隊伍,人數多一點應該有辦法的吧?我們以前委托過一支白銀隊伍才用了三十銀。”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幾隻灰狼不知從哪裡來到了牧場周邊,還吃掉了幾隻放牧在外邊遊蕩的羊,但是三十銀也是一筆不少的支出。
“多少支白銀隊伍都沒用,這不是他們那個級別能對付的,還是說你想把他們全害死。”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唉,冒險者大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嗎?”
“我也能體會你們的難處,那就交給我吧,我一個人來,就算冒著生命也會幫你們解決掉那幾個暗人的。”
“真的嗎?但是只有大人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我知道你們也很困難,所以我才願意鋌而走險,但是我希望你們也拿出對得起我這份覺悟的賞金,是人命重要還是錢重要,再不趕緊處理的話,那些暗人就會把你們村子無論是家畜還是人類,全都啃食殆盡。”
村長心想,無論如何都得先解決那些暗人,賞金的事,之後再算,總有解決辦法的。
“我明白了,我會拿出賞金來的。三金怎麽樣,那是我們的全部財產了,雖然也還不夠委托一支黃金隊伍。”
村長覺得這個金額應該能讓他滿意,能讓他先去把暗人討伐了。
“三金足夠了。”黃金男露出滿意的表情。“雖然三金還不足以買到我的命,但是這一次我會為了你們而拚命的。”
“太謝謝你了,冒險者大人。”
“還沒到謝謝我的時候,在去討伐之前,你要先把那些暗人周邊的居民都疏散了,我一個人面對敵人,可沒時間保護其他人的。”
“沒問題,我現在立馬就去。”村長立馬急衝衝地跑了出去。
盡管附近的村民都因為害怕都遠離那個地方了,但是以防萬一村長還是慎重的巡視了一番,在確保周邊無人之後他立馬回去通知冒險者說附近的所有村民都已經疏散完畢。
“那你就在這樣等我好消息吧。”
“好的,冒險者大人。”
在等冒險者走後,村長開始思索著之後的事,該怎麽解決賞金的問題。
他習慣與妻子待在一起,於是踱步走進了門簾內。
“要是冒險者能跟暗人同歸於盡該多好,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村長捂著腦袋冥思苦想相當苦惱。
“該怎麽辦呢。要是等下跟他說,我們實際上只有三十銀,這能行得通嗎?如果要再付高一點的賞金,那就不夠下個月的土地租用費了。”
妻子顫抖著拉了拉他的手,他看向妻子,發現她正淚流滿面的看著一把菜刀。
“什麽意思?”
人?死?殺人?
他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他也知道妻子並不能開口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在朝夕相處的時間裡,盡管沒有進行過任何語言的溝通,但他也知道她是心地善良的人,但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妻子拿開了他捂著腦袋的手,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他感覺到了,她停止了顫抖,像是做好了覺悟一樣。
然後妻子拿上了一把稍長的匕首,那是一把防身用的武器,為了防止山賊的來犯,所以時常都有進行維護,可以說是十分鋒利。
他看著她眼睛,心地善良的人都要玷汙自己的手了,那為什麽不是自己呢?
“那你去門外等候吧,正面交鋒我們肯定打不過一個冒險者。”
妻子點了點頭走出了房子。
與所有人的村民的生命相比,殺死一個人根本不用猶豫。
我是為了拯救更多的人。
他回到了桌子旁坐下,正如同一開始那般等待著冒險者的歸來。
他神情嚴肅地注視著門口,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再恐懼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