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裝逼不成反被殺……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這一刻,林立恆連自己的墓志銘都想好了。
“林哥,不能借!”,馬其濛的聲音肝腸寸斷。
“閉嘴!”,周桐的眼色越發狠辣,厲喝道,“馬其濛,我可以給姓林第三條路,跟你一樣,砍根手指下來怎麽樣?”
馬其濛臉色慘白,身體不住顫抖。
林立恆強作鎮定,抬頭看了看愁眉緊鎖的胡奮飛和瑟瑟發抖的馬其濛,伸手拿起桌上的筆,端端正正寫下第一個字:借。
哐當一聲,活動室門被重重撞開。
眾人抬頭一看,是耿威,一臉汗水,氣喘籲籲叫道,“林哥,等一下,楊園馬上來”。
周桐皺了皺眉,“楊園是哪根蔥?”
有人插話道,“好像是管廠長的未來妹夫”。
周桐臉色微變,口氣卻不減,“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就算管廠長來了也一樣”。
耿威走到林立恆身後,湊到他耳邊說道,“楊園帶錢來了”。
說話間,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楊園大踏步走了進來,昂首說道,“林哥,我給你帶子彈來了!”
在一片驚詫的目光中,楊園把一疊百元大鈔塞到林立恆手裡。
“有點意思”,周桐眯起眼,緊盯著林立恆手裡的鈔票,“林立恆,我們繼續”。
林立恆手抓著錢,能感受到紙幣上留有楊園的體溫,略一沉吟,果斷說道,“周桐,這次是我技不如人,我們到此為止如何?”
周桐怎麽肯善罷甘休,連忙說道,“先贏是紙,後贏是錢,不玩到最後,豈不是很沒勁?”
林立恆環顧室內,除了自己人外,盡是挑釁和幸災樂禍的眼光。
攻守易位,他嘗到了昨晚常令華和張賓的感受。
輸家的滋味……既然沒有翻盤把握,他決定及時止損,平靜說道,“我認輸”。
周桐仰頭大笑,“認輸可以,把錢留下!”
胡奮飛怒目相視,“都不賭了,還留什麽錢!”
“我們有言在先”,周桐不依不饒,“以五千元封頂,現在才一千多,那繼續啊!”
胡奮飛、楊園和馬其濛都激動了,周桐和他身後的擁躉們同樣針鋒相對激動起來。
只有林立恆很冷靜。
就在雙方吵的面紅耳赤、吐沫橫飛,馬上就要擼袖子乾架的時候,林立恆數出十幾張百元大鈔,站起身來,遞到周桐面前,嬉笑道,“願賭服輸,我投降輸一半,如何?”
周桐腦筋轉得飛快,萬一打起來不好收場,倒不如見好就收,於是順勢接過林立恆的鈔票,得意大笑,“既然你認慫,那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說罷,周桐一揮手,整個活動室慢慢安靜下來。
林立恆面不改色,“我們走”,招呼楊園、耿威、胡奮飛和馬其濛離開。
五人還沒走出門外,身後傳來陣陣哄笑聲,“慫貨”、“垃圾”,嘲諷聲不斷。
胡奮飛和耿威氣得牙齒咯吱咯吱響。
林立恆把剩下來的錢還給楊園,問道,“這麽多錢哪來的?”
楊園臉色凝重,支支吾吾道,“是我存的工資”。
一路回宿舍,再沒人說話。
不出兩天,林立恆在原料分廠吃了癟的新聞很快在廠裡傳開。
顧民生親自找他談話,“小林,這次玩過頭了吧?”
林立恆臉不紅心不跳,
回答得恬不知恥,“顧廠,術業有專攻,是我大意了,沒想到原料分廠還有骰子高手”。 “你臉比城牆還厚”,顧民生這才發現眼前這個年輕人不但自信,而且有點不要臉,“要把你的精力用在正事上,不要指望用非常手段改造廠裡這些人,這次技改,我會用行政手段幫你推動”。
林立恆靠賭技在廠裡橫行霸道的日子戛然而止。
闊別了近半個月,他終於在夜晚出現在圖書室門口。
不過大門緊閉,裡面一片漆黑。
覃茹丹在前幾天已經決定放棄晚上來圖書室“獨守空房”了。
胡奮飛很積極,“我去喊人開門”。
說完,他一溜煙跑到女工宿舍樓下,高聲叫道,“覃茹丹!”
覃茹丹從窗口探出頭來,“有事嗎?”
“怎麽圖書室晚上不開門了?”,胡奮飛抬起頭眼巴巴看著,口水快留下來了。
覃茹丹剛剛洗完頭,正用乾毛巾擦頭髮,幾縷長發散在胸前,那種慵懶可人的神態,對胡奮飛簡直是超級殺傷力。
聽到“圖書室”三個字,覃茹丹沒好氣懟道,“你以為是菜市場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再說我也不會為你一個人去開門!”
這話說的,把胡奮飛躁動的心捏個稀碎。
“還、還有林哥”,胡奮飛不得已報出林立恆的大名。
覃茹丹一聽更生氣, “什麽張哥李哥,他以為他是誰”,說完啪地一聲關上了窗戶。
胡奮飛耷拉著腦袋,返回招待所樓下,“林哥,好像她不願意來開門”。
“那不能怪我們啦”,林立恆身邊還有兩人,正是前番答應一起來看書的孔昭、鹿鳴,一聽說覃茹丹不開門,孔昭正好找到由頭開溜。
林立恆也沒轍,準備放他們走,臨了問了句,“你們都是科班出身,準備這樣乾一輩子嗎?”
孔昭愣住,鹿鳴兩眼迷茫,順口接話,“不然呢?”
林立恆手指指天,“不想努力往上走走?”
“沒背景,走個屁”,孔昭歎口氣,“朝中有人才好做官,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啊!”
真是嘩了狗了!
林立恆頓時心塞,難道自己這段時間在海鷹廠的“升遷”還是沾了林大海的光?
聽到這話,鹿鳴迷茫的雙眼頓時閃光起來,涎笑道,“要不,林工你帶帶我們?”
林立恆樂了,“你以為我逼著你們來看書是為了什麽?”
鹿鳴驚訝不已,“我們沒什麽交情,你為什麽這樣相幫?”
“雖說人往高處走”,林立恆說道,“但一個好漢三個幫,我想把廠裡的年輕人發動起來,乾點有意義的事,不能整天賭博”。
“我們第一晚來就吃了閉門羹”,孔昭顯然對看書期望不高,“出門沒看黃歷”。
四人閑扯幾句,一齊走上回宿舍的大路。
剛走出十幾步,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出谷黃鶯般的叫聲:
林立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