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目瞪口呆的相互看著。
這才驚覺他們來晚了!
這麽大個事居然來晚了!
林巴豆一聲慘叫,然後跑過去用鐵鍬挖墳,三下五除二將鐵蛋兒的屍身挖了出來。
她不知鐵蛋兒到底是何年何月入的土,但身體雖然皺吧乾癟得如同塞乾的林蛙皮,卻並沒有腐爛,頭生白發,手足指甲長到彎曲,面目五官扭曲在一起,甚是猙獰。
林巴豆看到這僵屍,也不敢亂動了,站在那裡問韓小甲該怎麽辦。
韓小甲對付僵屍有什麽辦法?自然只能是燒了。
這面把隨身帶的柴油瓶跟打火機拿出來,林巴豆一下子不敢了,擺手說不行,萬一鐵蛋兒沒死,這一把火恐怕也燒死了。
韓小甲懶得給林巴豆講大道理,隻說屍身破壞得如此厲害,鐵蛋兒早就魂飛魄散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微弱的呼救聲,三人轉頭,便看到鐵蛋兒捂著肚子靠在一棵樹旁。他這肚子也破了一個血洞,裡面冒著黑水,黑水也是半透明的,會慢慢蒸發在空氣中。
鐵蛋兒擺了擺手,林巴豆急忙過去,但是兩個人虛實不同,已經握不住了。
鐵蛋兒含著淚,對林巴豆說:“小生姓吳名瑾言,擾小姐良久,只等此時相見,將小生之事說於娘子,但求君莫忘我。”
說罷,緩緩將自己的身世說了出來。
此地有鄉紳劉氏,年六十有余,得一女,姓劉名楚,人稱劉媛
其人勤學甚慧,心靈手巧,千般皆好,奈何天生石女。
十裡八鄉皆聞,無男肯娶。
劉媛難受鄉人調侃,向北而逃,路遇一宅院,見一素衣男子攜小廝而出,望之招手。此男子氣宇軒昂,劉媛隨之入屋,卻因天生石女,恪守閨房之禮,不受引誘。
男子歎天下還有如此娘子,托其一尺書信,向北三百裡送與姨母。
劉媛本也無處可去,便想成人之美,由男子安排婢女,隨行三百裡,按圖索驥,卻無所獲。
此時星月已燦,芳草迷目,又遇虎狼成群,劉媛心中忐忑,悔恨不已。
忽聞人聲,劉媛尋之,遇一宅院。
門口俏公子嬉戲,雙廝侍奉在側,劉媛向前求助,俏公子欣欣然讓其入屋。正說話間,突聞姑姑來了,俏公子驚恐,將劉媛塞入臥房之中。
俏公子名為吳謹言,為姨母之子,眼見劉媛便心生歡喜。
臥房幾日,二人吟詩作畫,興趣相投,又同床共枕,卻不談男女之事,甚是輕松愜意。
幾日後,謹言好奇,以手探劉媛,未見反應,心中暗生悲涼。
正在惆悵間,忽而房門推開,丫鬟領姨母而入,劉媛急忙翻滾在地,磕頭求饒。
姨母見謹言惆悵哀怨,疑劉媛騙誘其子,亂棍之中,書信掉落。
姨母撿起,見其內容甚喜,奉劉媛為座上之賓。
又問謹言惆悵何事,謹言道:“自憐所愛,實為石女,心既所屬,是以悲身。”
姨母聞言,訓斥謹言,又命人去一犀角寶盒,中有一黑丸,令劉媛吞下。而後將劉媛納入自己寢中,由姨丈日夜調教。
這黑丸甚猛,但劉媛日益憔悴,一日姨丈姨母乘風外出,謹言入室,對劉媛哭曰:“當年你帶兄長書信,卻不知其死去甚久。父親母親乃狐妖,以你石女之體補陽,若不快去,命不久矣。”
劉媛此時一見謹言,頓覺黑丸燥熱,不聞其言,撲之於床。
卻怎知黑丸竟入謹言之體,
珠胎暗結。 二人心知惹禍,謹言掩面而出,又差小廝送一方手帕,上書一詩。
“君本戀妾禮,非戀床間戲。夜半東牆下,不死不分離。”
劉媛卷姨母細軟金銀,卻不料姨丈竟於黃昏而歸,衣爛酒醉,又言與三清道人,彩霞仙子嬉戲於雲,追逐於風,好不快哉。
說罷,現出狐狸相,竟生三尾。
頓時震怒,劉媛跪地,將手帕遞出,隻說吳謹言引誘自己,又說黑丸被謹言硬生奪去。
姨丈命人將謹言綁來,這才知黑丸已入體成胎,不複可取。
遂讓人棍擊謹言,生生打死,謹言臨死亦苦苦哀求,認了自己引誘劉媛,只求留劉媛一命。死時雙眼,依緊盯劉媛,似有所盼。
劉媛畏縮,不發一言。
謹言咽氣,被下人拖去埋於亂墳,或心有不甘,或黑丸之力,屍身一直不腐,胎兒亦不生不死。
姨丈自此事則被姨母食之,滋補本體, 而劉媛無用,由姨母出面趕出宅門。
明明繞路歸家,卻兜兜繞繞,走入亂墳之中,見謹言立於身前,伸手索物。
劉媛嚇得肝膽俱裂,磕頭求饒,皆不能成。
許久,掏出懷中手帕放於墳前,謹言竟飄飄然而去,不再尋仇。
余生未對他人說一言關於謹言之事,只是病榻之中,讓門下之人刻一牌,死時手捧,上刻“華庭夜半圓明月,月明婆娑照劉媛,日日年年不得見,不見謹言淚華庭”。
無人知是何意。
吳謹言說完這些,伸出手想要去摸林巴豆,但他已然沒有任何的力氣,他用最後的力氣說:“那個孩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它是黑丹帶著我的怨恨而生,若有機會,你幫我讓它安息吧。要明白,在這人間,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幫它解脫吧,不要它造成太多的罪孽。可以嗎?答應我。”
林巴豆痛哭流涕地點了點頭說:“好的,謹言,我答應你。”
吳謹言搖了搖頭,伸出手指點了點林巴豆的唇,然後說:“不要叫我謹言,我……我是你的鐵蛋兒。”
林巴豆點了點頭,用盡全力去抱鐵蛋兒的魂魄。
卻只見那魂魄星星點點,散在黑夜之中,慢慢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巴豆隻抱了鐵蛋兒的一個虛影,然後她哭著,拚了命去抓,又怎麽能抓得到。
她用盡全力。
卻徒勞無功。
她聲嘶力竭。
又毫無回應。
天地有定數,人力有窮時。
便不甘心,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