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習武之人大抵可以分為上中下三等再加上絕世四個等級。
只能保持在三流及以下水平的,要麽是習武時間太短、根基不穩,要麽是天資不足,一輩子再怎麽提升也沒什麽用的麻瓜。但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在武者社會當中這樣的人往往是最多的,三流武者的水準在各個時代的武林也都是最普遍的;說的誇張點你找一百個會武功的人出來,可能只有五個人左右不是三流的水平。
這樣的實力確實沒什麽含金量,但好歹你行走江湖能是有名有姓,不會被人恥笑是招搖撞騙、裝神弄鬼;當然不是那種既沒什麽高深的招式、也沒有一點內力的臭魚爛蝦可以碰瓷的。
而再往上一點,就需要借助你個人的內功、外功、力量、速度這些方面的實力作為參考。
但凡是能夠通過修煉在這幾項能力上的水平都達到門檻,那你就已經可以和三流的頭銜說聲再見、正式成為了一名中等武者。
二流的水平雖然還算不上是驚世駭俗,但是憑借著老練的經驗或者對武學高深的領悟能力,你依然能在滿是三流的武者環境裡混出個名堂;像那些幾十、幾百人的江湖門派裡的掌門,正常來說都是這個水平的。
但要想越過這一條線,成為萬人敬仰的一流武者,就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了。
要麽,就還是用最簡單的數值堆砌的方法,在二流武者的基礎上把全部的能力再提升一層,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在武力上碾壓周圍的其他人;要麽,就需要你有足夠的天分將一種武功練到登峰造極、無人能及的地步,在武術上造就一代宗師,那也是能評級為一流武者的一種方法。
但無論是“勤於力”還是“專於技”,都是尋常人可能一輩子也觸碰不到的高度,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大多是萬裡挑一的天縱之才,像那些名門大派、武林盟主之類的上位者才有可能是這樣的水平。
至於絕世級的高手,沒什麽好說的——
三百年氣運孕育,一朝一代隻一人。
在這樣的前提下,季明洛在一夜之間能遇見兩個遠超三流的高手;在某種程度上也能算得上是運氣好了。
且不說那個·來路不明的佛家金印,光是那個被稱作“傀儡師”的黑袍神秘人,能和正在興頭上的自己糾纏一段時間,最起碼也得是二流往上走的刀法好手了。
更何況,雖然季明洛自己沒有正經的使用劍法,但他能感覺得到那個“傀儡師”也似乎被什麽所阻礙著不能全力施為;若真要生死相搏自己應該也不會像昨天那麽輕松。
就光是這份實力,再加上那恐怖如斯的傀儡之術,季明洛感覺到自己若是想要一個人來對付他確實是有些分身乏術。
不過剛好,他想起來自己也並不是孤身一人,正好有個想要利用他來懲奸除惡的“名門正派”,那自己也是很樂意反過來用用他的資源。
是的,此刻的季明洛正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的坐在“街角咖啡廳”裡面,等待著要與自己相見的那個綠發少女的老板見面。
可是,他從吃完午飯便在這裡等到現在,太陽都快要落山也沒看見一個能和自己想象對的上號的影子。
他輕點手指,回復了一條信息;緊接著便百無聊賴地關上手機聊天界面,叼起牛奶杯中的吸管往裡面吹氣,潔白的牛奶上頓時有許多的泡泡翻滾起來。
“多大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玩這種的,羞羞臉!”
一聽那千盼萬盼的嬌俏聲音在耳邊響起,
季明洛喜出望外的抬頭,一眼便看見綠發少女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她今天依舊戴著那頂土裡土氣的鴨舌帽,但卻絲毫掩蓋不住她動人的俏臉。
見只有她一人,季明洛的欣喜消失了幾分,狐疑的探頭朝門外看了一眼。
“就你一個人,你那個先生呢?”
“先生?不是早就過來了嗎?”
綠發少女一臉驚訝地看著季明洛,沒有搞懂他的問題。
“早就,來了……”
白襯衫眨了眨眼睛,緩緩地抬起左手直起雙指,突然暴起一劍朝著自己對面的空位戳了過去。
“噗——”
只聽一聲悶響,劍指停滯在半空當中,而季明洛眼前的空間也是一陣抖動——
一個身著黑衣的青年男人憑空出現在他面前,展開了手中折扇來阻擋季明洛的這一指。
瘦削端正的儒生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淡雅;他那眉如長劍鋒銳、那眸是夜空北鬥、柔順的烏發挽起馬尾梳在腦後;無一不在張揚著他的高貴與優雅。
那一襲黑衣上繡著片片紅雲斑駁;而他手中華麗折扇則鐫刻著古時草聖名篇;比起季明洛的稚氣未脫,這個男人的臉要更加的俊、更加的美,無論是什麽樣的人看了他的臉都會感歎於造物主的不公對待。
他的臉上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裡皎潔的上弦月,但那俊美非常的笑卻看得季明洛心裡毛毛的,那笑容中所散發的危險信號比起綠發少女給他的感覺要更甚十倍不止。
“我有沒有說過自己很討厭幻術這回事?”
季明洛本來還想著繼續動手,可又注意到周圍已經有聞聲看過來的目光,冷哼了一聲便收回手指,白了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一眼,衝著他和自覺站到他旁邊的綠發少女倒豎起大拇指:
“你,還有你,我鄙視你們兩個的行為。”
綠發少女衝著季明洛吐出舌頭扮了個鬼臉,而男人則是渾不在意的笑出了聲,收疊起折扇朝著季明洛頷首示意道:
“在下許乘風,見過季少俠了。”
“少俠這段時日對平和市的莫大幫助,許某深表感激,對少俠的來歷也是興趣頗深;一想到要和少俠你會面、不免起了點玩心,還望少俠莫要見怪。”
“這都幾幾幾幾年了,就麻煩您老別說些什麽在下少俠的了,還是談點正事吧。”
季明洛歎了口氣,似乎對許乘風那一套江湖客套不是很受用,催促著他開始話題。
不過,要想使用幻術瞞過季明洛的眼睛可真不是個簡單的活兒。
這不但需要非常的術法天賦、而且在準備時間上也是需要花上不少功夫。
季明洛進入咖啡廳的時間大約是一點,就算眼前的人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幻術師也得要比他早最少兩個時辰進店做準備才有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完全隱藏住氣息。
“講真,你可真閑啊。”
想到這裡,季明洛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歎了口氣。
“呵呵,許某一介無業之身,還是有很多時間來辦自己感興趣的事情的。”
許乘風只是笑笑,便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了。
“想必你已經從如夢,也就是我身邊的這個孩子的口中聽說過了事情的大概;現在那名罪犯正藏身平和高校之中,要知道那裡面的孩子可全都是無價珍寶;如果被這惡人所傷害那可是天大的損失。”
“事實上,我昨晚和他交手過了。”
季明洛用吸管不斷攪拌著杯中的牛奶,好讓砂糖能夠完全溶解——這是他來到咖啡廳後續上的第六杯。
“啊?跟那種家夥打,壞小狗你沒受傷吧?!”
從旁邊搬了一張椅子過來坐的如夢聽見季明洛的發言大吃了一驚,捂住嘴巴問道。
“如何?”
許乘風聽到這話卻好像沒有過多的意外,只是淡淡的詢問著季明洛的看法。
“西域的武功,玄茲族的人。”
“玄茲族……”
許乘風聽到這個關鍵詞,再度展開折扇,於胸前緩緩地搖晃起來,不知在想些什麽。
“能確定嗎?”
他有些謹慎的向季明洛確認道。
季明洛眨了眨眼睛,沉吟了一番後便向他點頭回應道:
“一族不外傳的武功,就算他本身不是玄茲族人也脫不了乾系。”
其實,季明洛目前知道的東西更多,但是出於警惕他還是不準備和許乘風和盤托出。
就算兩人目的相同,說到底這個許乘風也是習武之人,而且還是危險系數頗高的幻術高手;季明洛僅僅是準備利用他的力量來牽製其他的不確定的因素好讓自己能專心應對那個“傀儡師”;更甚至,他其實還盤算著在合作中要不要放點水來讓傀儡師多消耗一下許乘風。
等自己將那個罪犯從學校趕進大牢以後,下一個目標就是他許乘風,早做準備自己也省的麻煩。
看著季明洛目光閃躲的模樣,許乘風只是笑笑不說話,輕搖著手中折扇。
“既然是互幫互助,那二位,請在合作圍剿傀儡師的時候配合我。”
”那個傀儡師實力不凡,最起碼也是二流高手頂尖的水準,與他交戰不能有太多的變數;所以在我和傀儡師對上的時候希望你們能夠在旁邊為我護法,阻擋他所驅使的傀儡。”
“……如此便可?”
“當然,剩下的交給我就好——廢他,不難。”
季明洛將牛奶一飲而盡,把空杯按在桌上,迸出一聲脆響。
“非常自信,看來我們的合作會很愉快。”
黑衣男人淡淡的笑起來,用閃爍的雙眸直勾勾的盯著季明洛的眼睛,沉默了一會。
季明洛被他盯著,心中突然生起一種熟悉卻又厭惡的感覺,就好像與這個許乘風並非是初次見面似的。
這種怪異的感覺讓他渾身生起了雞皮疙瘩,不自覺顫抖了一下。
“你,這麽看我做什麽?先說好,我是個直男。”
“那可真巧。”
許乘風啞然失笑,用扇柄輕輕地敲了兩下自己的臉頰,話鋒又一轉:
“不知季少俠,可曾有聽說過一個故事?”
“說來聽聽。”
“傳說,在這個國度臨海的城市中,潛藏著一座外人不知蹤跡的隱世山脈;在百年之前有一門顯赫家族為了躲避戰亂而隱居在了那個山脈當中,過起了與世隔絕的生活。”
“可是和平的時光沒有持續多久,那個家族便在山脈當中發現了邊緣國度的魔族留下的蹤跡;通過蛛絲馬跡,那個家族當時的族長推斷出自己一族所藏身的山脈有魔族暗藏的通道。”
“千年以前,人族聯合將魔族驅逐出了我們的國度,沒想到千年以後它們竟有了卷土重來的趨勢。”
“不過,這個家族世代與劍相伴,其族人也有著天生就能夠通曉劍招的才能;通過對於這份才能的利用,這個家族作為邊境的衛道者,前仆後繼的阻擋著殘留的魔之一族的進攻,最終將魔族進攻的可能徹底扼殺。”
“我聽聞,這個家族通過數個世紀的修改,在每一代族人所創的劍招中挑選出最完美的一劍,收錄在一本劍譜當中,隨著時代更迭,劍譜也越來越完善,而那個家族所出的劍客也越來越強大。”
“沒記錯的話,那個隱世家族的姓氏應該是——雪?”
聽到這裡,沉默的季明洛再也忍不住發飆的欲望,一巴掌拍在桌上, 爆發出一道巨響。
陰冷的寒風拍打在許乘風的臉上,卻沒能使其改換顏色。
“我現在開始有點疑惑了,你今天過來究竟…是談合作的還是求我把你滅口的?”
此時此刻,臉色鐵青的季明洛對於面前這個裝神弄鬼的男人初印象已經到達了冰點,恨不得一劍把他一頭長發給削禿嚕皮。
而感知到危險的如夢雖然有些懼怕季明洛的強悍,卻也還是下意識站起身護在了許乘風身前。
許乘風倒是一臉老神在在的模樣,將綠發少女拉到了自己身後,像轉筆一樣把玩著自己手中的折扇。
“我只是想告訴少俠,正如你在調查我的出身一樣,我對於季少俠也不是一無所知;這樣才能算是良好的合作關系不是嗎?”
他輕輕地笑著,嘴角的弧度令人越看越不毛而栗。
畢竟,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因為自己的弟子吃了虧,如果不討回顏面又怎麽能好好教人呢?
季明洛眼光閃爍,盯著許乘風那俊俏無雙卻又格外惹人生厭的臉龐,思緒萬千。
還沒等他張開嘴,就聽見店門外一陣巨響爆發。
三人不約而同的向窗外看去,外面倉皇逃竄的人群以及接連響起的尖叫和哭喊聲讓季明洛的心裡隱隱產生了一絲不安。
他瞪了一眼面色變得凝重起來的許乘風,一骨碌從座位上站起身,想走到咖啡廳外去看看,可沒走兩步又轉回了身。
他一臉嚴肅的看著許乘風,鄭重其事的問道:
“你身上有沒有什麽面具之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