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幕下,淮慶府象一隻巨獸,靜靜地臥伏在大地上。在沈家後面的街道上,三個黑衣人鬼魅般地躥了出來,每人的手裡提著一隻桶。桶內,裝著滿滿的油。
三人躡手躡腳地潛行到買了三大車燒柴的人家牆外,向裡探頭望了望。
“都熟睡了,動手!”領頭模樣的人低聲說道。
於是,三人敏捷地翻過牆頭,悄無聲息地來到柴垛前,拔掉桶上的塞子,將油潑到了燒柴上。隨後,一股火苗從燒柴上躥起,三人迅速撤離。
三人跳出牆外,快速地褪下黑衣,將黑衣收好,來到大街上,留一人在原地遠遠地望著燒柴,另外兩人分頭向沈家大院前面奔去,三下兩下便晃沒了人影,速度之快,遠非常人可比。
柴燒得很快,不大一會兒,火焰便躥高。紅紅的火焰在黑色的夜幕下分外顯眼,照亮了半邊天空,黑煙也升騰了起來,木柴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傳出老遠。
“走水了!走水了!”留在原地的放火人,見火已著大,一邊扯開嗓子大聲叫喊著,一邊跑到著火人家院門前,“哐哐”地砸門。
“哐哐!”的砸門聲和叫喊聲,驚醒了附近的居民。人們慌亂地爬了起來,提著水桶、臉盆滅火,一時間,人聲吵雜。
就在人們吵雜著滅火的時候,沈家大院的東南方向和西南方向,兩道聲音也同時叫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哪兒走水了?”喊話人話音剛落,一隊巡查步卒從一條街道內跑了出來。巡查小隊的隊長問道。
“沈家後院!”喊話人指著映起火光的沈家後院說道。
“趙四、蕭明,你二人趕緊去通知城防軍過來滅火,其余人跟我走!”巡查小隊長大手一揮,帶著眾人向沈家大門奔去。
“開門!開門!巡查滅火!”巡查步卒來到沈家大門前,用力砸著大門。
“來了!來了!”沈家的守門人慌忙把門打開,把巡查步卒放了進來。
由於今天沈鈞到府衙赴宴,守門人還兢兢業業地守在門裡,等著沈鈞回來。剛才後院嚷嚷著救火,全家人也被吵醒,拿著水桶、臉盆去後院救火。淮慶府內的建築,都是木結構為主,一旦火勢漫延開來,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守門人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聽到門外巡查步卒砸門救火,馬上把門打開,不敢有絲毫拖遝。因為城防條例有規定,膽敢阻擋救火者,就地處決,不論緣由。
“保持大門通暢,一會兒城防軍就到!你,趕緊領人到救火現場!你們四人,把守門口,保證道路通暢。”小隊長指揮四人守門,指著守門人,讓他領著步卒向後院跑去。
這一小隊步卒剛跑向後院,又一隊巡查步卒跑進了大門,急急忙忙地向後院跑去。不過這一小隊的步卒,在快速跑往後院的同時,延各個拐角處留下一名步卒,持槍警戒,不得讓人隨意走動,只能去往救火現場,其余地方不能隨意進入,嚴防有人趁火打劫。
就在人人都忙於救火的時候,沈鈞書房的暗角處,兩道黑衣蒙面人影閃了出來,快速地撥開書房門,閃了進去。二人進屋,抖開一塊黑布,將窗戶嚴嚴實實地遮擋起來。
“喬月,你去找書信,我在門口警戒。”鄭奇說道。
“好!”喬月說道,隨後點著蠟燭,向書架走去。
就在喬月與鄭奇進入書房的同時,大門口,城防軍來到。一隊人馬向後邊奔去,一隊人馬推著水車,
帶著水帶、長杆,衝進大門,向後院奔去。 後院內,大火熊熊,憑靠居民的水桶和臉盆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大火雖然隔牆燃燒,可巨大的火焰還是探入了院內,隨時都有可能燒過來。
“水井在哪兒?”城防軍頭領看著混亂的場面,大喝道。
“在這兒,在這兒!”正在水井旁叫嚷著讓人快提水的沈國良一看城防軍來到,趕緊應道。
城防軍確定了水井的位置,不等人吩咐,快速地把水車推了過來,安裝水帶,往火場鋪設,同時往水井內伸入汲水筒。
汲水筒安好後,幾名士兵賣力地腳踏泛水輪,把水從井裡提了上來,進入了水帶。水帶端頭,綁著長長的杆子,通過臨時搭起的支架,伸到了火焰上方。幾個人操縱著長杆,讓水噴灑到燒柴上。
就在人們忙忙碌碌地救火的時候,又有幾隊城防軍來到,吆喝著安裝水車、水帶以及支架。一時間,火焰燃燒的劈啪聲、水澆在木柴上的嗤嗤聲、救火人員的大聲吆喝聲、水桶臉盆的碰撞聲,充斥了現場人們的耳朵,那還有閑心思慮其它,只是盼望著快點把火滅掉。
書房內。
“喬月,找到沒有?”鄭奇守在門旁,一邊細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邊問道。
“還沒有,鄭將軍。”喬月額頭冒汗,快速地翻看著暗格內一封封書信。
“嗯?這一封沒有署名?”喬月拿起一份封皮上面沒有書寫一個字的信封,疑惑地打開。
“今著南域巡檢使趙剛知會淮慶府商會會長沈鈞……
張超”
“找到了,鄭將軍,你看看是不是?”喬月驚喜道。
“我看!”鄭奇接過書信,細細地端詳起來,“沒錯,就是它!”
“趕緊恢復原狀!”鄭奇低聲說了一聲,隨後二人細心地把一切恢復原狀,吹滅了蠟燭,撤下黑布,悄無聲息地退出書房,關好門,消失在黑夜中。
鄭奇和喬月退走後不久,一名城防兵士從外面進來,靠近最先到來的城防軍頭領跟前,悄悄地向他打了一個手勢,頭領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隨後,那名士兵混入了混亂的隊伍中,不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齊百長,此次走水報鎮守大人和府尹大人沒有?”最先來的杜百長問站在身邊的齊百長。陰間城防軍,以百人為一隊,隊長稱為百長。
“來得匆忙,忘了。要不現在派人去稟報?”齊百長看著已經控制住的火勢說道。
“嗯,得趕緊稟報。你先在這指揮,我去稟報。”杜百長說道。
“火勢已經控制住了,你趕緊去吧。快去快回。”
“好哩!”杜百長應了一聲,轉身牽過一匹拉車的馬匹,向府衙奔去。
府衙會客廳內,富商巨賈們喝得面紅耳赤,還在激情地議論著工業建設給他們帶來的巨大利益,偶爾有幾個上了年紀的,也強打著精神,聽著別人的談話。
王海、裴明清、沈鈞幾人坐在首桌,邊應付著其它桌上過來敬酒的客人,邊和他們攀談著交情,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
就在這時,師爺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伏在裴明清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話。
“什麽,走水了?哪兒走水了?控制住火勢沒有?”裴明清聽完師爺的匯報,變了臉色,失聲說了出來。城內防火,歷來是重中之重,縱然裴明清貴為一府之首,也是不敢掉以輕心。靠近首桌的客人,聽裴明清說城內失火,都閉住了口,看了過來。稍遠些的客人,見前面的人都閉口不言,也停下了議論聲,好奇地望了過來。一時間大廳裡落葉可聞。
師爺見裴明清把事情失口說明,也沒有了偷偷稟報的必要,便開口道:“大人,剛才城防軍杜百長過來稟告,沈會長家後邊一戶民居內走水。不過所好的是發現得及時,巡查步卒和城防軍反應快速,已控制住了火勢,現在正在撲救。”
沈鈞一聽到自己家後邊的一戶人家失火,不由地站了起來,面露焦急地看了王海一眼。
“可以散了!”王海心中想到。於是王海站了起來,“沈會長家附近失火,那沈會長快回去看看吧!諸位,時候不早了,今日咱們就探討到這兒,改日再會。我這幾天會一直在招募處,隨時歡迎諸位前來共同探討。”
在一片相互之間的恭維聲中,宴席散去。沈鈞和兩個護衛,急急忙忙地往家中趕。臨近家門,只見家門大開,正欲進大門,只聽“嘩啦”一陣兵器抖動聲音,四名凶神惡煞般的巡查步卒,持著明晃晃的長槍,從門裡出來,將他三人圍了起來。
“什麽人?民宅私地,不得亂闖!”一名步卒喝道。
“大膽,瞎了你的狗眼!難道沈會長連自己的家門都不能進了嗎?”一名護衛見狀,大聲地喝道。
“軍爺,放下槍,放下槍,這是我家主人沈會長,誤會!誤會!”這時,守門人急忙跟了出來,說道。
“哦,原來是沈會長,恕在下眼拙,快請進。在下也是職責所在,嚴查過往人等,預防宵小趁火打劫,盜竊財物。”巡查步卒趕緊讓開。
沈鈞見此,倒是並沒有惱怒,如此安排, 頗合他心意。如果真有一些不法之徒,趁火打劫,倒真是一大麻煩。
沈鈞進得門來,大步流星地往後院趕去,見沿途兵卒把守,戒備森嚴,一切井然,便放下了心來。來到後院,見大火已經撲滅,眾城防官兵正在拆卸水車,裝車準備退出沈家大院。
“諸位辛苦了!辛苦了!”沈鈞急忙上前打著招呼。
“不辛苦,不辛苦,職責所在!”幾位百長見沈鈞回來,也打著招呼。幾人站在一旁,圍繞著失火的話題談論了起來。
“杜百長,齊百長,一切已收拾停當。”幾人沒有談論幾句,訓練有素的城防軍已經裝好車,聽候命令。
“沈會長,那我等就告辭了,把你家後院弄得一片狼藉,麻煩你自己清理一下吧。”杜百長笑呵呵地說道。
“杜百長說這話就見外了。諸位深夜前來救火,沈某自當感激不盡。改日我在慶豐樓上擺宴,宴請諸位。”沈鈞真誠地說道。一來他是真心感謝這些救火的官兵,二來他也想借此機會,在城防軍中,結交幾位軍官,畢竟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精明的沈鈞,不論什麽時候,也不忘拓寬自己的人脈。
“好,那就改日我們再聯系。”杜百長和齊百長幾人和沈鈞告辭,井然有序地退出了沈家大院,撤走了所有的兵卒。
隨著巡查步卒和城防官兵的撤離,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沈鈞安排下人打掃地面的狼藉,自己便四處查看。一圈轉悠下來,見無異處,也就放下心來。至於當年張超寫給他的那封信,早已事隔多年,放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