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窗外,一片空曠的施工場地,一輛黃色的挖掘機停在那裡很是顯眼。安世超不禁歎了口氣,自從停工到現在,已經快十天了,還是沒有復工的消息,這是他唯一的收入來源。警察難道還沒收集夠線索嗎,也是夠麻煩的。這幾天一直沒睡好覺,黑眼圈顯得他格外的疲憊。
翻開報紙,安世超尋找著招工的消息,看看有什麽工作可以先乾著,聽那幾個工友說,老王就是在這個報紙上找的,一個在米粉店洗碗的工作。
他也想試試看,可惜翻來翻去也沒有看到一點招工的消息,看來是下手晚了。
看了一眼時鍾,下午18:30,安陽快放學了,安世超放下報紙,起身準備去廚房做飯,一陣敲門聲攔住了他的腳步。
“誰啊。”
他打開門,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兩天前來過的警察,與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年輕的警察。
“方警官。”
“你好,安先生。”
看著方川的銳利的眼神,安世超仿佛明白了什麽。
“有什麽事嗎?”
“你看看這個。”
方川遞上手機,上面顯示的是一個視頻,畫面定格的那一刻正是安世超的背影。
“這是在便利店的監控拍到的。”
“我是去買東西……”
意識到視頻裡的自己並沒有在便利店停留,安世超又改口道。
“我散散步不行嗎?”
“當然可以,可是為什麽你要跟我說你一直在工地,我問過你的工友,你確實經常乾活到很晚,你以為他們會對那天的記憶模糊不清,而借助之前的記憶覺得你在工地,但實際上並沒有,有人告訴我你沒有加班。這你怎麽解釋?那天你是在跟蹤夏業吧。”
“你懷疑我?”。
“也不能算是懷疑吧,只是我的推理和猜測,無論是作案的手法還是動機很多地方我都想不明白,所以我是來找答案的。”方川倒是很直白的說。
“所以你來問我?那我告訴你,我沒有殺他。”安世超愣了一下,他也沒想到對方會這麽直接的坦白自己的想法,不禁笑了笑。
“不是。”
方川從兜裡掏出一張紙,是搜查證。
“我們在偵查的過程中,發現夏業有一塊金色的懷表,是他升職的時候老板送給他的,但是她的妻子對此沒有印象,我們在他的家中並沒有找到,案發現場和死者的身上也沒有,所以我是來找這個的,很抱歉安先生,請你配合調查。”
說罷,方川便示意身後的兩個乾警進入屋內開始搜查。
“現在坦白還來及嗎?”
安世超攔住那兩個警察,他看向方川,眼睛泛出了血絲。
方川深吸一口氣。
“自首的話當然可以,你的孩子也快放學了,如果你主動跟我說的話,我們也不用大費周折,你也可以在孩子面前體面一點。”
接下來就是幾分鍾的沉默,方川看著面前這個男人,感覺他的防線在一點一點崩潰,自己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要是懷表不在他這自己該怎麽辦?方川好像並沒有這個情況下的打算,看過那些筆錄後,他總覺得就該這麽做。
“我並不認識他。”安世超看向方川,眼睛裡流出淚水。
那天我確實沒有繼續留在工地,我回家了。當時安陽已經開始學習了,我不想打擾他,就坐在客廳算工錢,算著算著,感覺不對,給我少發了些,
就比較生氣。然後十點的時候吧,我就想去找包工頭問問,就出門了。 我當時也沒看清路,就和夏業撞上了,他走得太快了,我手裡的錢和之前算帳的紙都灑了,我想讓他幫我撿,他卻很野蠻地踩在我的錢上,還罵我,然後往我身上扔了一遝錢,全是一百一百的,罵完就走了。
我本來就很生氣,就跟了上去,當時路上的人很多,我沒有找他理論,等他再往深處走的時候,我就衝了上去,拉住了他。
我倆從最開始的吵架變成了打架,我打不過他,漸漸地他就從後面勒住了我,當時一窒息我大腦就什麽都沒有了,我用手夠,夠到一根鋼筋。然後拿腳用力踩了他一下,就脫身了,轉過去就揮了一棍子,好像是打他頭上了,他就倒在地上,我又補了一下,當時天太黑了,我也沒看到,那一下就打到後腦杓了,當時就死了。”
“之後你就把他拖到了工地裡面?”
“嗯。”
看到安世超點了點頭,方川長長呼了一口氣。
“那塊表呢?”
“表是我從他身上找到的。”
安世超走到房間裡面的臥室,從床下的一個櫃子裡把懷表拿了出來。
“方警官。”
安世超歎了口氣。
“能不能先別告訴我兒子,我想單獨跟他說說話。”
“單獨的話應該不行,畢竟嫌疑人事發後出意外的案例也不是少數。”
“這樣啊,那能……”
安世超還想說什麽,突然就倒在了方川的面前。
走廊盡頭的窗戶大開著,麻雀的叫聲溜了進來,在這寧靜的醫院回蕩。方川拿著報告單走過來的時候,安陽正坐在病房門口,他呆呆地看向窗外,借著光能看到稚嫩的臉上有著隱隱的淚痕。
看到方川,安陽站了起來,用袖口抹了抹眼角。方川跟他打了個招呼便推門走了進去。安世超正半躺在病床上,看著手裡的報紙,旁邊儀器上五顏六色的線規律地飛舞著。
“跟孩子聊得怎麽樣?”方川看了看虛弱的安世超
“比想象中要好。”
“你這個還瞞著他嗎?”
方川晃了晃手上的報告。
“當時腦溢血的時候就順帶查出來了,已經是晚期了。當時告訴安陽的話,他會接受不了的。真沒想到最後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感覺怎麽樣。”方川盯著儀器上的顯示屏。
“很久沒有睡過這麽香的覺了, 黑眼圈都下去了吧。”
“這個時候還有功夫開玩笑呢。”方川轉了過來,面對安世超。
“方警官今天過來有何貴乾?”
“你當時打他用的啥的來著?”
“鋼筋,隨手拿的。方警官,我沒必要跟你撒謊吧。”
方川笑了笑,他一直不明白夏業為什麽要開車跑到南豐小區,看安世超的樣子應該也不知道,正如他所說,他也沒有必要隱瞞這件事。
在法醫的檢測報告裡夏業服用了壯陽藥,這是為什麽,好像只有去見情婦才說得通。如果安世超說的是真的,那麽這件事故完全就是一場意外。
“什麽時候能開庭?”安世超看著沉思的方川說道。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夠嗆吧,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早點接受審判,我也能點得到解脫,現在每天看到安陽的影子都會覺得愧疚。”
“那你就好好接受治療吧。”
超過了探問的時間,方川在醫生的催促下往病房外面走去,正打算離開,轉頭看見安陽站在走廊的窗戶邊,正看著遠處的枯樹。
“看什麽呢?”方川沿著安陽的視線望過去。
“我爸說,就像花兒的盛開和凋謝,樹木的葉茂和乾枯,人生的起伏也是一樣的,這些都是命運的安排。”
拍了拍安陽的肩膀,方川掏出一盒撲克牌遞了過去。
“給你,沒事陪你爸打打撲克。”
目送方川離開,安陽坐在門口的凳子上,他凝視著手中的撲克,眼淚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