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林哥！”

　　一聲清脆的叫聲，林立恆抬頭，是趙姝。

　　李靜喲地一聲，親熱地喚道，“小趙妹妹，過來坐！”

　　“靜姐，不了不了”，趙姝一邊衝林立恆擠眉弄眼，一邊坐到了馬尾辮那一桌。

　　看上去趙姝跟馬尾辮很熟，連說帶比劃，引得馬尾辮忍不住偏頭向林立恆看去。

　　林立恆也不避諱，微笑對視。

　　馬尾辮看了眼，目光躲閃過去。

　　這下李靜實實在在踩了林立恆一腳，酸溜溜地說道，“還沒看夠啊?”

　　林立恆啞然失笑，這算哪門子事，順口問道，“趙姝對面的女孩是哪個部門的?”

　　李靜的臉色已經晴轉陰了。

　　趙依依答道，“人家是來鍍金的，哪個部門都不是”。

　　李靜不悅地瞪了楊依依一眼，楊依依馬上噤聲。

　　對面桌上趙姝和馬尾辮交談正歡，一個西裝筆挺的青年男子走過來，一屁股坐在趙姝旁邊。

　　趙姝瞬間提高音量，“陳劍飛，你真是陰魂不散，茹丹到哪，你跟到哪！”

　　林立恆聽得真切，馬尾辮的名叫“茹丹”。

　　一直不出聲的王采薇突然放下筷子，低聲說句，“靜姐，我不吃了”，說完端起飯盒徑直走了。

　　“人渣”，楊依依恨恨吐出兩個字，抓起飯盒攆上王采薇一起離開了餐廳。

　　什麽情況?

　　林立恆有點懵，看樣子這西裝男跟王采薇之間有點故事。

　　對面一桌三個人都聽到了楊依依的罵聲，馬尾辮臉上寫滿了嫌棄。

　　西裝男轉身，一張長寬比略有失衡的馬臉，腦袋上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打了定型，客套地笑著說，“李靜，麻煩你跟楊依依說一聲，下次再含沙射影我就不客氣了”。

　　李靜已經累積了一肚子火，正好找到了出氣口，馬上回懟道，“陳劍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的那些破事廠裡誰不知道，也就騙騙新來的小姑娘”。

　　馬尾辮臉色更難看了，起身就走。

　　陳劍飛不死心，緊追著馬尾辮而去。

　　趙姝哭笑不得，起身坐到林立恆這一桌，小嘴開始叭叭，“這陳劍飛，天天不乾正事，跟個蒼蠅似的追著茹丹，臉皮真厚”。

　　李靜跟上一句，“蒼蠅都喜歡吃屎”。

　　趙姝吃驚地看著李靜，沒想到一向注意形象的靜姐如此語出驚人。

　　李靜自知言語粗俗，也住口了。

　　這一桌子，就林立恆是局外人，他有點好奇，“陳劍飛是幹什麽的?”

　　“技術員”，趙姝沒好氣地回道，“全廠沒一個技術員像他那樣，穿得跟小開一樣，從來不下現場”。

　　正說著，陳劍飛陰沉著臉走進來，責問道，“趙姝，你又在背後說我什麽壞話?”

　　趙姝向來大大咧咧，毫不顧忌，“你不是去追茹丹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陳劍飛垂頭喪氣，“她進女廁所了”。

　　白樺悠悠說道，“原來公蒼蠅進不了女廁所”。

　　一桌人哄然大笑。

　　陳劍飛氣得臉變色，語氣卻很不屑，“一群鄉巴佬，盡管笑，等海鷹廠倒閉了，有你們哭的！”

　　趙姝不服氣了，“我們海鷹廠是鐵飯碗，怎麽會倒閉?”

　　“坐井觀天”，陳劍飛鼻孔朝天，“等年底進滬許可證到期了，看你們水泥賣給誰，等著喝西北風吧！”

　　趙姝、李靜、白樺和梁英四人面面相覷，

這些專業信息觸及了她們的盲區。　　讓她們更吃驚的還在後面。

　　林立恆接著陳劍飛的話說道，“不止是SH市場，央企已經在慶州建廠，預計後年投產，我們海鷹在慶州的一半市場份額要分出來”。

　　李靜她們頓時有點慌了。

　　陳劍飛得意了，主動向林立恆伸手示好，“英雄所見略同，我是技術科陳劍飛，你是?”

　　林立恆起身，和陳劍飛握手，“你好，我是待崗班林立恆”。

　　“待崗班”三個字馬上把陳劍飛惺惺相惜的熱情澆滅了，抽回手，點點頭，轉身準備收拾馬尾辮沒來得及帶走的飯盒。

　　趙姝立刻阻止他，“女生宿舍你進得去嗎?茹丹的飯盒我會帶”。

　　陳劍飛悻悻而走。

　　白樺不安地問林立恆，“小林，我們廠子真的可能倒閉嗎?”

　　林立恆認真地答道，“倒閉暫時不會，但經營困難是可以預見的，海鷹廠的人也太多了，估計裁員是不可避免的”。

　　三個倉管員的心情頓時降到了冰點，慶州市屈指可數的鐵飯碗，不能砸在自己手裡。

　　趙姝畢竟剛剛參加工作，沒李靜她們三人緊張，還誇讚道，“林哥，你懂得真多”。

　　李靜白了她一眼，已經無心吃飯，合上飯盒，叫上白樺和梁英一起走了。

　　趙姝收拾好馬尾辮的飯盒，也準備離開，被林立恆叫住了。

　　林立恆問她，“陳劍飛追的那個女孩是誰?”

　　趙姝的目光裡掠過一絲失望，嘟囔道，“天下烏鴉一般黑”。

　　林立恆笑道，“我初來乍到，肯定要多認識些同事”。

　　趙姝不情願地說道，“她叫覃茹丹，來我們廠實習的，待一年就走”。

　　跟著強調了一句，“你別打她主意，她已經名花有主了，人家男朋友爸爸可是市裡的領導”。

　　林立恆故作驚訝，“吖，多大的領導?”

　　趙姝左右看看， 掩口低聲說道，“覃茹丹的未來公公是市工業局局長，林大海”。

　　林立恆心裡咯噔一聲，沒這麽巧吧?！

　　臉上一如平常，和趙姝各自回宿舍。

　　一進房間，頓時跟炸了鍋似的，耿威大聲嚷道，“林工，真有你的，第一天李靜就請你去餐廳吃飯！”

　　“沒什麽”，林立恆淡淡說道，“幫她們排除了一個電腦故障而已”。

　　楊園一下子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原來你會修電腦?”

　　林立恆哈哈大笑，“什麽修電腦，電腦分為硬件和軟件兩個系統，軟件方面我稍稍懂點，硬件就不行了”。

　　楊園激動了，“什麽硬件軟件，你懂的全部教給我”。

　　“教你可以”，林立恆一攤手，“可哪有電腦呢?”

　　整個海鷹廠才五台電腦，他也好奇，李靜為什麽能有一台電腦?

　　楊園忿忿不平地告訴他，杜明陽退休，沒把自己電腦留給繼任的管煒，而是給了供應倉庫，美其名曰為了工作。

　　剩余的四台電腦，廠部一台，廠辦一台，財務科一台。

　　還有一台呢?

　　楊園欲言又止，看向胡奮飛，“奮飛，你說！”

　　胡奮飛臉一紅，“在圖書室”。

　　林立恆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們廠還有圖書室?你臉紅什麽?”

　　楊園哈哈大笑，“因為圖書室裡有美女”。

　　什麽美女?

　　耿威跟著起哄，當然是城裡來的丹丹咯！

　　覃茹丹！

　　林立恆扶額歎息，貴廠真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