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林立恆在文化宮裡麻將打得正酣,那邊覃茹丹在圖書室裡獨自捧著書。
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從書本裡抽出一條書簽,這是以前給林立恆用過的,覃茹丹放在手心,看得出神,書簽還是那個書簽,但那個該死的林立恆跑哪去了?
到了八點半,還是沒人來,覃茹丹失望關上圖書室的門,心情降至冰點,照這情形,從明晚開始自己也不用來了。
在回宿舍的路上,與幾個車間工人擦肩而過,只聽其中一人口若懸河說道,“技術室那個姓林的真神了,把嚴屠夫殺得片甲不留,想想嚴屠夫在廠裡橫行霸道這麽多年,終於遇到一個克星了!”
覃茹丹大驚,轉身問道,“你們說的是林立恆嗎?”
說話的工人驀然轉身,認出是城裡來實習的女大學生,應道,“就是那個新來的,現在是我們海鷹廠的風雲人物”。
覃茹丹又問林立恆在哪裡,跟誰打架?
工人笑道,“不是打架,是打牌,不過嚴屠夫再輸下去,今晚一場架我看是免不了的”。
覃茹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道聲謝謝,一路小跑回到宿舍。
找到趙姝,覃茹丹上氣不接下氣說道,“趙姝,你快去找舒主任,林立恆在文化宮跟別人賭錢!”
這段時間趙姝對覃茹丹愛答不理,林立恆打牌的事她事先知道,於是頗為自得地說道,“這個事林哥昨天就跟我說了,他自己能搞定,就不勞別人操心了”。
“別人”兩個字,趙姝加了重音,個中意思不言而喻。
覃茹丹沒時間深究趙姝的話,急道,“我剛在路上聽生產的工人說,那個姓嚴的輸急了會打人,你不想讓林立恆跟別人打架吧?”
趙姝瞬間慌了,問身邊的管彤怎麽辦。
一直冷眼旁觀的管彤這時說道,“找舒主任有個屁用,趕緊去找你舅舅!”
“好好好”,趙姝不容多想,馬上和管、覃二女一起趕到幹部宿舍樓。
到了樓下,管彤指著三樓說道,“301就是你舅舅宿舍,302是我哥的”。
看301房間窗戶透著光,趙姝獨自上樓,敲門,半天沒人應,倒把隔壁302的門敲開了。
管煒看是趙姝,問道,“你找顧廠長啊,他好像還沒回房間”。
趙姝大腦一時短路,沒想到林立恆打牌的事也可以向管煒匯報,直接問道,“管廠長,你知道顧廠在哪嗎?”
管煒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晚上我們一起在招待所吃的飯,可能還在那裡”。
趙姝立馬下樓,又和管彤、覃茹丹往招待所走。
到了招待所樓下,三樓一片黑暗,只有四樓一個房間亮著燈。
管彤一把拉住覃茹丹,對趙姝說道,“你一個人上去,應該在四樓”。
四樓是專門招待客人的住宿房間,趙姝有點怕,想讓管彤陪著。
但管彤執意讓她一個人上去。
來到四樓最裡面房間,趙姝敲門。
裡面傳來顧民生的聲音,“誰啊?”
趙姝在外面大聲答道,“廠長,我是趙姝”。
等了一會,門從裡面打開。
趙姝走進去,顧民生穿著背心,正靠在床上,手裡拿著一份文件。
見趙姝走到跟前,顧民生放下文件,坐直身子問道,“這麽晚了,有什麽事?”
趙姝突然意識到,顧民生在床上,那誰給自己開的門?
她猛然回頭,
門背後正亭亭玉立著一個女子,正是招待所的於莎莎。 於莎莎面對趙姝質疑的目光,莞爾一笑,“廠長的襯衫紐扣掉了,我幫他補一下”。
趙姝再細看,果然於莎莎手裡捏著針線,而顧民生的襯衫在床尾。
趙姝沒多想,又扭頭急切對顧民生說道,“舅舅,林立恆跟車間的人去賭錢了,你要管一管,搞不好要出事!”
顧民生沉下臉,“不是跟你說過,在廠裡只能叫我廠長,不能叫舅舅”。
其實趙姝是故意的,她要在於莎莎面前表明身份,還有一句話被她生生咽住,“釘紐扣我舅媽也會”。
但解決林立恆的事更要緊。
顧民生卻一點不急,“小林的事李主席已經跟我匯報了,你就不要鹹吃蘿卜淡操心了”。
趙姝急得跺腳,“萬一他們打起來怎麽辦?”
顧民生不以為然,“不會,這點小事他都搞不定,還搞什麽技改?”
說罷,他把趙姝攆出去了。
下樓,管彤一見她氣呼呼的樣子,問她顧民生在不在上面。
“在是在”,趙姝鬱悶至極,“但他叫我不要管,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覃茹丹不放心,“要不我們去看看吧!”
管彤同意, 趙姝一言不發,拔腿就走。
這時林立恆贏的錢已經超過了楊園,而嚴複來的賭資越來越少。
時間來到十點,嚴複來桌上的本錢還剩一百多,照這個趨勢,撐不過十一點。
圍觀的職工一部分人替嚴複來捏了一把汗,另一部分人等著看他的笑話。
林立恆又糊一把,把嚴複來最後一張百元大鈔破開了。
嚴複來臉色鐵青,腦門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臉頰滴下來。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是特意來圍觀這場賭局的高潮部分。
隨著一聲嬌喝,“楊園,你好大的膽子!”
楊園聞聲,一哆嗦,手裡的牌掉到桌上,條件反射一般從椅子上彈起來,轉頭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女朋友管彤。
管彤還想幫襯著趙姝,萬萬沒想到楊園竟然在牌桌上。
她不管不顧,擠到桌子邊,伸手一把揪住楊園的耳朵,叱道,“你不是說上夜班去了,怎麽在這裡?”
人群頓時爆發出陣陣笑聲,整個大廳充滿了快活的空氣,剛剛緊張感蕩然無存。
楊園慌不擇言,“這個,那個……”
管彤絲毫不給他面子,揪著耳朵就要往外走。
楊園急了,一把抹開她的手。
管彤大怒,“怎麽?你還不想走?”
楊園揉著耳朵,連忙辯解,“走,我馬上走”,一個反手把桌上的錢全部抓著,乖乖跟在管彤屁股後面走了。
當著幾十號圍觀群眾,楊園這個“耙耳朵”就這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