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姝哭得梨花帶雨，管彤橫眉豎眼，而覃茹丹則是滿臉尷尬。

　　沒等她開口解釋，趙姝丟了一個怨恨的眼神，轉身就跑。

　　管彤緊緊跟在趙姝後面。

　　覃茹丹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內心很無奈，一場誤會，沒想到因為一個男人而壞了她們之間的感情。

　　而這個男人，剛剛升官。

　　在海鷹廠，拿筆的都是官，而拿工具的都是老百姓。

　　一推開宿舍門，彩虹屁接踵而來，楊園、耿威和胡奮飛輪番吹捧林立恆，他們剛剛得知林立恆即將去技術科上班。

　　帶著羨慕的口氣，耿威說道，“林哥，以後做了領導不要不認識我們啊！”

　　“哪的話”，林立恆笑道，“不管以後怎麽樣，我們永遠是好兄弟！”

　　楊園應和道，“林哥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什麽叫應該啊”，林立恆不樂意了，“那是確定、肯定以及一定！”

　　楊園笑了笑，“你覺得顧民生為人怎麽樣?”

　　林立恆不假思索說道，“為人正派，是個不錯的領導”。

　　楊園幽幽說道，“顧民生當年來廠裡實習，就住在這一層職工宿舍，也是跟舍友稱兄道弟的，現在呢?他已經是廠長，幾個老夥計還是點檢工，所以啊……”

　　林立恆聽出了楊園的弦外之音，寬慰道，“你們都年輕，不能耗死在現在的崗位上，我會想辦法的”。

　　胡奮飛毫不在意，“林哥，你當官了就好，以後有你罩著，至少沒人敢欺負我，我的飯碗也不會丟”。

　　林立恆差點笑尿，一個技術科的普通職工，算什麽官?

　　楊園很認真的告訴他，如果從分工普通崗位熬到分廠領導，得要十年八年，更別提廠部領導，而技術科就不一樣了，或許三五年時間就能做到科長副科長，再奮鬥個三五年就能進廠部班子，未來可期。

　　這樣說來林立恆是走上了一條快車道。

　　“你們以後都要到技術崗”，林立恆很篤定。

　　耿威哀歎一聲，“林哥，你是天才，練幾天電焊就能拿冠軍，而我初中都沒畢業，也沒什麽天分，搞什麽技術?”

　　林立恆哈哈大笑，攤開雙手。

　　楊園、耿威和胡奮飛三人看到林立恆兩隻手掌上布滿老繭，吃驚不小。

　　林立恆說道，“什麽是天才?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這些天我不但晚上加練，白天也在不斷琢磨，不然光靠臨時抱佛腳是贏不了姚啟正的，何況我還用了點他們沒用過的招數”。

　　他指的是使用502膠水。

　　耿威心裡一凜，口氣更絕望，“林哥，即便我練得再多，也達不到你的水平”。

　　林立恆又問他怎麽不讀完初中。

　　耿威用一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眼神看著他，“林哥，你以為我不想讀啊，我是讀不進去啊！”

　　哪又怎麽進的海鷹廠的?

　　經耿威介紹，他家原本在海鷹山山腳下，有幾畝薄地，後來整座山都被海鷹廠征了，給了兩個進廠名額，他和他哥都在廠裡。

　　胡奮飛比他好點，初中畢業，也是周邊村莊征地進來的。

　　而楊園念了一年高中，通過熟人介紹進廠。

　　一提起這個，楊園氣不打一處來，“為了進這個破廠，我爸還給廠辦主任送了五百塊錢”。

　　舒皎月?

　　“不是”，楊園至今還忿忿不平，“是舒皎月前一任主任，

叫錢國平，眼裡只有錢”。　　“誰說不是呢”，耿威和胡奮飛對錢國平的作風也有所耳聞，“幸好老廠長一退，他跟著就走了，否則新來的又要被他剝削了”。

　　三個人一說起以前的海鷹廠，仿佛就是吃人的舊社會。

　　林立恆不解，“老廠長我見過，剛正不阿的一個人啊”。

　　“光老廠長人好有什麽用”，楊園解釋道，“下面的那些頭頭腦腦，不是想著怎麽撈錢，就是想著怎麽搞女人，顧民生上任之後好了點，沒那麽明目張膽了”。

　　海鷹廠這些秘而不宣的八卦和緋聞，這段時間快被楊園他們抖摟乾淨了，給林立恆的感覺就是:有故事的人很多，真心做事的人很少。

　　第二天，林立恆正式到技術科上班，職位:見習技術員。

　　海鷹廠技術科，一個科長主持工作，配了六個副科長，每個副科長後面又配了六個技術員，一個科室37人，一支龐大的技術隊伍。

　　林立恆分到技術六組，帶班的副科長叫邢飛翔，長得肥頭大耳、五大三粗的，一點不像搞技術的。

　　邢飛翔把林立恆帶到六組辦公室，裡面擺著六張桌子。

　　邢飛翔一指靠門的桌子，“小林，你就在這辦公”。

　　說著邢飛翔就要離開，林立恆連忙問道，“邢科長，給我安排點工作吧”。

　　邢飛翔伸手一指，“桌上有建材類的書籍，你先看看，熟悉熟悉環境， 有時間把衛生搞搞”。

　　林立恆應了聲，環顧辦公室，另外五個人都不在，五張桌上或多或少堆著一些圖紙，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有一個大水杯，杯子三分之一都是茶葉。

　　作為一個新人，到新的工作環境搞衛生是免不了的，林立恆也習慣了，在門後找出掃帚和簸箕，開始乾活。

　　從八點乾到八點半，把辦公室打掃得乾乾淨淨，還是林立恆一個人。

　　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來，拿起桌上的書籍，還是幾年前的建材教材，書頁已經泛黃。

　　到了九點，一個戴著金邊眼鏡、手裡端著水杯，咯吱窩裡夾著報紙的老頭哼著小調進來，見到第一張桌子的林立恆，驚喜道，“呀，新來的啊！”

　　林立恆站起來，客氣答道，“你好，我叫林立恆”。

　　“知道知道”，老頭眯著眼睛說道，“原來你就是把陳保國氣走的那個小夥子”。

　　林立恆窘迫起來，“老廠長可不是我氣走的”。

　　“那不重要”，老頭呵呵樂道，“我叫章啟明，你叫我老章就好”。

　　“章工你好”，林立恆依然客客氣氣。

　　章啟明擺擺手，“別客氣小林，難得你在這裡陪我這個老頭子”。

　　“其他人呢”，林立恆好奇地問。

　　章啟明一臉諱莫如深的神情，“沒有別人咯，他們都不會來辦公室的，每個月的工資照拿”。

　　吃空餉！

　　林立恆脫口而出。

　　章啟明坐到自己的椅子上，自言自語道，“老頭子什麽都沒說哈，什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