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南,青龍幫總堂內,年方四十的葉霸天正在和本幫各堂堂主議事。青龍幫是揚州第一大幫,收取保護費只是其中一個很小的收入來源,最大的收入來源是壟斷本地的水運以及水貨市場,揚州水運四通八達,葉霸天本人與漕幫幫主的關系也極好,所以青龍幫財力雄厚,稱雄揚州。 葉霸天正在聽手下的報告,總管楊東急急從大門進來稟報道:“幫主,出大事了。”
葉霸天一向沉穩,見楊東行事匆忙,看了他一眼,道:“別慌,慢慢說來。”
楊東定了定心神,道:“幫主,剛剛葉小四回來稟報,少爺被當兵的給打傷了,還被抓到了州衙。”
葉霸天紫黑的臉膛顏色數變,心中大怒,但還是沉住了氣,他的兒子什麽德行他也很清楚,沉聲道:“到底是怎麽回事?讓葉小四來說話。”
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的葉小四連忙跑進大堂,跪在地上磕頭道:“幫主。”
葉霸天臉沉似水,低喝道:“少爺怎麽了,你仔細說來!”
葉小四不敢怠慢,道:“是,幫主。今天上午,我陪少爺出去,碰到了梁長史的公子梁祈貴,說起了前幾天梁祈貴被芙蓉勒索的事情,梁祈貴罵一個叫許默的當兵的,還說許默這個北蠻子欺負咱們揚州無人,少爺聽了就想去教訓許默,帶了三百來個下面的弟兄,到了許默住的客棧,沒想到這個許默蠻橫無理,帶了幾十個當兵出來,弟兄們被打得手腳骨折,少爺也被砍了兩刀,後來還被當兵的押到州衙去了,說是要治一個襲擊駐軍之罪。”他話音剛落,葉霸天還未發話,手下那些堂主哪裡還忍得住,紛紛怒罵許默蠻橫,出言要找許默報仇。
葉霸天抬了抬手,大堂頓時安靜了下來,他冷冷地看了葉小四一眼,道:“少爺被打的時候,你在哪裡?”
葉小四渾身打顫,連連磕頭道:“當時少爺讓我去找梁祈貴,我去找了一圈沒找到,回來就發現弟兄們都被打倒了。”
“你是說你們三百人被他們幾十個人給打倒了?”葉霸天有些吃驚。
葉小四點點頭,臉色蒼白地道:“是的。”
葉霸天沉思起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這時一個堂主抱拳道:“幫主,這個許默我倒聽說過一些。”說話的是城南堂堂主何天貴。
葉霸天道:“哦?何堂主說來聽聽?”
何天貴續道:“我聽說這個許默是河東節度使王忠嗣的親兵校尉,才二十來歲,奉王忠嗣的命令來辦事,前些天有人獵了一條大土龍,在揚州傳得人盡皆知,說的就是他,說起來他到揚州那天我也看到了,手下有一百多人馬,個個彪悍得不得了,一身殺氣,我看此人不是等閑之輩。”
葉霸天還未說話,另一位叫杜仲的堂主道:“老何你也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就算他是王忠嗣的人又怎麽樣,河東距揚州有千裡之遙,他的手能伸這麽長?到了揚州,他就得入鄉隨俗,現在他如此囂張跋扈,還打傷了少爺,不收拾他我們還怎麽在揚州混?”其他幾個堂主紛紛附和。
何天貴滿臉通紅,正要說話,葉霸天伸手阻止道:“好了,何堂主說的有道理,王忠嗣乃當世名將,強將手下無弱兵,這個許默必定有特別之處,況且今天的事情成兒未必一定有理,這樣吧,楊東,準備一些禮物,隨我去拜訪一下這個許默。”
杜仲站起來道:“幫主,有這個必要嗎?此人現在也只不過是個校尉而已。”
葉霸天沉吟道:“一個年輕人行事能如此狠辣,很不簡單,況且成兒被打傷了,場子還是要找回來的,先去看看這個人如何,到時候再看如何解決,也算是先禮後兵了。”
眾堂主這才釋然,葉霸天點了何天貴、杜仲兩個堂主隨行,讓楊東準備了名刺,馬上就動身了。
這時許默正在思考如何回太原的事情,劉小龍傷愈後,猛虎營就算日行百裡,十幾日就可以回到太原,才能趕上時間去長安一趟,正在思考的時候,劉元進來稟報:“大人,外面有一個青龍幫的幫主求見。”
許默聞言淡淡一笑,道:“有請。”
客棧門外,葉霸天領著何天貴、杜仲、楊東三人正在等劉元的通報,已經等了一柱香的時間了,杜仲和楊東面露不耐,葉霸天倒是神情淡然,看著門口站崗的四個猛虎營士兵道:“看這幾個軍士,果然彪悍。”這四個士兵只是直屬火的普通士兵,但經過嚴格的訓練並且有充足的營養,個個虎背熊腰,帶著一股子煞氣。
何天貴點頭道:“幫主說的是,這幾個軍士站崗時不動如山,眼神毫不斜視,必定心志堅強,紀律嚴明,非嚴格的訓練不能如此。”
杜仲雖然不說話,但對比自己手下的弟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這時劉元出來道:“葉幫主,我們校尉大人有請。”並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葉霸天道了一聲“請”,跟在劉元身後進了客棧。
經過客棧大堂的後門才到了院子門口,許默已經領著小義、耿明、張成在門內等著了,見到四人進來,抱拳笑道:“久仰葉幫主大名,今日一見,許默三生有幸。”
葉霸天抱拳還禮,道:“許校尉過獎了,倒是校尉大人勇擒土龍的壯舉已經傳遍揚州了,葉某神交已久,今日終於得償所願了。”
兩人寒暄了一番,眾人走進了大廳,分主客坐定後,葉霸天還未說話,杜仲臉色不善道:“許校尉是河東軍屬下,不知奉的哪家軍令到揚州來執行軍務,管理治安啊?”
許默故作一驚,道:“這位兄台怎麽稱呼?在下有些不明白。”
葉霸天指了指道:“這位是本幫水堂堂主杜仲,說話心直口快,唐突之處,還請校尉見諒。”
許默心中有些不爽,但當著這些人的面,還是笑笑抱拳道:“原來是杜堂主,在下有禮了。”
杜仲草草抱拳還禮,追問道:“許校尉尚未回答我的問題。”
站在許默後面的小義見杜仲如此無禮,喝道:“大膽!你憑什麽如此對我家大人這樣說話!”
杜仲也是火爆脾氣,一拍桌子就要發作,正好許默和葉霸天同時喝道:“不得無禮!”兩人這才作罷,卻都是互相瞪著對方,不肯罷休。
許默對葉霸天一笑道:“杜堂主說的不錯,在下乃河東軍校尉,這次是奉我家大帥的軍令,到揚州尋找一個同袍之子,初到揚州,如果有得罪之處,還請葉幫主、杜堂主海涵。”
杜仲急道:“就一句海涵這麽簡單?沒這麽容易,今天下午,你們打傷了我們的少幫主,還把他押到了州衙,這筆帳怎麽算?”
許默心道,這才是真實目的吧,他看看葉霸天,見他含笑喝茶,卻不說話,知道是這也是他的意思,便道:“今天下午是有一幫流氓來我這裡,為首的自稱是青龍幫少幫主葉世成,要我下跪磕頭道歉,否則就要打斷我和我屬下弟兄的手腳,我輩是軍人,自然不會束手就擒,便讓手下數十弟兄衝殺了一陣,擒獲了幾個流氓,至於其中是否有貴幫的人,在下實在不知。”
何天貴抱拳道:“不知道許校尉和梁長史的公子有何誤會之處?”結合許默剛才的話以及葉小四說的話,許默和青龍幫並沒有衝突,關鍵在於梁祈貴,說開了其實就沒事了。
許默道:“說起來,在下和梁長史的公子還有些過節,在下奉王大帥的軍令來揚州,是為了尋找一個烈士的兒子,叫劉小龍,劉小龍曾經得罪了梁公子,被官府捉拿了以後,竟然不判刑也不準保釋,只等秋後處斬,一次小小的鬥毆就要置人於死地,我上門去解釋,梁長史當面答應我放劉小龍一馬,沒想到我等到的是已經打斷手腳、奄奄一息的劉小龍,這讓我如何向大帥交令?在下隻好去抓了條土龍來救劉小龍,梁長史擺了我一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就設了個圈套,沒想到梁家如此囂張跋扈,不給錢還打人,我就替那個窯姐告上州衙,因此就徹底得罪了梁家。”
葉霸天點點頭,事情是大概清楚了,敢情自己的兒子被梁祈貴當了棋子,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現在被打傷了也活該,不知道天高地厚,就當受了一個教訓,這個許默是王忠嗣的心腹,他也得罪不起,便抱拳道:“犬子魯莽,衝撞了校尉, 還請校尉見諒。”
許默也沒有糾纏不清,和青龍幫結怨並不劃算,擺擺手道:“葉幫主客氣了,我們也是不打不相識。”然後轉頭對劉元道:“小元,你去州衙一趟,就說我們和少幫主之間是誤會,不再追究了,然後把少幫主送回府。”
劉元立即應了聲是,就出了大廳,葉霸天看了一眼楊東,楊東會意,跟在劉元背後去了。
葉霸天站起來道:“多謝校尉大人,天色已晚,葉某就不打擾了,明天晚上,葉某在望江酒樓設宴,向校尉大人賠罪,還請校尉大人賞光。”
許默站起來推辭道:“在下怎好意思打擾,葉幫主太客氣了。”
葉霸天怎肯罷休,道:“葉某恭候大駕,告辭了。”他身後的何天貴、杜仲也是抱拳告辭,許默無法,隻好送他們到客棧門口,剛到門口,就聽到前面街上馬蹄聲陣陣響起,只見數十騎兵殺氣騰騰而來,葉霸天等人大驚,還以為許默要趁機動手,但看到許默並無異狀,才放下心來。
騎兵在門口停下,跳下馬來,為首兩員大將伴著陣陣甲胄撞擊聲來到許默面前單膝跪下道:“大人,南霽雲(張龍)率隊歸來,請大人指示。”身後那些騎兵也單膝跪下,齊聲道:“參加大人。”聲音洪亮,帶著陣陣殺氣,震得葉霸天等人也面色大變。
許默大聲道:“弟兄們辛苦了,整理馬匹兵器,回房休息。”
“是。”齊聲應是後,南霽雲、張龍領著手下牽馬從側門進入後院,葉霸天等人看著彪悍的猛虎營士兵,心中還有些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