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海見她抵抗未果，準備得隴望蜀。

　　覃茹丹用力拉開他的手，正色道，“小海，別這樣，我們說好的，有的事情要留到結婚之後”。

　　林小海看著她躲避自己，不甘心地說了句，“你還是很傳統啊！”

　　覃茹丹用手捋了捋長發，反問道，“你不喜歡傳統的女人?”

　　“喜歡，當然喜歡”，林小海馬上恢復腔調。

　　覃茹丹繼續說道，“我上班的時候遇到個專業問題，窯結皮是怎麽回事?”

　　林小海馬上變了臉色，“你一個文科生，管什麽窯的問題?”

　　覃茹丹繼續追問，林小海抬起手腕看下手表，哎呀一聲，“下午局裡還有個會，我要回去準備一下”。

　　說完，匆匆忙忙離開了覃家。

　　覃茹丹心如死灰，答案已經擺在面前。

　　她和林小海相遇相識的場面重新浮現在眼前。

　　這一年是大四，她正在為實習的事發愁，父親帶她參加了一個朋友聚會，同時參加的便有林氏父子。

　　一聽說林小海剛從上海建材大學畢業返鄉，覃茹丹是羨慕加佩服，羨慕的是林小海能去上海讀那麽好的學校，佩服的是他能放棄留滬或者出國而選擇回家鄉工作。

　　林大海在觥籌交錯間就應承給覃茹丹找一個實習單位，接下來的兩個月的時間林小海變著花樣和她泡在一起。

　　如今看來，這更像一場局，自己被動入局而不知。

　　直到林立恆的出現。

　　但，即便林小海冒名進了建材局上班，而林大海的局長是實打實的，自己父親非常看中林家，個中緣由不言而喻。

　　覃茹丹內心搖擺不已，想揮劍斬情絲，但一時下不了決心。

　　對父母怎麽交代?

　　自己的實習期，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怎麽辦?

　　覃茹丹恨不得變成一隻鴕鳥，找個沙灘把自己埋起來。

　　回到海鷹廠，一切如舊，圖書室的工作簡單而平淡，晚上林立恆、楊園他們照常來看書、用電腦。

　　再後來的一個夜晚，趙姝、管彤也加入進來。

　　管彤第二次和林立恆面對面，戲謔道，“這不是高材生林立恆嗎?”

　　林立恆嘿嘿一笑，“管彤，你還記得我?”

　　“就算楊園不在我耳邊念叨你，就你來報名那天，差點把人事科的辦公室砸了，我敢忘記嗎”，管彤對那天的事記憶猶新。

　　“還有這事?”，趙姝興致勃勃，連忙讓管彤講講。

　　管彤清清嗓子，開始情景還原:

　　“十月的一天，天空晴朗，萬裡無雲，我正在辦公室裡喝茶看報。突然，一朵烏雲飄了進來。”

　　管彤已經忍不住噗呲噗呲笑。

　　趙姝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好好說”。

　　管彤繼續，“這朵烏雲就是我們的林立恆同學，一進來就把一個什麽證擺到我面前，讓我好好看看”。

　　“報到證”，林立恆像個捧哏的，及時補一句。

　　“哦對，報到證”，管彤笑道，“我一看，媽呀，什麽玩意，烏漆墨黑的，看也不看清，這不是故意刁難我嗎?”

　　“那是因為下雨淋濕了，字跡有點模糊”，林立恆解釋道。

　　“鬼知道你那是什麽證”，管彤繪聲繪色，“廠裡已經接到你的工作安排通知，一個中專生，非要說自己是大學生，填個職員登記表都能跟我吵起來，嚇得本姑娘我啊，躲在牆角瑟瑟發抖”。

　　一邊說，

管彤一邊做動作，惹得趙姝笑個不停。　　林立恆臉上帶著笑，不再解釋，眼睛卻看向覃茹丹。

　　覃茹丹冷清坐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似乎這些事跟她沒一丁點關系。

　　管彤又問道，“林立恆，你離開待崗班去製成分廠，感覺怎麽樣?是不是累成狗了?”

　　林立恆聳聳肩，“就第一天有點累，後面全部放羊了”。

　　“現在電焊工這麽清閑的嗎”，管彤有點不敢相信。

　　電焊工?

　　耿威、胡奮飛同時發出一聲驚歎。

　　電焊工是製成分廠高定級工種之一，妥妥的高工資崗位。

　　鉗工、車工等工種次之，點檢工、潤滑工更次之。

　　楊園和胡奮飛屬於點檢工，一隻腳踏在技術工種的門檻上。

　　耿威更菜，發運工，連維修序列都夠不上。

　　一聽說林立恆定崗為“電焊工”，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那不是躺著拿錢嗎?

　　楊園一聲感歎。

　　“是啊，是啊”，連趙姝也忍不住誇道，“雖然苦點累點，工資好高啊！”

　　“可林工一點都不累哈”，耿威頓時感到內心遭受一萬點暴擊，“他每天下班回來衣服上都不沾灰的”。

　　這麽牛逼的嗎?

　　這下所有人都驚呆了。

　　難道這就是為數不多廠裡養著的“閑人”，比如現在的覃茹丹，以前的李靜。

　　覃茹丹畢竟是實習的大學生，多少還說得過去。

　　林立恆作為新來的落後分子，居然享受“少乾活，多拿錢”的待遇，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楊園第一個從嫉妒的情緒裡跳出來，給了林立恆一拳，“林工，恭喜恭喜，這個月拿了工資請兄弟們搓一頓！”

　　趙姝連忙補充，“還有姐妹們”。

　　林立恆雲裡霧裡的，崗位的事沒人跟他說過，沒想到還有這麽深的門道。

　　就在眾人歡喜雀躍的時候，管彤潑了一盆涼水:

　　電焊工工資定級要現場評定，林立恆你沒問題吧?

　　林立恆心裡咯噔一下，有問題，太有問題了，雖然見過豬跑，但真的沒吃過豬肉，焊工技術他僅僅停留在理論上，實踐操作就跟紙上談兵的趙括一樣一樣的。

　　不過在大家最開心的時候自然不能冷場，他滿不在乎地應道，“又不是技能比武，一般焊接我還是可以應付的”。

　　有了管彤的提醒，林立恆再上班便改變了關注的重點，哪裡有電焊作業就湊近觀察，尤其一個姚師傅的技術格外讓他著迷，聽說是從船廠挖過來的。

　　丁文明有了被冷落的感覺，“小林啊，我這點手藝你已經看不上了啊?”

　　林立恆委婉說道，“丁師傅，你的強項是車工，最近我對電焊比較感興趣”。

　　“少看點”，丁文明無力反駁，“看多了，傷眼睛”。

　　“不，焊接是門藝術”，林立恆笑了。

　　丁文明不服氣了，藝術不應該養眼嗎?

　　比如繪畫、歌舞，以及一些舶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