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默再次被拖進大殿的時候,他已經滿頭大汗,衣服的背面和下擺的地方已經被鮮血浸透了,全身都被汗水浸濕,顯然這六十大棒打得是實實在在,但整個過程中他並未發出一點聲音,到最後他都是咬著下嘴唇,任由士兵拖著進了大殿,然後扔在地板上。 在大殿中諸人的驚愕中,許默艱難的站起來,盡管全身在顫抖,搖搖晃晃,但他還是站了起來,眼神還是那樣堅定銳利。
玉真公主芳心顫了顫,她從小在皇宮中長大,對大棒的威力早就耳熟能詳,但眼前這個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呢?能讓常人昏迷不醒甚至喪命的流失大棒竟然沒有打斷這個男人的脊梁。
李白也是悚然動容,他霍得站起來對玉真公主道:“殿下,許將軍雖然犯錯在先,但畢竟是朝廷大將,如今已經深受重創,還是讓他先下去醫治一番,以免加重傷勢,誤了朝中大事。”
玉真公主心想李白說的有些道理,正要下令,寧王妃站起來喝道:“不行,不能就這麽算了,我們家小強還在床上躺著呢,持盈,現在就把他押到長安,本妃倒要看看他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玉真公主面現難色,李白雖有心反駁卻由於地位相差太遠,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只有廣寧公主站起來道:“大奶奶,依我看差不多就行了,眼下這個許默已經受了六十大棒,他怎麽說是朝廷命官,若是父皇知道了,恐怕不太好。”她經常出入李隆基身邊,多少還是知道李隆基很看重這個許默,若是打壞了,李隆基那裡也不好交差。
寧王妃此刻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張嘴就來道:“廣寧啊,你的小強侄兒還在床上躺著,就這樣放過這個混帳嗎?他今天敢打小強這個國公,明天就敢打王爺,不能就這麽放過他啊。”說著已經嗚咽地哭起來。
廣寧臉色變了變,輕歎一聲坐了下來。
這時許默苦笑了兩聲,搖了搖頭,這兩句輕微的苦笑聲在寧靜的大殿中顯得有些突兀。
“許默,你笑什麽?”玉真公主沒好氣的問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也不是她想要的,如今不知如何處理,許默的笑聲在她耳裡顯得特別刺耳。
寧王妃、李白和廣寧公主也睜大眼睛看著許默。
“我笑,是因為在你們面前,公平與正義沒有立錐之地,有的只是你們的虛榮與霸道,今天我身為朝廷命官,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但如果是一個升鬥小民,無意中得罪了你們,可能已經被亂棍打死了。所以我笑,笑這世道的不公,也笑你們這些皇親國戚的無知。”
“大膽!”玉真公主玉臉含霜,一拍桌案怒喝道,接著一指許默,“把這個大膽的奴才給本宮押下去,關入地牢,看他還敢不敢嘴硬?”
李白還想勸解,那兩名羽林軍已經拖了許默出了大殿,許默沒有絲毫反抗,任由他們拖走。
不過許默剛被拖出大殿,門外已經響起了滾滾的馬蹄聲,大殿內諸人正在驚疑之間,只聽門外響起一聲大喝:“聖旨下!”
玉真公主等人連忙來到殿外接旨,拖著許默的兩名士兵也停了下來。
只見一大隊金盔金甲的羽林軍騎兵滾滾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左龍武將軍陳玄禮。
陳玄禮跳下馬來,對著長安的方向抱拳道:“傳皇上口諭!”
玉真公主等人立刻跪地接旨。
“著左龍武大將軍陳玄禮立刻帶許默入宮,不得延誤。”陳玄禮朗聲道。
“臣妹接旨。
”玉真公主歎了一口氣,答應了一聲,才由道姑扶著站了起來。 “末將拜見玉真公主、寧王妃娘娘、廣寧公主。”玉真公主深受皇帝李隆基寵愛,陳玄禮雖有聖旨在身,卻也不敢有絲毫不敬,傳完旨後,連忙過來請安。
玉真公主三人都還禮道:“陳將軍免禮。”
“公主殿下,末將奉命行事,還請公主殿下見諒。”
玉真公主淡淡笑了笑,道:“陳將軍不必介意,既然皇兄有命,盡管將許默帶走便是。”
陳玄禮心中大定,又是躬身道:“多謝公主殿下,那末將就將許默帶走,回長安交差了。”
玉真公主點點頭,接著卻道:“不過,就這樣放許默走,本宮的臉面何在?皇家的尊嚴何在?”
陳玄禮一愣,看了一眼旁邊明顯已經受過重刑的許默,期期艾艾的問道:“不知公主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許默打傷了寧王之孫、康國公李強,必須受到嚴懲,本宮的要求也不高,李強乃是皇親國戚,許默只是一介草民,只要皇上同意,將許默削職為民,發配邊關,永世不得進入中原,本宮和寧王妃就不再追究此事。”玉真公主冷冷道。
陳玄禮想起了今天朝堂上的事,覺得許默此次可能無法輕易脫生,玉真公主的這些要求也不是很過分,便應道:“末將一定將公主的話如實稟報皇上。”
“本宮沒有其它要求了,嫂子,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玉真公主對著寧王妃說道。
寧王妃恨恨的看了許默一眼,對陳玄禮道:“陳將軍,你們打算怎麽把許默押入長安?”
陳玄禮一聽也有些犯難,這次他們一千羽林軍都是輕裝而來,每人隻騎了一匹馬,現在許默身受重傷,不能騎馬,這樣的話,要把許默押入長安還有些麻煩,他對著玉真公主躬身道:“殿下,皇上今日早朝,寧王殿下上殿申訴,要求嚴懲許默,到如今朝會也還未散,不知殿下能否借末將一輛馬車,以免皇上及各位大人苦等。”
玉真公主正要回答,寧王妃哎呀一聲道:“實在是不巧,陳將軍,觀裡的馬車剛剛出去采買了,馬倒是有幾匹,可以借一匹給陳將軍。”
陳玄禮心裡咯噔一下,看來寧王妃是不準備放過許默了,嘴裡有些發苦,以許默現在的情況,在路上一路顛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怎麽向李隆基交代?便將求助的目光看向玉真公主,見她沒有什麽表示,咬了咬牙來到玉真公主身旁低聲道:“公主殿下,恕末將直言,許默如今深受皇上看重,就算他打了康國公,皇上最多也只是一時動怒,責備一番也就是了,對突厥的戰事還需要許默這樣的大將,無論於公於私,許默出事對殿下來說都不是好事啊。”
玉真公主沉吟了一會兒,對旁邊的道姑吩咐道:“清心,讓人將本宮的馬車牽來,借給陳將軍一用。”
名叫清心的道姑立刻應命去了,陳玄禮連忙拜謝道:“多謝殿下,末將會盡快將馬車送還。”
寧王妃見玉真公主竟然將馬車借給陳玄禮押送許默,心裡很不高興,來到玉真公主身邊道:“持盈,你怎麽借馬車給他們了?這個許默這樣可惡,正應該讓他吃點苦頭,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玉真公主含笑道:“好了,王嫂,得饒人處且饒人,許默已經受了六十大棍,比小強還多了一倍,你也出了那口氣了,他畢竟是朝廷武將,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我們還是不要讓皇兄為難了。”
廣寧公主這時說道:“是啊,大娘,這個許默很能打的,前一陣還立了大功,大破突厥呢,父皇很喜歡他的。”
寧王妃見兩人都不再追究此事,又想起皇宮中的那位強權皇帝,心裡也不敢再糾纏,隻好歎了口氣,道:“好,看在持盈你和廣寧的面子上,本妃就放了這個混帳一馬。 ”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李白也松了一口氣,笑道:“寧王妃娘娘大人有大量,學生佩服。”
這時寧王妃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擺了擺手道:“算了,青蓮先生過獎了,本妃之前在氣頭上,有些著相了,幸好小強的傷勢不是很重,不然本妃怎也不會放過他的。”
咕嚕咕嚕的聲音中,一輛玄色篷布的寬大馬車被趕到了眾人面前,清心來到玉真公主面前道:“殿下,馬車來了,已經安排好了。”
玉真公主點了點頭,對陳玄禮道:“陳將軍,這輛馬車就先借給你用一下,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陳玄禮抱拳道:“是,多謝公主殿下,末將會如實稟報皇上。”
玉真公主這才點點頭,陳玄禮不敢耽擱,大手一揮,他手下的羽林軍士兵從保護玉真公主的士兵手中接過許默,把他架起來扶到馬車旁,正準備要架上車,許默喘著氣道:“等一下。”
兩名士兵停下來,許默對著玉真公主道:“公主殿下宅心仁厚,在下在此表示感謝,但殿下也許遠離世俗太久,早已不食人間煙火,依在下看,殿下不妨到民間走走,看看這個真實的花花世界,才不枉來這人世走一遭。”接著便對那兩名士兵道:“好了,我們走吧?”
玉真公主看著許默的背影若有所思,連陳玄禮向她拜別也沒有注意到,直到馬車啟動,陳玄禮率隊離開,她才收回自己的心思,心中隱隱有了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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