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焊的活丁文明沒少乾，灰不拉幾的，焊接不達標就要返工，所以稍有難度的焊接工作，就由定級高的焊工來乾。

　　其中姚師傅是金字塔尖的人物，專門處理疑難雜症，對於新來的學員他也是不吝賜教。

　　不過好的焊功，既要看天賦，更要看勤奮。

　　大部分職工都是遇難則退，寧願把閑暇時光用來“碼長城”，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鑽研技術上。

　　進廠十幾年，姚師傅就沒碰到一個好苗子。

　　不過這次遇到的林立恆還不錯。

　　這小林，說話風趣，性格好，還熱心，總是搶著幫他拿工具。

　　姚師傅問他為什麽喜歡往自己身邊湊，是一時興起還是想學點東西?

　　林立恆老老實實告訴他，自己被分廠定了電焊工的崗位，所以自己要學習。

　　姚師傅聽了他的真誠告白，十分感動，然後狠心拒絕了。

　　林立恆有些尷尬，剛剛拿到手裡的工具不知道是繼續拿著還是放下來。

　　姚師傅笑著說，“不是我不教，而是分廠給你安排了師傅，你一直在我身邊晃悠，領導會說你串崗，還以為我這個老同志把你帶壞了”。

　　“哪能啊”，林立恆用笑臉化解尷尬，“丁師傅也同意我來向你學習電焊技術，不會有想法的”。

　　“不礙事，以後有什麽問題你盡管來問我”，姚師傅和藹地說道，“但你也應該有正緊工作，不能在廠區裡亂竄”。

　　我的工作不正經嗎?

　　林立恆對姚師傅的誤解不置可否，說聲謝謝，回到了維修班休息室。

　　丁文明對他開始了瘋狂嘲笑，“林工，怎麽了，被姚啟正攆回來了?”，然後一陣巴拉巴拉。

　　林立恆再一次陷入尷尬。

　　丁文明一頓輸出，痛快了，然後說了內情，“下個月10號兩個分廠要舉行技能大比武，姚啟正是衛冕冠軍，所以這段時間他沒閑工夫搭理你，也不想你一直盯著他乾活”。

　　“怎麽”，林立恆哭笑不得，“我連焊把都拿不穩，還能搶了他的冠軍不成?”

　　“你?”，丁文明搖搖頭，“我們整個維修車間沒人是他對手”。

　　“蔡主任呢”，林立恆一直對蔡如輝的技能很好奇。

　　丁文明眉開眼笑，“幾年前還能挑戰一下，現在蔡主任的身體被掏空了，不成了”。

　　掏空?

　　丁文明的笑容逐漸猥瑣化，林立恆馬上想到蔡如輝在供應倉庫對李靜伸出的那隻鹹豬手。

　　兩個人正談得興起，說曹操曹操到，蔡如輝大踏步走進來，扯大嗓門說道，“林立恆你在，正好通知你，月底兩個分廠要技能大比武，你參加一下，結果就作為焊工定級考試成績”。

　　丁文明馬上反對，“蔡主任，林立恆才來幾天，怎麽能去參加比賽?”

　　蔡如輝揮揮手，“有什麽問題，還有幾天時間練一練，焊點東西有什麽難的?可別給我們分廠丟人！”

　　立下軍令狀，不等林立恆表態，蔡如輝就急匆匆走了。

　　“什麽人”，丁文明對著蔡如輝遠去的背影叫道，“明擺著刁難人嘛！”

　　消息迅速在分廠內傳開，全分廠的人都知道新來的林立恆要參加比賽，一致的反應是這次比賽最後一名有了。

　　丁文明叫苦不迭，林立恆最後一名，他這個師傅臉上也無光。

　　“快練吧，少爺”，丁文明無奈把林立恆帶到工具房，拖出焊機，接上線，

在門口空地開練。　　僅僅練了兩天，林立恆剛剛有點感覺，蔡如輝又出現了，指揮人把工具房裡裡外外掃蕩乾淨，一片鋼板沒給林立恆留下。

　　問其原因，馬上要內部大檢查，現場不能有垃圾。

　　“垃圾”兩個字尤其加了重音，說得林立恆差點對號入座。

　　林立恆沒好氣說道，“蔡主任，我連練習的舊鋼板都沒有，怎麽參加比賽?”

　　“那不是我的問題”，蔡如輝生硬地回道，“你不是跟姚啟正關系好嗎?我放你假，你跟在他後面學，說不定還能得個名次！”

　　林立恆氣笑了，“姚師傅又不是我們車間的，我怎麽能天天跟在他後面?”

　　“那我不管”，蔡如輝氣勢洶洶地說道。

　　林立恆氣性上來了，把焊機電源線一拔，焊把一丟，“那我不練了！”

　　急急忙忙趕過來打圓場的丁文明還是晚了一步，趕緊勸，“林工，把焊把撿起來，讓主任想想辦法！”

　　蔡如輝得勢不饒人，連丁文明一起罵，“丁文明，你現在這麽慫?新來的關你吊事?”

　　接著繼續對著林立恆開噴，“林立恆，不管你練不練，技能大賽你必須參加，怕成績墊底趁早從維修車間滾蛋，不要給我丟人現眼”。

　　林立恆一看圍觀的職工越來越多，也不和他針鋒相對，把焊把撿起來放進工具箱，淡淡說了句，“如果我成績倒數，不用你說話，我自己辭職離開海鷹廠”。

　　這句話一下子點燃了蔡如輝的戰鬥， 馬上亢奮起來，招呼手底下職工圍過來，大聲宣布，“這是林立恆自己說的，參賽一共十五人，後五名就是倒數，一口唾沫一口釘，你比賽成績在十名開外自己消失！”

　　這針對性太強。

　　林立恆苦苦思索自己哪裡得罪了蔡如輝。

　　可能有些人就是相生相克吧。

　　從這天開始，林立恆徹底不練了，白天跟著丁文明乾活，遇到焊工活，丁文明讓他試試手，他也拒絕了。

　　這孩子，太頭鐵了，幾個老師傅歎息道。

　　丁文明一直勸，胳膊拗不過大腿啊。

　　林立恆不以為然。

　　晚上林立恆也不去圖書室了，讓楊園他們自己去。

　　少了林立恆，圖書室裡也少了往日的熱鬧。

　　趙姝和管彤不住打聽，林立恆幹嘛去了?

　　覃茹丹也豎著耳朵在聽。

　　楊園搖頭不知道，耿威也搖頭說不知道。

　　胡奮飛轉頭看看默不作聲的覃茹丹，欲言又止。

　　趙姝看出胡奮飛的不對勁，質問道，“胡奮飛，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知道林立恆幹嘛去了?”

　　胡奮飛還是一副很為難的神情。

　　說！

　　趙姝不耐煩了。

　　胡奮飛吞吞吐吐說道，“林工好像去供應倉庫了”。

　　“這麽晚了去倉庫幹什麽?”，趙姝追問道。

　　“好像是跟李靜約好了”，胡奮飛終於說出了這個驚天大秘密。

　　覃茹丹下意識站了起來，手中的書本滑落到地上，啪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