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萼相輝樓的宴席可謂山珍海味、奢侈至極,皇帝李隆基很高興,與眾大臣把酒言歡,更單獨與許默喝了一杯,讓在場的大臣都羨慕不已。 喝完酒,許默低聲道:“陛下,末將有一個不情之請,請陛下準許。”
李隆基大感奇怪,剛才已經封賞了五人,現在還有什麽要求啊,便笑道:“好,許將軍,你但說無妨,朕準許便是。”
許默躬身道:“皇上,請召入徐江等五人,讓他們一同飲宴。”聽到他的話,眾大臣和南霽雲等人都不理解,有些人低聲道:“怎麽會叫那些人呢?”
李隆基擺了擺手,道:“哦?召他們來飲宴自無不可,但朕想聽聽你的理由。”
“啟稟皇上,今日比武,我等之勝,並非勝在武藝,而是勝在鬥志,徐江等人之敗,並非敗在武藝,而是敗在不敢拚命,我等在邊關,不敢有一日松懈,不敢不與敵人拚死一戰,而徐江等人,終日處在宮中,我大唐國泰民安,自無人冒犯宮禁,他們只能與同伴訓練過招,不敢下重手。消長之下,勝負已分,今天他們敗了,但不是他們的錯,他們仍然是宮中侍衛,仍然可以為國效力,請皇上準許。”
李隆基點了點頭,道:“好,你說的也有理,朕答應你。”然後沉聲道:“來人,傳徐江五人進殿飲宴。”
“遵旨。”自有太監去傳旨。
李隆基回到座位上去接受群臣的敬酒,王忠嗣來到許默旁邊,笑道:“宗漢,做得好,回到河東,你要辛苦一些了。”
許默忙抱拳道:“大帥言重了,只要能為大唐盡我綿薄之力,雖死無憾。”
“許將軍忠心為國,老夫甚為欽佩。”只見左相裴耀卿舉著酒杯來到了許默旁邊,這場比武是他提議的,為的就是能盡可能贏得和回紇人的比武,但今日一見,他卻喜歡上了這個年輕人,武藝高強,成熟內斂,不驕不躁,是一個可造之材。
許默不認識他,躬身一禮後,看向王忠嗣,王忠嗣也向裴耀卿見禮,笑道:“宗漢,這位是當朝相國,裴耀卿裴大人,快快拜見。”
聽說眼前這個老人就是唐朝以清廉聞名的宰相裴耀卿,許默不敢怠慢,放下酒杯躬身道:“末將許默參見相國大人。”
裴耀卿和藹地笑道:“免禮、免禮,哈哈,老夫過來是給許將軍道歉的。”
王、許二人大驚,王忠嗣笑道:“裴相國這是為何?”
裴耀卿臉上紅了紅,道:“我聽李相說,皇上想派遣河東軍士兵代替大內武士參加和回紇的比武,有些不放心,就向皇上進言,先讓河東軍和大內武士比武,勝者才能參加比武,倒不是不相信許將軍啊。”說這有些不好意思了。
許默笑道:“裴相國這是老成之言,為朝廷著想,換成末將,也會如此做的,請相國大人不必介懷。”
王忠嗣也點頭表示同意,裴耀卿笑道:“多謝王帥和許將軍理解,為表歉意,今晚老夫在寒舍設宴,請兩位務必光臨。”
許默不敢輕易表態,王忠嗣笑道:“那就叨擾了,今晚本帥必定前往。”
看到王忠嗣答應了,許默抱拳道:“多謝裴相國,末將恭敬不如從命。”
裴耀卿也很滿意,捋著胡須點點頭,又親自為王忠嗣和許默斟了一杯酒,飲罷之後,正要回座位上,看到旁邊站著一人,年約四旬,身著三品官服,留著短須,身材較矮,笑道:“仲滿,你也來認識許將軍嗎?”
被稱為“仲滿”的人躬身應道:“是的,
裴相國,下官敬佩許將軍的智謀與勇武,特地前來拜見。”只是他躬身的讀書也太高了,接近90度了。 裴耀卿笑著拉了拉他的手臂,對著王、許二人笑道:“王帥,許將軍,這位是衛尉少卿晁衡,他雖不是大唐人,但文采斐然,深得聖恩,你們好好親近親近。”
他剛說完,晁衡便對著王忠嗣、許默深深一躬身,嘴裡道:“下官晁衡拜見王大帥、許將軍。”
王忠嗣不認識晁衡,也抱拳以示還禮,許默卻大為吃驚,這個日本派來的遣唐使,原名叫阿倍仲麻呂,曾經高中進士,現在是衛尉少卿,也算是高官了,不過他對日本人一向沒什麽好感,要不是這些遣唐使把中國先進的文化、軍事、技術帶回日本,以後的日本是個怎麽樣的國家還很難說,當然,此時此刻,他不能沒有禮貌,連忙抱拳還禮道:“晁大人過獎了。”
晁衡道:“許將軍今天的表現太精彩了,下官萬分佩服,不知道許將軍什麽時候有空,下官想帶犬子前來拜會。”
許默卻不願和這個日本人有多深的瓜葛,露出為難的表情,道:“實不相瞞,過幾日還要和回紇人比武,這幾日實在是沒有時間,不如大人說一個時間,末將前去拜訪。”
晁衡倒沒覺得什麽,畢竟許默將參加與回紇人的比武是事實,那是關系到大唐國威的大事,晁衡也覺得很應該,便道:“如此,比武過後,下官再來拜會。”
這時裴耀卿道:“晁大人,今晚老夫在家設宴,大人有空的話,可帶令公子一起來參加,有的是機會和許將軍暢談。”
晁衡大喜,又是深深一躬,謝道:“多謝裴相國,下官一定準時參加。”
許默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王忠嗣看在眼裡,覺得有些奇怪,但此時人多,也不好多問,便按下此事。
裴耀卿和晁衡剛走,李林甫又微笑著端著酒杯過來了,王忠嗣很不待見李林甫,見他過來,便轉身走了,李林甫卻渾不在意,仍然帶著笑臉過來,舉杯對著許默道:“許將軍,這杯酒,本相預祝你戰勝回紇人,為我大唐爭光。”
許默先躬了躬身,然後一口飲盡杯中的葡萄酒,道:“多謝李相,末將定全力以赴,為大唐爭光。”李林甫被後世評為奸相,認為是他為了爭權奪利才導致安史之亂以及唐朝的衰落,但許默不這麽看,李林甫說到底還是一個乾臣,盡管私心重了一些,一個無能之輩怎麽可能把持朝政十九年,安史之亂說到底是唐朝政治和經濟之間的矛盾的產物,由於土地兼並導致的稅收減少與唐玄宗的好大喜功之間的矛盾,說到責任,唐玄宗李隆基的責任更大,但這並不是說許默會投靠李林甫,至少許默心中是將李林甫與楊國忠之輩是分開來的。
李林甫對這個年輕人也很滿意,只是可惜他是王忠嗣的人,不能收為己用,聽聞王忠嗣的女兒正當年少,不知道會不會將他招為乘龍快婿,似乎雍城郡主對他也是情根深種,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動,笑道:“許將軍又沒有想過到長安來任職啊,如果有這個想法,以將軍的才能,本相一定給將軍安排一個好去處,就是羽林軍也沒問題啊。”
許默不為所動,拜謝道:“多謝李相大恩,只是末將年紀輕輕,不懂世事,到了長安怕為物華天寶所迷惑,迷失了自己,還是想在邊關,保衛大唐,建功立業。”
李林甫也只是一說,看到許默拒絕,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笑道:“明天便是除夕,將軍可有安排?若無安排,可以到本相家中一起過年,本相家中人多,熱鬧,過年不就圖個熱鬧嗎?”
許默知道這是李林甫在拉攏自己,不過他已經擺明了不想在長安任職,已經算是拒絕他了,再去他家裡過年反而顯得不倫不類,再說李林甫也不一定是真心邀請自己,便道:“李相盛情,末將受寵若驚,只是聖上賜了末將一座府邸,末將的家人都在,就不打擾李相了,等過了年,末將再到府上拜會,拜個晚年。”
聽到他這麽說,李林甫也死了招攬之心,便笑道:“好,等與回紇比武之事完畢,本相再與將軍喝慶功酒,哈哈哈。”說完還拍了拍許默的肩膀以示鼓勵,許默則躬身相送。
不一會兒,徐江等五人也到了,五個大漢來到殿中向皇帝李隆基三叩九拜,聲音粗壯洪亮,倒也使得殿中酒肉之氣為之一清。
李隆基笑道:“幾位壯士平身。”待五人站起後,繼續道:“許將軍和我說,爾等今日之敗,不是敗在武藝不精,而是敗在鬥志不足、不夠凶狠,因為你們沒有上過戰場,不知道戰場上的你死我活,朕認為說的不錯,許將軍求朕一同犒賞爾等,朕答應了,今日雖然敗了,但你們還是勇士,坐下飲酒吧。”
無人感動非常,又是三叩九拜謝主隆恩。
五人剛在席位上坐下,許默端著酒杯走了過去,有了前面李隆基講的話,五人原本敵視許默,現在也變得不好意思了,看到許默過來,徐江等人都站起來,臉上通紅通紅的,尤其是兀裡根和潘勝志,一個是胡人,本來就崇拜強者,另一個是手下敗將,而且敗得也太快了點,都很崇拜許默,徐江作為他們的首領,也不得不服,都端著酒杯等著許默。
許默端起酒杯,笑道:“幾位壯士,在下許默,敬各位一杯。”
徐江臉紅了紅,訕訕道:“許將軍客氣了,我等是敗軍之將,不敢當將軍敬酒。”
許默不以為意,道:“徐壯士言重了,俗話說,勝敗乃兵家常事,況且,你們今日之敗,並不是你們的錯,你們在宮中當侍衛,不用以命相搏,而我們在邊關從軍,時時刻刻都是把腦袋掛在腰帶上,所以打贏你們是理所當然的,不是你們的武藝不好,而是你們不夠拚命,如果讓你們在戰場上走一圈,勝負就難料了。”
五人聽了都很感動,他們也感覺敗得很窩囊,沒想到許默還這麽理解他們,看到許默和徐江等人敬酒,坐在末座的南霽雲等人也端了酒過來,笑道:“大人,喝酒怎麽能沒有我們的份呢?”
一時間,十人相互敬酒,觥籌交錯,正所謂不打不相識,隻片刻功夫,雙方已經很要好了,李隆基看到這種情形,對許默能主動結交徐江等人感到欣慰,這個年輕人,心胸還是很寬廣的,做事也成熟老練,能顧全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