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恆眨眨眼睛，“我猜的”。

　　“不可能”，馬其濛死活不信，“一定是薑廠長告訴你的”。

　　林立恆搖搖頭，笑道，“技能大賽已經過去一段時間，只有你還記著這件事，說明你不是普通的點檢工，我聽老師傅說過，幾年前有個年輕人打敗過姚啟正，現在在礦山分廠，就叫馬其濛”。

　　馬其濛表情複雜，不由陷入回憶中，“都是幾年前的事了”。

　　林立恆看他情緒低落，開導道，“年輕人，沒有過不去的坎，振作起來，未來還是很美好的”。

　　馬其濛舉起右手，只見尾指只剩下半截，他慘笑道，“我這樣還能東山再起嗎?”

　　林立恆輕聲笑道，“你知道九指神丐洪七公嗎?”

　　“知道”，馬其濛淡淡說道，“射雕英雄傳嘛，南帝北丐，但那是小說，能當真嗎?”

　　“我就是打個比方”，林立恆繼續說道，“就拿電焊來說，並不需要小指發力，影響不小，你怎麽能輕易放棄自己?”

　　馬其濛臉色灰暗，頹然說了三個字:我手抖。

　　林立恆的心跟著一抖，如果真的手抖，就無法掌握平衡，那在焊工行業就真的廢了。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馬其濛了。

　　倆人相對沉默好一會，馬其濛主動問道，“前幾天的晚上你打牌贏了嚴屠夫?”

　　林立恆答道，“僥幸而已，賭博不是什麽好事”。

　　馬其濛的雙眸亮了又暗，猶豫不語。

　　林立恆看著他的手指，很隨意說了一句，“下次我和你搭檔，大殺四方”。

　　真的?

　　一直蹲著的馬其濛突然激動起來。

　　被林立恆猜中了。

　　“是不是因為賭博，你才斷了手指?”，林立恆的話直戳馬其濛的心窩。

　　馬其濛的臉馬上刷白，緊握拳頭，沒有辯解。

　　林立恆收起笑意，嚴肅說道，“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你想不想嘗試一下?”

　　馬其濛下定決心，舉起拳頭揮動一下，好！

　　接著他對林立恆敞開心扉，就因為自己好賭，賭光了積蓄，賭斷了自己半根手指，賭掉了自信，從此拿不起焊把，舉不起割槍，徹底告別了焊工。

　　林立恆很好奇他賭什麽這麽上癮，結果是鬥地主。

　　“沒問題，你今晚到我宿舍來，我帶你操練操練”，林立恆很乾脆地說道。

　　“好好好，我一定去”，馬其濛心中的小火花已經燃起。

　　當晚，馬其濛如約來到林立恆宿舍。

　　林立恆叫上胡奮飛、耿威作陪，練****。

　　楊園不樂意，為什麽不叫我?

　　林立恆一句“管彤來咯”，讓楊園落荒而逃。

　　這一晚，林立恆依然沒去圖書室。

　　覃茹丹扳著手指算，一個星期過去了。

　　為那個男人亮著的燈，始終要熄滅。

　　練了兩晚，第三晚馬其濛帶路，林立恆、胡奮飛和耿威一起來到廠裡另外一個賭博點:職工活動室。

　　活動室設置在原料分廠裡，原本室內有幾張乒乓球台，後來大夥為了打牌方便，把球台都拆了，換成四方桌。

　　說到球台，林立恆問道，“是不是外面日曬雨淋的那些?”

　　嗯嗯，馬其濛連連點頭。

　　“你們這麽賭，廠裡不管嗎?”，林立恆問馬其濛。

　　馬其濛解釋道，海鷹廠三面環山，來往市鎮都要搭乘廠車，大部分人一個月才離廠一次，

剩下的時間都留在廠裡。　　看書、打球，都不是大部分職工的愛好。

　　而賭錢，成了大家的共同愛好，久而久之廠部領導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此時，朗月孤照，活動室裡的喧囂聲越來越近，馬其濛的步伐卻越來越慢，像是在抗拒著什麽。

　　林立恆拍拍他的後背，“小馬，放輕松點”。

　　推開活動室大門，四張桌子分列其中，其中三張桌子邊圍滿人，有的嘴邊叼著煙，整個房間內煙霧繚繞。

　　“吖”，裡面一個人尖叫一聲，“小馬哥重出江湖啦！”

　　另外一個濃眉大眼的青年站起來向林立恆打招呼，“林立恆，這邊坐！”

　　林立恆循聲而去，邊上一桌空著兩個位置。

　　馬其濛聽從林立恆的示意，雙雙落座。

　　青年自我介紹，“林立恆，久聞大名，我是原料分廠的孔昭，對面的兄弟叫鹿鳴”。

　　鹿鳴斜眼看了看馬其濛，不屑說道，“小馬哥，你本事了，找來林賭神給你撐腰?”

　　賭神?

　　林立恆啞然失笑，“這是誰給我取得外號?太誇張了”。

　　鹿鳴換個方向斜眼，對著林立恆冷笑道，“早就想會會你了，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

　　胡奮飛低頭跟林立恆咬耳朵，“寧哥，這兩個是廠裡的操作員，平時傲得很，你要小心點”。

　　林立恆微笑道，“孔昭、鹿鳴，好有書生氣的名字，怎麽也每晚跟這撲克牌相伴?”

　　孔昭一愣，這句話有點刺耳，答非所問，“打牌就打牌，哪來這麽多廢話，打多大?五塊還是十塊?”

　　圍觀群眾同時發出驚歎聲，一般人鬥地主都是一塊兩塊，五塊十塊太壕了！

　　也只有操作員，職工階層中的高收入者才敢如此豪氣。

　　而林立恆，則是一個月工資還沒拿的新兵蛋子。

　　眾人都睜大眼睛看著林立恆。

　　林立恆絲毫不怵，淡淡說道，“那就十塊吧！”

　　馬其濛倒吸一口冷氣，戰戰兢兢地問道，“林哥，十塊呐，一把就輸三十！”

　　馬其濛一個月工資才五百多，未戰先怯。

　　林立恆回頭問身邊的胡奮飛，“奮飛，我們打牌輸過嗎?”

　　胡奮飛得意答道，“我們都不知道輸字怎麽寫”。

　　“是是是”，馬其濛慢慢鎮定下來。

　　孔昭不言語，拿起桌上的撲克牌，洗牌，開戰。

　　“慢”，林立恆突然伸手壓住孔昭的手。

　　孔昭抬頭，眉毛得意一挑，“怎麽，後悔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林立恆問道，“你一個月工資多少?”

　　孔昭環視四周，傲然答道，“八百多，你多少?”

　　周圍又是響起一陣“嘖嘖嘖”的讚歎聲，中控操作員的工資接近普通崗位的兩倍。

　　“我們做個約定”，林立恆笑著說，“我贏足你一個月工資，錢可以不要，但你以後的下班時間要聽我安排”。

　　什麽?

　　孔昭怒了，“林立恆，你也太囂張了，一晚上你能贏我八百多?”

　　“你敢不敢賭?”，林立恆趁熱打鐵。

　　心高氣傲的孔昭第一次遇到如此囂張的對手，內心的怒氣快溢了出來，硬邦邦說了一個字:

　　來！

　　林立恆向身後擺擺手，“奮飛，記帳”。

　　胡奮飛忙不迭掏出一個小本本和一支筆。

　　賭約的目標是880元，多吉利的數字。

　　鬥地主的訣竅在於叫牌、算牌和心理戰，林立恆和馬其濛演練多次，孔昭、鹿鳴根本不經打，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孔昭已經輸了三百多。

　　孔昭馬上叫停，盯著馬其濛，詰問道，“不對，馬其濛，為什麽你一次地主都不叫?”

　　馬其濛聳聳肩，“我做農民，也贏錢啊！”

　　孔昭不同意，要求換人。

　　林立恆微笑道，“孔昭，你要這樣說的話那沒法玩了，再換個人來，你們三個串起來，那我豈不是必輸無疑?”

　　“那就換牌局”，孔昭不服氣，“80分，敢不敢?”

　　林立恆擺擺手，洗牌，繼續。

　　換打80分，孔昭不止輸得快，更輸得狼狽。

　　一局打完，孔昭和鹿鳴都快吵起來，相互埋怨對方出錯牌。

　　林立恆一邊洗牌，一邊悠悠說道，“你們不是好兄弟、好搭檔嗎?你們的團隊精神呢?”

　　孔昭面有訕色，馬上閉嘴。

　　牌局繼續，孔昭繼續輸輸輸。

　　一邊倒的戰鬥讓圍觀群眾看得索然無味，有人打趣道，“林賭神，你什麽時候讓小孔贏一把啊?”

　　這個機會，林立恆是不會給的。

　　到了晚上11點，胡奮飛大喝一聲，“880了！”

　　孔昭一把丟開撲克牌，臉如土色，“說吧，你有什麽要求?”

　　看來，孔昭還是心疼錢。

　　林立恆看著孔昭的沮喪，再看看鹿鳴的惶恐，伸出雙手，一左一右扶著他們的肩膀，大聲說道，“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明天晚上跟我去圖書室看書”。

　　什麽！！！

　　整個活動室頓時炸了，林立恆贏了一晚上，只要求兩個輸家陪他去圖書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