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大樓外的空地上已是一片焦黑——這裡原本不是空地,但經過方才各種火炮的反覆轟炸後已經成為一片焦土了。
塔盾坐在一堆獸人屍體上,四家派來的人已經如紙片一般被他撕得粉碎,而金沙引以為傲的槍炮除了將他的表面弄得焦黑外沒有任何損傷。
“稍微給他們一點教訓吧......真奇怪,到底是誰把貨給拿走了呢?”
在此期間,翡翠會的烏金他們一直用望遠鏡觀望著這邊的動作。
烏金將望遠鏡遞給了芭芭拉,“比我們先到的人都死了,槍對那家夥無效。用望遠鏡可以看到他的形元,還有無數具死屍。”
芭芭拉緊張地直冒冷汗:“天哪,他空手把人像揉紙屑一樣揉碎了!那可是黑峰王將啊......和他交戰的話,一定會送命的!可是,哲人王又要我們去收集他的戰鬥數據......完不成任務的話一樣會死,我們該怎麽辦?”
周圍的地面松動了一下,牛鯊抱著林雲忍從地下鑽了出來。牛鯊匯報道:“至少我們不是一無所獲,哲人王最需要的‘貨’已經到手了,就在這小子的葫蘆裡。”
烏金問道:“其他人呢?”
林雲忍局促道:“抱歉,銅長老......加西諾和木偶先生都死了......”
“別說話,有幾個不一樣的形元過來了。”
塔盾也同時抬起來頭,見前方赫然站著三人——藍魂兒手下的三個私兵,兔女柔姬,豪豬神鬢,瞪羚石姬。
他活動了一下肩膀,站了起來,“就你們幾個嗎?就這樣出現在我面前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藍魂兒自己不敢來麽?”
柔姬和神鬢正要衝上前,一貫暴躁的石姬卻一反常態地攔住了他們,道:“我們隻想要拍賣會的貨物,殿下不在這裡,我們沒有非得動手的理由......師兄。”
塔盾還沒有答話,他身後的幾個王刹軍便開始議論了起來。
王刹軍甲:“那是石姬嗎?我以前在軍營裡好像見過她。想起來了,是當時狼王編下的鐵浮屠部隊。”
王刹軍乙:“就是那個整個門派和黑峰軍部合並成立的鐵浮屠嗎?那個門派好像是叫——『盾派橫練』?和一般的金鍾罩不同,『盾派橫練』是利用形元反覆捶打身體,從而不需要用形元維持也能保持刀槍不入的狀態。那就是將軍出身的門派啊。”
王刹軍甲:“這麽看來,石姬和將軍還真可能是師兄弟的關系咯?但是石姬的能力好像不大一樣啊,除了常態就是刀槍不入外,變成鑽石後好像會更堅硬些。”
王刹軍乙:“別理她,她就是人菜癮大,實力不見得最強,但絕對是跳得最歡的那個。”
王刹軍丙:“其實鑽石化帶來的優勢並不是更硬,而是能夠不需要呼吸,完全隔絕生氣,再加上能扭曲通過的光線來隱形,絕對是個刺殺的最強技能......用在她這麽暴躁的人身上真是浪費。”
王刹軍甲:“噓、噓!將軍會生氣的——”
但是塔盾卻好像也沒有計較一樣,而是隨著石姬的這一聲“師兄”回到了遙遠的回憶——
十年前,青水凜冬鎮。
望著越來越逼近的赤遼,塔盾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他情不自禁地吼道:“不可能,我可是——從沒在任何一場戰爭中失敗過啊!”
赤遼重重地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那刀槍不入的皮膚竟然像磚塊一般被打得粉碎,
赤遼也吼道:“關我什麽事!我們就是要——往前走啊!” 那一拳蘊含的強烈形元隨即爆發,將他和另一位黑峰王將“火藥鴉”森藏一並重重地衝開。
激戰後的赤遼似乎也耗盡了力氣,他轉身朝身後的人們喊道:“喬尼,叮叮,我們終於可以——出發啦!”
“報告閣下,塔盾和森藏沒能完成任務,在凜冬鎮被人打敗了。”
黑影穿著禮服,坐在大堂中央,擺弄著一把掛著骷髏頭的箜篌——一個強壯而高大的男人擺弄這種絲弦樂器,顯得有些詭異。
但他卻坦然地面對著王刹軍的匯報,漫不經心地撥動了一下箜篌的琴弦,道:“知道了。斷掉的琴弦,只會破壞美感,派人把這兩個沒用的家夥處理掉吧。”
“是!”
“對手是誰?......算了,和音樂無關的東西,我也沒什麽興趣。”
“公主閣下也在附近,要不要請她去看一下?”
“唔......不必了,反正那個‘鑰匙’......”
雨下得越來越大,塔盾知道黑影對手下一向苛刻,自己的任務失敗,他是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因此即便還有一戰之力,他也沒有再選擇和赤遼糾纏。
“呼......該死的!”
所幸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麽追兵,他躲在一處山谷裡,用手撫摸著被打裂的臉,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金鍾罩,竟然被一個中天位給打破了,真是奇恥大辱!他又變得惱怒起來。
雨下得越來越大,他卻突然聽到了一串腳步聲,他連忙站了起來,見山洞洞口站著一個公主裝扮的狼族少女,在她身邊,是一個已經被雨淋得濕透,但卻還在拿傘給她遮雨的仆人。
“你就是塔盾?黑峰百年來最強之盾,哥哥最得意的殺手......怎麽淪落到這個地步。”公主皺著眉,用手帕掩著鼻子,對山洞裡潮濕的空氣顯得很不悅,“對了,聽說森藏已經被青水王衛軍拘捕了,現在被兩國軍部追殺的感覺不好受吧?”
“你是誰?”塔盾喘著粗氣站了起來,“黑影派來的追兵?”
“真是失禮,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是紫嵐,一個可以讓你不再擔驚受怕的人。”紫嵐轉身走出一段路,又回頭道:“如果有興趣的話,就來咆哮谷找我吧。”
【紫嵐公主......不,野犬女王,她看中的不只是我這“百年來最強之盾”的名號,也是我身後的盾派橫練——這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想要重建已經遣散的鐵浮屠,一個完全由她掌控的軍隊。】
【黑峰是一個不允許失敗者存在的地方,被那個叫赤遼的野小子打敗的我已經身敗名裂,而曾經黑峰王將的名號反而成了讓大陸所有仇家追殺我的催命符......為了活下去,我接受了野犬女王的條件,帶領盾牌橫練的所有師兄弟投入她的麾下。】
望著咆哮谷井井有條的軍營,塔盾陷入了沉思。一個稚氣未脫的瞪羚少女這時朝他走來,不解道:“你說過,師父死了,不會再有鐵浮屠了,為什麽要帶師兄們來這裡?”
仿佛是這還不夠,那少女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為什麽要讓師兄們給那個女人賣命?你明明知道是她害死師父的!”
塔盾沒有看向她,只是平靜地說道:“石姬如果不願意,可以離開咆哮谷。”
“你這個厚顏無恥的懦夫!”石姬哭喊道,“你身為大師兄不給師父報仇,還要讓師兄們為師父的仇家送命!我鄙視你!”
“夠了!”塔盾轉過身來,他被打碎的容貌嚇了石姬一跳,“師父橫練大成,世上沒有人能傷到他。他是冠絕天下的橫練大師,絕不會甘心做黑峰的爪牙,所以......他是自願死在女王的手裡的,他想用自己的死來為兄弟們換一個前程!”
“你這個混蛋!”石姬一拳打在塔盾腰上,反而被反震回來的力道逼退了幾步,她哭泣著搖著頭道:“我不要這樣的前程......”
她抹著自己的眼睛,一步一步地離開了軍營。
現在。
石姬怒視著塔盾,凜然道:“你還不明白嗎?那個女人為了權力,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隨意的犧牲!盾派橫練的覆滅,雙毛、塞豹尾的死都不足以讓你警醒嗎?事到如今,你還要為那個女人賣命嗎!是不是只有死亡,才能讓你重新看清一切啊!”
塔盾回道:“我不是在為那個女人,我是在為黑峰的新王,能夠讓盾派橫練振興的黑仔殿下賣命。這不就是兄弟們都想看到的嗎?你如今不也是在為藍魂兒賣命嗎?和我又有什麽區別?”
石姬吼道:“黑仔不配!連他自己都沒法逃脫那個女人的魔掌,你為黑仔賣命就是在為那個女人賣命!只有藍魂兒殿下,他才是能給黑峰帶來新生的人!”
“不用多說了,弱者的措辭總是一模一樣的乏味。動手吧,石姬。”
柔姬率先舉起雙鐮跳了過去,鐮刀重重砸在塔盾雙肩,擦出一連串火星。石姬和神鬢隨即衝來,柔姬在塔盾身上轉了幾圈,用鐮刀牢牢扣住他的脖子,但塔盾的行動卻沒有受到一絲妨礙,他猛衝過來,將鑽石化的石姬給撞飛出去,又一拳砸向神鬢——
神鬢身上的毛發瞬間延長,齊刷刷地刺穿了塔盾的皮膚,又交叉纏繞在一起,整個人便牢牢地粘在了塔盾的手臂上。
神鬢嘿嘿笑道:“我可以自由操縱身上的毛發,讓它們變成鋒利的針。黑峰王將的防禦也不過如此嘛,能破掉你的防禦的我,是不是也能成為黑峰王將啊?”
“什麽——”塔盾試圖將神鬢甩開,但卻無濟於事,反而整個人的動作都因為這一大團累贅而慢了下來。
神鬢得意道:“你的拳頭威力不錯,但是打不到我的話也無濟於事——”
柔姬再次以雙鐮伴隨著自己的柔功,飛快而靈活地在塔盾身上砍了起來,金屬的碰撞聲頓時不絕於耳。
“那我就用你來當拳頭!”塔盾舉起神鬢朝柔姬砸去,但朝向柔姬那邊的毛刺卻瞬間卷曲起來,像是富有彈性的棉花一樣吸收了緩衝,沒有對柔姬造成任何傷害。
“嘿,我當然也可以讓一部分變得柔軟,這可是隨心所欲操縱毛發的能力嘛。”
石姬舉起雙扇朝塔盾跳來,塔盾便用另一隻手撞在她的腰上將她砸開,石姬翻了幾個跟頭卸掉了那股衝力,再次舉起扇子朝塔盾刺來。與此同時,柔姬雙鐮扣住了塔盾的另一隻手腕,雙腳蹬在塔盾的臉上,將他的手臂強行掰直,這樣塔盾的兩隻手都失去了功能,中門漏洞打開,石姬的扇子便暢通無阻地刺中了塔盾的丹田。
“哐”的一聲後,塔盾卻像沒事人一樣,反而挑釁般地朝石姬問道:“你知道,這樣只是在白白浪費體力而已。明知道沒有勝算,為什麽還要打?”
“為了藍魂兒殿下!”
離開咆哮谷後,心灰意冷的石姬兜兜轉轉進入了黑峰的軍校,那天也是藍魂兒入學的日子。
也是一個大雨天,黑峰宮殿的後花園裡,藍魂兒被猛地擊倒在地上。他抓起鐵劍撐在地上,竭力想站起來——
“哼。”站在他前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的紫嵐不屑地冷哼一聲,“叫我過來就是為了在我面前出醜麽?還以為你學到了什麽東西。”
她轉身便要離開,藍魂兒一下子站了起來,擦掉額頭留下的遮住眼睛的血,喊道:“母親!我還沒有倒下!我還能再——”
“碰——”紫嵐瞬間出現在了他面前,一掌打在他胸口,將他擊飛了數米遠。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紫嵐冷冷地盯著他,“你再怎麽樣也比不上你大哥的......黑仔是要成為黑峰王的人,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在他面前現眼?”
“母親,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藍魂兒還沒有站起來,紫嵐卻飛起一腳,將他踢在了牆上,牆壁隨即出現一道大坑。
周圍的王刹軍和侍者都一言不發地看著地面,直到紫嵐拖著她的披風離開,才敢小心地看向在泥坑裡掙扎著,卻怎麽也爬不起來的藍魂兒。
“藍魂兒殿下!”石姬擠開她前方的師兄們,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扶起了藍魂兒,“殿下,您不要緊吧?”
藍魂兒的房間裡,他用棉被裹著自己,但還是因為寒冷而凍得發抖,臉上的血汙也沒有完全洗淨。石姬端起一杯茶,道:“殿下,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藍魂兒接過茶杯,卻沒有立刻喝下去,而是問道:“他們都很害怕呢,因為接近我都會前途不保,所以他們都會去討好大哥。你——是叫石姬,對吧?和我同期的......你膽子很大啊。”
石姬慘然地笑了,她搖著頭,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您......不回答您的話很失禮,可是說出原因的話會更失禮——”
藍魂兒奇怪地看著她:“我都這樣了還失禮不失禮啊?說一說吧,我很好奇啊。”
石姬歎了口氣,道:“我以前也有個小師弟,他的悟性很差,怎麽練都練不好,大家都對他很沒耐心,我也一樣......但他從來不服輸。”
藍魂兒吹了吹茶,隨口問道:“他現在呢?”
“也是一個雨天......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和敵人一起死的。子彈沒有打破他的胸膛,但是力道卻震碎了他的心臟......”石姬緊緊地攢著拳頭,眼淚不服輸地滾落到地上,“只差一點!......如果當初我教他的時候,能多一點耐心的話......”
“殿下,”她抬起頭,看著藍魂兒的臉,認真地說道:“我會陪著您。一直陪著您。”
藍魂兒也給她沏了杯茶,“你剛才也淋雨了吧,暖暖身子吧......別叫我殿下,我是藍魂兒,是要打倒那個女人和大哥,成為黑峰王的人!”
“喝啊!”猛烈的形元自塔盾身上爆發,將柔姬和石姬給震開,石姬以形元凝在眼部,焦急地想道:“在哪呢,在哪呢......他的罩門到底在哪!”
她一個滑鏟朝塔盾胯下滑去,舉起扇子上刺,卻反而被塔盾扣住了扇子,將她一腳踢開。柔姬同時衝了過來,塔盾知道再她纏上身便沒完沒了了,一個後撤躲開了鐮刀,抬起一腳將柔姬踩在地上,用方才搶來的扇子用力將柔姬釘在了地上。
“啊!”
塔盾不顧柔姬的尖叫,伸手抓起柔姬的頭,猛地往上一拽——
“比起柔功,能夠吸收掉衝擊力的能力更讓人感到棘手啊,不過這都是過去式了。”
塔盾將兔頭扔到一邊,甩了甩手上的血。
在遠處觀望的芭芭拉驚恐地捂住了嘴巴,烏金瞥了她一眼,“沒事吧?第一次見這種場面?”
“我......我不要緊,嘔!”芭芭拉跑到一邊,吐了起來。
塔盾看向還粘附在自己手上的神鬢,神鬢見到同伴的慘死,心中也慌亂起來:“我也會這樣嗎,被扯掉頭......不,只要他的另一隻手靠近我,我就能把他的雙手牢牢釘住,這樣石姬就有大把機會攻擊他了!”
但是塔盾卻深吸了一口氣,他身後的王刹軍們立刻明白了什麽,紛紛捂住耳朵,隨後塔盾猛地朝神鬢吼了出來——
“啊!——”
震耳欲聾的吼聲令遠處觀望的林雲忍和牛鯊也感覺到頭暈,但是烏金卻紋絲不動著,看著塔盾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憤怒。
神鬢被這一吼震得肝腸寸斷,七竅流血地從塔盾手上滑了下來,掉在了地上。塔盾還不忘補上一腳,將神鬢的豬頭徹底踩爆。
石姬難以置信地看著塔盾,隨後轉身便跑。塔盾對著身後的王刹軍喊道:“愣著幹什麽,追啊!”
王刹軍甲:“她是您的師妹——”
塔盾吼道:“她是黑仔殿下的敵人,一抓到就殺無赦!她的罩門是眼睛,對著她的眼睛打!”
“是!”
那些王刹軍便朝石姬跑去。
烏金道:“他的手下散開了,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動手。”
芭芭拉擦了擦她嘴邊的嘔吐物,“什麽......什麽時機......”
“當然是去把他抓來,問出劇院的情報後就殺掉。”烏金死死地盯著塔盾,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林雲忍畏縮道:“可是......銅長老,您也看到了,黑峰王將真的很強啊!我們的水平還不如那幾個王刹軍(林雲忍將石姬三人錯認成了黑峰王刹軍),對於他的硬功我們根本沒辦法啊!”
烏金卻一改往日對林雲忍的關懷,眼睛變成火紅色,冷冷地說道:“辦不到的話就會被哲人王殺掉。”
在場的三人都感覺到了烏金那自內而外地極端憎恨和憤怒,知道烏金已經失去了理智。
牛鯊還想辯解道:“這、這是送死啊!會沒命的——”
“你第一天來翡翠會嗎?哪次任務不是有沒命的風險?”話音剛落,烏金便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塔盾撥通了通訊器,“殿下——關於臧龍?您是說,他現在和火朗勾結到了一起,掌控了來金沙的那批王刹軍?至少倭瓜島的忍眾不再聽他們指揮了。臧龍現在根基未穩,誰去推一下他就倒了——”
“轟——”
身後猛地一拳重重擊在塔盾脊椎上,他在瞬間竟“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同時烏金舉起刀將塔盾耳邊的通訊器給砍碎。
“咳......怎麽回事?”
塔盾感到一陣暈眩,自從十年前被赤遼打倒的那次,自己再也沒有受傷過了!他抬頭看向那隻殺氣騰騰的金色兔子,顯然就是他偷襲了自己。
不止如此,那隻兔子身上升起的形元,竟然額外得恐怖,飽含著所有的憎恨與惡意,直衝自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