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車鑼嶺風雨客棧前來了幾個士兵模樣的人,進來問了一下是否有空房,把剩下所有的房間都包下來了。 不久,一陣人喊馬嘶,幾十名家丁護衛著六輛馬車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上了客棧前的平地,一個年輕軍官在馬上喝道:“冷明,你們小組將所有馬匹都牽進馬廄,喂好馬料,晚上輪流看守馬車和馬匹,姚老四,帶人檢查所有房間,沒有問題後才能讓小姐進去,席峰,你們小組負責警戒,最後吃飯。”
“是。”不管是有精神的還是有氣無力的回答,這些家丁總算有了一些樣子。趁著中午休息的時候,許默把所有家丁分了一個組,一個叫冷明的人曾經做過鏢師,被任命為車馬小組組長,帶5個人,老成穩重、經驗豐富的姚老四是護衛小組組長,帶5個人,當過鏢師的席峰為警戒小組組長,帶5個人,張健帶兩個家丁貼身護衛林嫣,相當於把張健架空了,以防止張健影響任務的完成。
不一會兒,張龍出來稟報:“校尉大人,這間客棧有客房27間,還空著10間,有一家商隊,住了5間房,其他的客人都是三人以下,大廳是飯堂,還有兩個包房,已經讓掌櫃的準備了,大廳內有17人在吃飯,有3人攜帶兵器,張虎已經密切注意,警戒小組已經內外布置,吉昌攜帶軍弩埋伏在暗處,林翰已經拿到了房間圖,請校尉大人安排。”說完遞給許默一張紙,從圖上可以看到,客房在客棧的第二進,分別有天地人各9間房,目前空著的是天字4、5、7號房,地字4、6、7號房及人字4、5、6、7號房,對於在外做生意的人來說,吉利很重要,剩下的房間很分散,對於他們的護衛來說比較麻煩。
許默點點頭,道:“先吃飯,讓掌櫃的安排一個分隔開來的大廳,進去吧。”
“是。”
林嫣在春燕、秋雨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許默走過去,道:“林小姐,這一路可好?”
林嫣有些憔悴,顯然是很少出遠門,道:“多謝許校尉關心,小女子很好。”臉色似乎不太好。
許默感覺到她語氣裡的排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心痛和苦惱,隻好道:“小姐請。”
進入客棧大廳,正在吃飯的人都看著進來的這群人,其中有三人明顯是武士打扮,兵器都放在桌上可以第一時間碰到的地方,其他人都是商賈打扮,人數不多,顯然另外一隻商隊也沒在大堂吃飯。
看到這麽多人進入客棧,掌櫃的連忙親自來招呼,哈著腰道:“這位將軍,包房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
許默仔細看了看大堂中吃飯的人,看到那三個武士時,眼睛射出一道精光,一個正看著他的武士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許默嘴角泛出一絲冷笑,進了包房。
包房內,林嫣和張健坐在一個桌上,春燕、夏荷、秋雨、冬雪及四個仆婦、兩個伺候家丁坐一桌,六個車夫坐一桌,張龍、劉虎坐一桌,還有兩桌空著。
許默坐下後,張龍拱手道:“大人,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每桌要了一樣的飯菜,共四葷三素二湯。”
許默點點頭,道:“嗯,好,張龍,你等一下吃快一點,把各處情況匯總一下,不要有所遺漏。”
“是。”
不一會兒,客棧的夥計魚貫而入,把各色菜樣在每桌都上了一個,不一會兒就已經上完菜了。
看著桌上滿滿一大盆的牛肉、羊肉、雞肉、魚肉及各種青菜,還有濃香的骨頭湯,
讓這些累了一天的家丁、丫鬟頓時食欲大振,林府雖然是大戶人家,但作為下人的他們,肉也是很少吃的。 就在家丁、丫鬟們歡天喜地吃飯的時候,張健將筷子重重砸在桌上,喝道:“這是人吃的嗎?一塊肉這麽大,喂豬的嗎?”震得其他家丁和丫鬟都不敢動手了,隻好眼睜睜的看著他。
累了一天,許默等人吃得津津有味,沒有理會他們,從眼角瞟過去,林嫣也沒有吃,皺著眉頭坐在那裡,看來張健還有為林嫣出頭的成分在裡面。
包房裡陷入一種詭異的沉寂,只有許默三人嚼飯的聲音,張健盯著許默,喘著粗氣,其他家丁則不是盯著張健就是盯著許默,或者乾脆盯著飯菜。
不一會兒,張龍站起來道:“大人,我吃完了。”
“恩,去吧,讓小義來吃飯,再通知車馬組和警戒組輪流來吃飯。”
“是。”張龍說完除了包房。
許默連續吃了三大碗飯,站起來道:“各位,此去揚州不下千裡,我們每天都要趕路,如果你們不吃飽飯,明天就可能會累倒,但我們的行程是不會變的,到時候誰來照顧你們,還不是你們自己?快吃飯,吃完按照分配的房間休息。”那些家丁和丫鬟聞言都開始吃飯了。
“哼,要是我們小姐的身體累壞了,許校尉,不知道你可擔待得起?”張健陰測測的聲音傳來。
許默還沒說話,劉虎已經站了起來,他雙手扭了扭拳頭,笑道:“小白臉,莫非你的屁股又癢了?”
被說到痛處的張健臉色通紅,站起來指著劉虎道:“你······”,卻罵不下去。
劉虎正要還擊,許默一擺手道:“虎哥,不要做無謂的口舌之爭。”
劉虎瞪了張健一眼,隻好作罷。
“今天中午我就說過,中午暫休後要立刻出發,某些人不聽號令,導致隊伍行程出現延誤,原本我們可以在十裡外的青石鎮落腳,如今卻只能在這個車鑼嶺住宿,是誰的責任?”許默冷冷道。
聽到這裡,張健隻好坐下,林嫣毫無表情的臉也出現一絲紅色。
“快吃飯吧,每天走完相應的路程,有好的落腳點,條件就會好起來的。”這句話其實是對林嫣說的,她聽在心裡感覺有些怪異,但還是開始吃飯,張健見此情況也隻好不再堅持,開始吃飯。
其他各組的家丁也陸續進來吃飯,看到豐盛的晚餐都有些欣喜,他們對許默的支持也悄然高漲。
見他們開始吃飯,許默讓夥計借來了筆墨,用他三腳貓的毛筆字在紙上分配房間,人字四間房集中在一起,便於防禦,地字三間房在人字房對面,也好有個照應,便把林嫣和她的四個丫鬟安排在人字5號房,張健帶他的兩個家丁住在人字6號房,許默等人在人字4號房,王家的四名仆婦在人字7號房,其他18名家丁除有任務在身的外,其他都在剩下的六間房裡休息,並安排張龍負責上半夜的巡夜,小義負責下半夜的巡夜。
沒過多久,林嫣便吃完了,在張健及幾個丫鬟的陪伴下,出了包房,在經過櫃台邊時,張健問道:“許校尉,我們小姐住哪個房間?”
許默從座位上坐起來,看見那三個武士還在大廳中喝酒,不便說話,便把手中安排房間的紙遞給小義,道:“你去把房間安排一下,讓大家早點休息,明天寅時三刻起床。”
剛吃完飯的小義應道:“是,默哥。”
這時張龍也回來了,對許默道:“大人,馬廄和外面我都看過了,沒有問題,冷明和席峰都安排好了晚上值夜的人,大人要不要再看看?”
許默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了,你辦事我放心,我回房間了,你晚上多上心,抓緊時間休息,明天還要忙。”
張龍甚是感動,一拱手道:“多謝大人信任,卑職明白。”
許默點點頭,轉身在掌櫃的帶領下往後面的客房走去,三個武士互望一眼,也收拾了兵器回客房,張龍看在眼裡,轉身出了客棧,他還要安排一個暗哨注意對方是不是有外援。
夜漸漸深了,許默洗完澡後還是穿上了盔甲,坐在桌前假寐,橫刀就放在桌上,這把橫刀是王忠嗣所贈,刀名“破軍”,是王忠嗣十八歲從軍時唐玄宗所賜,現在他已貴為節度使,不再衝鋒陷陣,這把橫刀中的精品也沒有了用武之地,和這把刀鞘樸素、殺意很重的橫刀相比,他現在的刀就華麗多了。
房間裡,劉虎、小義也在房間中休息,吉昌埋伏在房頂,張虎則藏在林嫣房間的橫梁上。
三更時分,園子裡傳來幾聲貓叫“喵喵喵”,吉昌精神一正,他埋伏在屋頂東側的拱角下面,身上還披著一層皮毯,隱蔽著,此時正凝神用軍弩瞄準著院子。
見貓叫沒有引起注意,只見院子裡突然出現三個黑影,其中一人貓著腰迅速躥到了許默門外,左右張望了一下,看沒有情況後,向後點點頭,又一人手持一根竹管來到了一邊,只見他用一根手指沾了沾唾沫,在窗戶紙上捅了一個洞,慢慢將竹管伸進去,接著吹了吹,一股青煙在竹管另一頭冒出。
等了一會兒,兩人見沒有情況,來到門前,一人拿出匕首,在門閂上撬了撬,很快就打開了門,就在這時,一聲弓弦聲響,一支弩箭插入了他的眉心,他隻來得及悶哼一聲,便向後倒下。
另一人聽到聲響,連忙向後滾去,恰好躲過了吉昌射來的弩箭,又一個翻身,躲在柱子後面,吉昌一箭不中,又射出一箭,隻射中那人的肩膀,還是被那人躲過了要害。
在院子中的那人見兩名同伴遇襲,倒也沒有逃跑,而是要過來救受傷的那人,但他剛動身,就被從屋內射出的一箭射中大腿,立即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吉昌此時放下軍弩,從屋頂跳下,衝向了院內的刺客,許默、劉虎等人也從屋內殺出,肩膀中箭的刺客見事情已經敗露,已無幸理,拔出到來衝到院中,口中叫道:“三哥,我來救你。”但沒走兩步就倒在地上,背上還插著一支弩箭。
“三哥”見那人又被射死,大喊一聲:“五弟。”還不顧腳上的箭傷,掙扎著要過去看看,卻被吉昌一腳踢在背上,待要起來,脖子上感到一股寒氣,已被一把橫刀架在脖子上。
剛才的打鬥聲和慘叫聲也吵醒了其他人,張健穿著睡衣出了門,林嫣的房間也亮起了燈。
張健邊穿衣服邊走過來,有些未睡醒,嘟囔著:“怎麽啦,發生了什麽事?”正見到劉虎和小義抬著屍體,見到屍體,又問道濃重的血腥味,張健嚇了一跳,臉色發白,道:“怎麽了,怎麽有死人啊?”
許默正在擦拭“破軍”,雖然剛才沒有見血,但他卻感覺到剛才對敵時“破軍”在震動,似乎有些嗜血,現在要安撫安撫它才行,看見張健的狼狽,道:“剛才有幾個刺客,已經解決了,張總管去休息吧?”
張健雖然跟隨著名劍師梁子明學藝多年,卻從未上過戰陣,沒見過血,現在已是臉色蒼白,惡心欲嘔,聽到許默的話如蒙大赦,轉身回了房間,不一會兒從他房間傳來嘔吐的聲音。
“大人,屍體已經檢查過了,沒有什麽發現,活口已經壓倒大廳,請大人發落。”
許默收起“破軍”,道:“走,到大廳看看。”
大廳內,那個“三哥”此刻被反綁雙手,跪在當中,吉昌、劉虎、小義已經在廳中了,還有幾個警戒組的家丁。
見到許默進來,各種稱呼響了起來,“校尉大人”、“大人”、“默哥”等等,許默擺擺手,在廳中當作案台的桌子後面坐下,道:“劉虎,先擰斷他的雙臂,打斷他的雙腿。”
眾人一驚,還未開始審便先用刑,他們都沒聽說過,那幾個家丁更是開始敬畏許默了。
原本打算死扛到底的“三哥”,此刻也懵了,既然要審他,為何還沒問就先動刑呢?還沒醒覺過來,劉虎已經動手了,他抓住“三哥”的手肘,一拳打在上臂,只聽“哢哢”兩聲,“三哥”的手臂已經雙雙被折斷,劉虎又踩在他的雙膝上,又是“哢哢”兩聲,“三哥”雙腿又被踩斷,知道此時,“三哥”才驚醒過來,發出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嚇得那些家丁都有些怕了。
許默也很有耐心,直等到“三哥”適應了疼痛,不再慘叫,才慢慢道:“說,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裡人,幹什麽的,一一說來。”他面無表情,聲音冰冷,“三哥”看著他的眼睛已經有些畏懼了,但他仍然不敢說出來。
許默見他不肯說,手指敲打著桌面,道:“你不說也行,我也能猜出個八九分,想對林家打什麽注意,有我在,盡管來就是了,說與不說,都是一個死字, 就看你自己了。”
正在發抖的“三哥”沉默了許久,用已經沙啞的嗓子道:“我說,隻請放過我一命。”
許默看了看他,看他不像是個怕死的人,道:“你想給你的同夥報信?也罷,看你也是一條漢子,讓你的兄弟們別再來送死了,那點錢不值得你們賣命。你說吧!”
“大人,我們是太行山七虎寨的,我排名第三,叫焦烈,死去的兩個兄弟,一個是老五韓平,一個是老六何二狗,我們這次是接了一筆買賣,要毀了林家的千金,至於是受誰所托,請恕在下實在不能說。”
“混帳,落到我們手裡,你還想隱瞞嗎?”吉昌喝道。
許默擺擺手,道:“好,你不說也無妨,我便饒你一命,希望你告誡你的那些兄弟,不要再來惹事,否則我必剿滅你們山寨,另外,你們不得危害百姓,可明白?”
“是,小的記住了,大人手段高明,我不會再讓我的弟兄們來送死了。”
“那就好。小義,吉昌,你們帶他下去療傷吧,不要驚動了其他人。”
“是。”小義應了聲,和吉昌一起架了焦烈回到他們的房間,幫他接好折斷的骨頭,對於許默的優待,焦烈還不忘道:“多謝大人不殺之恩。”
許默站起來道:“今天我們算是不打不相識,我叫許默,現在是河東節度使親兵營校尉,你的兩個兄弟死在我們手上,我們也不好說什麽,你回去後如果想報仇,可以盡管來找我們,但你們不得找普通百姓出氣,否則我絕不手軟。”
“是,小的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