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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事》第23章 密謀
  第二天,淮慶府。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簇一簇的人們圍在大街上公告欄前,觀看著府衙剛剛張貼出來的告示。

  “看來這次地府是下了大決心要大搞工業建設了。前幾天我在蘇楊府,工部就大張旗鼓地廣招技術人才,現在咱們淮慶府也開始招募了。”一個商人模樣的人說道。

  “嗯,大好事呀,工業發展起來了,咱們這些經商的就有東西可販賣了。”和他一同的人說道。

  “得趕緊去報名,這潦倒的日子我算過夠了,你去不去?”

  “憑啥不去?天賜良機呀!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

  穿著一身農裝的裴明清站在圍觀的人群裡,側耳聆聽著每一個人的話語,眼睛掃視著每一個人的臉龐。他希望從這些圍觀的人們當中,看到那張他熟悉的臉,聽到他熟悉的那道聲音。可是他失望了,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地退出了人群,向另一個張貼告示的地點走去。同時,淮慶府師爺裴志,也是混跡在圍觀的人群裡,暗中觀察著每一個圍觀者,努力地想從這些人中辨別出表現不同的人來,可是他怎麽看、怎麽聽,也分辨不出不同的人來。一個告示張貼處他佇立良久,又向下一個張貼處走去。

  城內,一處民宅內,一個彪形大漢靜靜地守在院門內側,仔細地監聽著院外的動靜。院外,幾個無所事事的閑漢無聊地靠著牆跟,蹲坐在巷口閑聊。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幾個人的面孔朝向四面八方,看似隨意的蹲坐,卻能觀察到各方面的動向。

  屋內,剛剛入城的陳山,正和馬亮、喬月、坐在一張桌子前,鄭奇筆直地站在陳山身後。

  “馬大人,你對淮慶府怎麽看?”陳山問馬亮。

  “老爺,我從昨天入城以後,喬裝出去到街上轉了一圈,四處看了看。我發現淮慶府和原來一樣,甚至於有些方面治理得比我在的時候都要好。我假裝外鄉人初到淮慶府,向人們打聽了一下裴明清的名聲,人人都說裴明清是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治下極嚴,嫉惡如仇。不過大部分的人都為裴明清感到可惜的是,他沒有一個好兒子,都說他的兒子是一個大大的紈絝,成天不學無術,滿大街遊蕩。可有些年輕人卻對他特別崇拜,說他是行俠仗義的典范,是遊走在民間除暴安良的大俠。”馬亮說道。

  陳山聽後看了看喬月,不由得笑了起來,“喬月你說說。”

  “當年馬大人被割職以後,我已離開淮慶府,知道的並不多。不過看現在的淮慶府,確實和馬大人在時,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動,一切都井井有條,人們安居樂業。至於裴宏這個人,我也說不上來。前幾天我在城門外大道邊,看到這麽一則趣事。幾個在碼頭做工的夥計,嚷嚷著說在碼頭上受了欺負,老板故意克扣他們的工錢,要進城裡找裴宏,讓裴宏去給他們做主。結果幾人還沒有進城門,那個老板就攆了上來,又賠禮,又給工錢,事情才算了結。可大部分的人都說他不學無術,是個紈絝。”喬月說道。

  “也許是裴明清為官清正,人民愛戴,相應得對裴宏也寄予了很高的期望。虎父無犬子,也就是這麽個理。恰恰相反的是,裴宏一直遊蕩在街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讓人們有失所望。從昨天進城所見,和喬月所說的來看,這個裴宏似乎又不是那麽簡單。”陳山分析道。怎麽個不簡單,他還一時無法定論。在他心目中,裴明清和張超同鄉,又是張超和柳嬋調來的官員,

主觀意識裡,他認為裴明清應是張超的死黨,可現在看來,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或許自己有些主觀臆斷了。  “不說他裴家父子了,目前有一件相當重要的事需要去辦理。如果這件事辦成的話,那麽南域之行也就該結束了!”陳山說道。

  一聽到老爺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喬月心中已經知道陳山要說什麽,面帶急切地看著陳山,馬亮和鄭奇也面色鄭重了起來。

  “十年前,張超曾通過江南巡檢使趙剛,傳一道手諭於沈鈞,讓其聯合大批商家,大量收購糧食。”陳山說道。

  馬亮聞聽此言,不由心中驚訝,額頭上冷汗直冒,“十年前,老爺根本不在陰間,而今回來也沒有多長時間,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深不可測呀!”

  陳山看了一眼馬亮,心中好笑,我也是巧遇喬月,否則我也不知道。不過,陳山並未說破此事,給下面這些官員一些神秘感也好,免得他們日後動什麽歪心思。

  陳山接著說道:“這次行動的主要目標,就是這道手諭。時隔多年,也不知道這道手諭是否還在沈鈞手中。不過以沈鈞的性格,這道手諭,應該還在其手中。我們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它拿到手。要想拿到手,就得需要多方面的配合。我初步有一些想法,我說出來,你們看看怎麽樣,咱們集思廣益,務必成功,不需失敗,同時也要不引起沈鈞的注意!”

  陳山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桌子上的一隻茶杯,放在桌子上,“假定這是王海,讓其在淮慶府府衙,以地府工業建設投資巨大、需吸引民間投資為由,在府衙內宴請民間有志投資建設的人士,共同前去協商。沈鈞,作為淮慶府商會會長,他是必須得前去!但從昨天的一些事情可以看出,沈鈞和裴明清並不是鐵桶一塊,兩個人有很大的分歧。他若前去,必定會帶護衛前去,這樣就削弱了一部分沈家的護衛力量,便於動手!”

  陳山又拿起一隻茶杯,放在一旁,“這是沈家。當沈鈞在府衙參加宴請的時候,我們設法在其後院製造一些混亂,最好是製造一場失火事故,吸引沈家的人注意。待火著起來以後,讓城防和巡查步卒,以救火為由,敲開沈家前門,製造更大的混亂。趁混亂時機,事先潛伏於前院的人員,伺機動手,查找手諭。”

  “老爺此計甚妙,當行,只要把控好一些細節問題,應該萬無一失!”馬亮說道。

  “老爺,我看有一些地方不妥,不知當講不當講?”喬月皺著眉頭說道。

  “你說。”

  “老爺,沈鈞此人極其小心仔細,如果在他前去府衙赴宴之時,家中恰巧失火,恐怕會引起他的懷疑,畢竟太湊巧了。在沈家後院有幾戶人家,跟沈家僅僅一牆之隔,我們是不是在這幾戶人家上面做做文章。”喬月說道。

  “我看行!”陳山說道。

  於是,幾個人便密謀了起來。

  正午,垂頭喪氣的裴明清返回了府衙,自己和師爺裴志一上午的奔波,一無所獲,不禁有些意興闌珊了起來,“難道老爺真得退出了地府,不再管了嗎?陰間百姓沒有了陳山老爺,不知要受多少苦呀!”

  “裴大人,不知你這是去哪兒了?讓我好找啊!”王海的話語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啊!哦,王大人啊!”裴明清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我去大街上看了看,民間對這次工部招募人才反應強烈,看來,這是一項很好的舉措呀。”

  “陳山老爺的決定,什麽時候錯過。今天就有不少人員報名,招募人員都快忙不過來了。”王海興奮地說道。

  “是啊,陳山老爺的決定,什麽時候錯過呀!唉!”裴明清抬起布滿滄桑的老臉,用無神的眼睛看了一眼遠處的天空,重重地歎息了一聲,“既然招募工作如此繁忙,不知王大人到府衙之內,是有何事?”

  一上午的白白奔波勞累,讓裴明清有些心灰意冷,對王海也有些冷淡了起來。

  “是這樣的,裴大人,”王海不以為意,仍舊笑著說道,“戶部周大人和工部劉大人曾傳手諭,同意民間投資入股,參與地府工業建設。每到一地,召集地方富商巨賈,說明投資情況,也是我的職責。這不,我初到淮慶府,人生地不熟的,還望裴大人給引見一下。”

  “可以,可以,王大人,咱們裡面談!”裴明清將王海讓進會客廳,邊吃邊談,商議準備宴請哪些淮慶府地面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當然,首當其衝的,便是商會會長沈鈞,他是必不可少的。

  下午,沈家後門的巷子裡,趕來了三駕賣柴的馬車,馬車上燒柴裝得滿滿登登。由於拉車的馬匹沒有戴糞兜,隨地亂拉,惹惱了巡查步卒,將三個賣柴人圍了起來,責令其收拾乾淨馬糞,並要罰款。賣柴人願意收拾馬糞,但拒不繳罰款。雙方吵吵嚷嚷了好長時間。最後,執拗的賣柴人寧可去打掃其它街上的衛生,也不繳罰款。

  三個人打掃完其它街道的衛生,天色也逐漸地暗了下來,圍觀的人都散了。三個賣柴人見已無人買柴,隻好就近敲開一家住戶的門,便宜處理,半賣半送地把柴賣給了這戶人家。賣柴人急於趕車出城回家,熱情地幫買主搬完燒柴,並整整齊齊地給垛了起來,然後罵罵咧咧地趕著馬車走了。一切是那麽得自然,賣柴,買柴,燒柴高高地垛在這戶普通人家的南牆跟兒,沈家的北牆外,間或還有幾根垛得不齊的燒柴,探入了沈家的後院內。

  晚上,沈家的會客廳內,燈火通明,王海和沈鈞、沈國良三人喝得滿面通紅。

  “來,王大人,再敬你一杯,多謝王大人相告。我幹了,你隨意!”沈鈞又端起了酒杯。

  “沈會長客氣了,職責所在,職責所在,幹了!”王海舉杯,與沈鈞一飲而盡,心中卻想道,“又是一隻老狐狸,還想把我灌醉,讓我酒後吐真言。我王海號稱千杯不倒,就你那點酒量可差遠了。不過倒可以假借酒醉,做些文章。”

  “不瞞王大人你說,前幾天我就接到蘇楊府王會長的書信,告訴了我這件事情,我還在思慮當中。地府工業建設,這麽重要的事情,地府真讓民間投資入股參與嗎?”沈鈞問道。

  “那是當然了!”王海假借酒勁,拍著胸脯,有些放蕩形骸起來,“周大人和劉大人的手諭在手,難道還有假?待明日召集齊諸位,我就當眾宣布二位大人的手諭。這件事情,隨說是陳山老爺提出,可是經過行政院張大人首肯了的。兄弟呀, 你是不知道咱們地府現在有多窮。就拿哥哥咯……”王海打了一個酒咯,“就拿哥哥的俸銀來說吧,咯,都減半了,家中那個困難啊。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現在地府是真沒有錢。”

  借王海說話停頓之余,沈鈞向沈國良打了一個眼色,會意的沈國良微微地點了一下頭,假借內急,走了出去。

  “從各位官員俸銀這一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地府現在國庫緊張。咯,既然國庫緊張,可又想要搞工業建設,那就只能依賴民間投資,所以哥哥我就登上門來。說不定咱們以後還是同僚呢。你放心,哥哥我絕不虛言!”王海假裝不勝酒力,稱兄道弟了起來,全無地府官員的形象。

  “相信,相信,怎麽能不相信呢!這麽大的事情,我想沒有人會去開玩笑的。”沈鈞陪笑道。

  “所以,兄弟呀,哥哥我和你說,千載難逢的好機遇呀,萬萬不可錯過。哥是家境貧寒,參與不進去了,你可千萬不要錯過!”王海表現得已有些醉意醺醺。

  於是,酒桌前,沈鈞拐彎抹角地提一些問題,王海醉醺醺地說著,一張大大的肉餅,在沈鈞的腦海裡形成。

  酒至半夜,王海提出了告辭。王海打著趔趄,是讓隨從攙扶著走出沈家。臨走時,沈鈞硬塞給了王海三千兩銀票和一些金葉子,聲稱工部官員遠下南域,舟車勞頓,全當給諸位官員的一點茶水孝敬。

  遠離了沈家,確定四周和後邊無人盯梢後,王海一下子醉態全無,“把銀票和金葉子保存好,回招募處!”

  一切,都在悄然中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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