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朱亦真早已離去,她的話卻仍在我耳邊回響。
“小叔你煉身換形骨骼生長,這套青衫是我為你量身定製~”
“你是真兒這世上唯一的至親骨肉,此去京師無論事成與否,定要保重…”
佳人已要杳,音尤在耳。
在這一片淒迷的雲煙和蒼鬱的山色中看,好像什麽都沒有變。
又好像一切都已變幻。
品味著她臨行前的一句“再見,”心情卻是久久不能平靜。
當有人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不是在你自己要走的時候,就是在別人要走的時候。
再見”這兩個字是兩個非常簡單的字,其中的意思卻往往複雜,有時是說:“很快就要再見面。”有時也可能是說:“永遠不要再見面了。”
只有一點是不會變,說再見容易,傷離別卻最難。
小道童似乎已不忍心看我叔侄離別的畫面,他已早早隱去。
我始終沒有機會問他,是不是真的在這世上已活了百年。
我尤自望著室外的煙雲發呆,肖不仁卻把一畫冊遞到我面前。
它竟是我一直貼身放懷裡的民間秘藏“壓箱底。”
在經歷了雨夜逃亡,懸崖舍身,它竟然仍然完好如初。
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此時在肖不仁異樣眼神的注視下,我不禁又羞又愧。
肖不仁聲音柔和,表情卻少見的嚴肅,“少年人生性好奇,留著看看到也無傷大雅,只是~”
肖不仁眼神忽然變的有些異樣,“只是它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這麽簡單。”
我臉一紅不安道,“難道,難道還有比這更複雜的嗎?”
肖不仁竟然搖了搖頭,道,“這本是隱世無修界一個門派的修習秘笈,但不知怎會到你手裡。”
“什麽門派?”我雖暗自松了口氣,卻也是吃驚非小。
“合歡門~”
“合歡門?這又是怎樣的一個門派。”
“這合歡門本是無修界的邪類,而他們的練氣法門便是專找民間青壯男女,一旦功成,對方卻是油盡燈枯~”
我倒吸一口冷氣,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我啜嚅道,“我,我不會有事吧?~”我低下了頭,就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肖不仁一怔,隨後又笑了,笑的老奸巨猾,“沒有口決,就算你學得些招式,也是無妨~”
我暗自松了口氣,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麽說無修界有人去了外面的江湖。”
肖不仁竟面有憂色,沉吟片刻道,”雖說亂世出英雄,但亂世也招邪魅啊…”
“哪我今後會不會遇到他們?”
“這個你倒也不必過度擔心。
“哦?~”
“在隱世無修界,修真者有四重境界,第一境煉身練氣為隱世,第二境換血煉形為隱身;第三境煉精養神為隱修,關於這第四境嘛~!”
“想必已是神了呵~”我嘴裡如此,心裡卻大不以為然。
肖不仁似乎已看透我的心思,卻不說破,“這第四境,隱世無修無妄境,若是進階,雖不成神,也是半仙之體咯。”
我默然無語。
肖不仁想必並沒有進階到第四境,他眼神中的無奈與不甘,似乎和外面的的江湖人並沒有太大區別。
他也會為一時的得失而煩惱,憂心。
我不禁暗自苦笑,“就算是修練成仙又如何?神仙也都要吃喝拉撒,
要吃喝又怎會沒煩惱!” 【二】
“亂世出英雄,但也會招邪魅…”
肖不仁這句讓我心中隱隱不安。
“如今正逢亂世必招邪魅,如果我遇到隱世無修界的修者,我怎樣才能辯識他們~”
我摸了摸鼻子,強調道,“當然,我說的是如果~”
“這個倒也不難~”肖不仁神有所思道,“只要在無修界進階到第一境隱世境,就會被同類所識別~”
說話間,肖不仁手一揚,手中的畫冊已被拋了出去,不及我有所反應,就見畫冊已被燃起,瞬間成為灰燼。
肖不仁這一手露的倒看的我一愣一愣的,就聽他接著道,“我無量門至所以與別的門派不同,就在於~”
他突然停住,凝視著我的眼神道,“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我突然一怔,苦笑道,“我又怎會知道~”
肖不仁也笑了,“就因為無量門練氣的不同,所以在山外你若不刻意顯擺,你能識別他人而他人卻看不出你也曾修練過…”
我眼神一亮,眼珠一轉卻又閉了嘴。我決定從現在開始,就開始做一個不顯擺的好少年。
肖不仁用異樣的眼神看了看我,哪樣子似乎在奇怪,這小子怎麽突然變的老實了。
其實我真的不是一個特別“老實”的孩子,在桃花谷的時候,認識我的人都這麽說。
但哪要看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場合。
例如,現在我就很老實,甚至還有些緊張。
“你一定記住我現在所說的話~”
肖不仁似乎也有一些緊張,搞我突然開始懷疑,他是否真的能帶我“飛”上崖頂。
“當我開始行動時,你必須要和我呼吸同步,這樣才能讓你的身體不會顯得特別重~”
他見我在認真的聽,點了點頭繼續道,“在我第一次換氣的時候,你決不可過早或過晚於我~”
“一點都不行?”不覺中我的手心已滿是汗水。
“一絲一毫都不行~”肖不仁少見的嚴肅讓我更加的緊張。
“其實你也不必太過緊張, 只要你意念隨心~”
“哪我們現在就行動吧!”
肖不仁似乎一怔。
我苦笑道,“你再這樣不停的說下去,我只怕會更緊張”。
風在耳邊,人似在雲中。
當肖不仁在挽住我臂膀的那一刻,我反而不再緊張,我甚至連眼晴都閉上。
第一次換氣的時候,我明顯感受到肖不仁的左腳尖輕輕在右腳背上一點~
一點之隙,真氣已換。
每次換氣便可上竄十丈,周而複始~
只聽耳邊風嗚,白雲拂面。
似乎很久,又似乎只在瞬間,又似乎時光已在那一刻凝結不前~
當我的雙腳終於踏在崖頂尖硬的山石上的那一刻,隻覺得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
風過有聲,雲去無痕。
而夢醒時分,唯有滿腔的空虛孤寞,還有哪無解的深深失落!
崖頂風急,肖不仁迎風而立,他高大的身形似有意無意間幫我擋住了來風。
想起短短幾天的相處,雖然他也曾“欺騙”過我,但必經沒惡意。
又想起他的用心良苦,禁不住拉住他的長袖,一時間竟是哽噎無語。
肖不仁一聲輕歎,柔聲道,“明兒,前路多艱江湖險惡,你自好之為之…”
言罷,就見他身形一閃便沒入煙霧之中,瞬間已不可見。
我抹去淚水,正自思量著下一步該怎麽走,卻突然發現這裡竟不是我當初跳下去地方。
我心裡大急,舉目四眺,只見遠山蒼翠木葉森森,飛鳥歸巢,天已將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