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太陽已經下山了,但黑栗村依舊被濃霧籠罩著,透不進一點陽光。
看著周圍被焚毀的枯木和吱吱鼠居住的巢穴,茶羅喵不禁為他們感到難過:“這些吱吱鼠世代居住在這裡,也沒做出過什麽出格的舉動,結果就因為卷進冰流殿下的事件裡,祖祖輩輩居住的地方都沒了。”
“拉倒吧,他們之前還去海市偷東西,還偷我的錢。”平三卻對這些吱吱鼠沒什麽好感。
“可是、偷你錢的就只有兩個吱吱鼠啊,大部分都是無辜的——而且他們找那枚金幣應該也是受王后所托......”
平三把手搭上茶羅喵的肩膀,打趣道:“茶羅,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麽善良?”他停了一下,又補充道:“這樣挺好的,在我‘原來的地方’,都沒人教我這個。”
大殼似乎深以為然,也接話道:“其實不用勉強......五步先生說,善良首先要能和其他人感同身受,這個是天生的,是學也學不來的。”
三人再次來到了那個石頭搭成的宮殿——吱吱鼠們所謂的供奉槐水神靈居住的神殿,王后就在裡面。
平三先上前,敲了敲洞口旁的石頭門框,朝裡面喊道:“王后——您在嗎?冰流已經安全了,我們又來打擾您了。”裡面只是不斷地傳來回音,沒有其他的動靜,平三回頭朝大殼和茶羅喵一招手,三人一同走了進去。
石殿裡,文昭王后正蹲坐在中央,手裡把玩著那三枚熔在一起的金幣,自言自語著:“可憐的孩子......好可憐呐......”
三人站在通道的出口處,看著王后此刻的狀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茶羅喵小聲地問道:“她是王后,我們要不要像齊格舒那樣行個大禮?”
“拉倒吧,我們剛見她的時候就沒行禮,要追究早就追究了。”平三覺得一直離這麽遠看著是不可能有進展的,當下便徑自走了過去,朝王后招手道:“王后——您還記得我們嗎?我們是之前和冰流一起來的。”
王后吸了吸鼻子,將頭轉向他們這邊,咧開嘴變成一個誇張的笑臉,鋸木般的聲音隨後傳來:“是你們呐,來,這裡坐。”她拍了拍身邊的空地,平三便毫不避諱地走上前坐在了她身邊,茶羅喵緊張地看了看大殼,大殼點了點頭,一屁股坐在了平三旁邊的地上,茶羅喵也隻好走過去挨著大殼坐下。
王后不知從哪裡掏出幾個發爛的果子,遞給他們——“走那麽遠過來,很累吧?吃點東西吧。”平三猶豫了一下,接過那個爛果子啃了一口,茶羅喵卻一把將那爛果子搶了過來,拿在手裡,卻不吃——這才是正常人應有的反應。
王后再次吸了吸鼻子,問道:“我的孩子呢?他現在還好嗎?你們到了竹葉寨嗎?竹葉寨的人有好好對他嗎?”
“有的,”平三回答道:“竹葉寨的齊神醫治好了他的毒和外傷,寨主也給了冰流一個很厲害的功法,冰流現在功力已經突破至中天位了。”
“好,好。”王后激動地點了點頭,聲音也是掩飾不住的喜悅,“我放心了,我放心了!”
平三接著說道:“夫人,我不想破壞您的心情,但是冰流現在的情況不太好——”
“怎麽了?”從王后枯木般的面容上依然可以看出她的擔心。
“夫人,這還得從冰流是怎麽變成這樣的說起......”平三將之前發生的事告訴給了王后。王后聽了後搖搖頭,又拿起那枚金幣,
撫摸著它,喃喃道:“可憐......好可憐啊。” 大殼問道:“夫人,我們想幫冰流解除心結,但是我發現和冰流認識了這麽久,我對他的過去了解得不多,小野不說,我也不敢問。您知道冰流的過去嗎?”
“不知道,我一無所知。”王后搖搖頭,難過起來:“你們帶他來的那天,是我第一次遇到他......在生下他後,他便被從我身邊抱走了......王上,甚至不讓我見他一眼。”王后伸手摸了摸空洞的眼眶,粘稠的淚水從那裡流了出來,“我沒有見過他......我以後也不能再見到他了。”
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而再遇見孩子時卻發現他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看著王后淒慘的模樣,茶羅喵也不由得為王后難過起來,他環顧空曠的石殿,心想,十三年來,王后什麽也看不見,也無從得知關於冰流和另一個孩子的事,支撐她獨自捱過這麽多年的恐怕就是對兩個孩子的思念吧?恐怕比起失明,再也看不見自己的孩子令王后更加痛苦。
平三問道:“夫人......無意冒犯,請問您既然是王后,為什麽會在黑栗村呢?還......變成這樣?”
茶羅喵聽得平三問得突兀,一下子緊張起來,生怕這個可憐的母親情緒失控。但王后卻歎了口氣,娓娓道來:“這要從三十八年前的百花會說起......”
文家雙女妍,黑栗三鼠俏。四十年前,在黑栗村鼠族三姐妹橫空出世以來,槐河域的“文家雙姝”——文德文昭是名動整個青水國的美人,不僅是兔族,她們的美甚至令最挑剔的孔雀族也心悅誠服。在玄流王推行城隍改革後,文家找準時機向玄流王投誠,積極配合青水朝廷的城隍改革,令玄流王大加讚賞。為了回報文家的忠誠,玄流王許以文家子弟一系列高官厚祿,並親自提筆為自己的兩位王子——厲流、澤流和文昭、文德賜婚。文家雙姝配蘆蘆雙璧,這在當時被傳為美談,文家一次出了兩個王妃,而玄流王未來的繼承人隻可能在這兩位王子中出現,不管哪位王子成為繼承人,文家的女兒都會成為未來的王后,這意味著整個文家將徹底告別地方豪強,轉而升級成高貴的蘆蘆王族。
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澤流竟然在玄流王賜婚後當場向父王拒婚,被父王呵斥後甚至直接來到文家退婚。
講到這裡,王后歎了口氣,道:“我妹妹一向要強,親王又不肯說退婚的緣由,她一氣之下竟要投繯自盡,幸好我們家人發現得早。之後我們家很多人都去勸說甚至祈求親王,甚至連玄流王都親自去勸說了,但是親王始終不願,玄流王知道即使勉強親王娶了我妹妹,他也不會善待他,這與他賜婚的本意背道而馳。於是轉而將文德賜婚給了王上。”
平三問道:“那,王后知道親王為什麽會這樣嗎?”
“我當時不知道。很多年後我才知道的,也正是因為這個,我才變成如今的模樣。”
三人一聽,心裡都疑慮起來——難道真的和齊格舒說的那樣,親王和王后有過令王上無法釋懷的出格舉動?
“事實上,我和親王更早在百花會時便相識了,只是那時我不知道他是青水王族。”
槐河域有這樣的習俗——每年的夏至,每家的女眷都要穿上新製的衣裳,親手做出小巧而精致的紙船,或者用竹條編成船的模樣,將自己的閨名和心願寫在手絹上並放到小船裡,來到槐河邊將小船放入槐河中,讓小船順流而下以祈求家人的安康和自己心願的達成。而這個時候,槐河域的男人們則不被允許靠近槐河——除了從事漕運工作的船夫和經過的客商。因此每年槐河的夏至都被稱為“百花會”。
平三小聲嘀咕道:“原來百花會是這個意思啊,我還以為......”茶羅喵敲了一下他的頭,“別打岔!”
當然,總會有一兩個登徒浪子會無視這樣的規矩。他們或喬裝,或隱藏,總之非要在百花會時來到槐河邊一覽群芳,然後寫下動人的情詩遞給心愛的姑娘。這樣的事多了以後,人們便漸漸形成了這樣的習俗——在百花會上,被邀請的才子們會聚到一個臨時搭起的樓台裡,在裡面吟詩作賦,比拚寫出最優美的詩句,而槐河域的女人們也會趁機挑選心儀的郎君。
“也就是在那裡,我被隱瞞身份的親王的滿腹才乾所吸引。那時我滿心歡喜,以為自己能和他成為眾人口中的佳話。”
“其實只是親王長得帥吧?”大殼和茶羅喵都撲了上去把平三壓倒,茶羅喵卷起自己的衣服捂住了平三,大殼抱歉道:“對不住啊夫人,他不會再多嘴了,您請繼續。”
“他說的沒錯,王上和親王雖然是同胞兄弟,但容貌卻仿佛是青水天南海北兩個地方的人。我既癡迷於親王的才情,也動心於親王的容貌。”王后倒是很坦然的承認了。
平三掙脫兩人,說道:“看嘛,只有長得帥才行!在我‘原來的地方’也是這樣,人只有帥和醜——在她們看來不帥就是醜。她們隻愛長得帥的人。如果你不帥但是有錢,她們就愛你的錢;你對她們好,她們就覺得理所應當——我還是小孩的時候那些女孩就是這麽對我的,她們餓的時候就來搶我的零食,無聊的時候就捉弄我取樂,而所有人都以為我很幸福、因為在我‘原來的地方’被欺負就是一種美德。”
大殼問道:“所以你是‘荊棘之子’嗎?”
茶羅喵仔細端詳著平三,又靠近了再仔細看看,然後又退了回去,微微紅著臉道:“是......越看越順眼的那種......”
“......謝謝。”
王后卻說道:“他說的沒錯。那時我很年輕,也很漂亮。我被家人照顧得很好,以為只要有了愛情就有了全世界。我是發自內心的喜歡更加帥氣的親王,但在之後我也不曾做過任何出格的舉動,而是接受了玄流王的安排,嫁給了王上。在婚後,我不可避免地經常與親王見面,有時也會與他交談那些詩詞歌賦,王上雖然都知道,但並沒有多說什麽。在妹妹文德多次勸告後,我終於下定決心不再和親王來往。”
平三道歉道:“抱歉啊夫人,愛美之心人人都有嘛......我看到好看的人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被搭話也會很激動......夫人您也沒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我的確不該那樣說。”
“你道歉的太早了,我在後來做了更過分的事。”
盡管文昭和澤流劃清了界限,但是澤流卻始終不肯放棄。澤流認為,青水王不聽自己的意見是因為自己一直以來都只是在吟詩作對,從未幫青水王在國事上出力,朝堂上也沒有自己的勢力,根本得不到父王的重視。於是開始勾結那些反對城隍改革的朝臣,企圖擁有自己的勢力以競爭繼承人之位。
平三吐槽道:“就為了這個?雖然我不想冒犯,可是親王這也太掉價了吧?”
大殼只是在心裡想道:“如果親王競爭王位只是為了得到王后,那這樣的人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好國王。而且他公開退婚,一點余地都不給先王和文家,想來在做人方面也是一塌糊塗,做一個詩人的確是他最好的歸宿了。”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王后重重的歎了口氣,雖然她並未與親王有過任何過分行為,但曾經鍾情過的人後來變成這幅模樣,始終令她難以釋懷。“親王為了對付王上,開始暗中勾結朝臣。雖然王上癡心於武藝,對此不以為意,但是我的妹妹卻很快察覺了。妹妹也開始用王上的名義聯絡朝臣,為了掩人耳目,她讓有意投靠的朝臣藏在運進王府裡的香料車中,秘密召集他們進王府與王上商量要事。”
茶羅喵感歎道:“夫人,您的妹妹真細心啊。”
“這件事很快就被親王的人察覺到了。親王的手下建議親王向先王舉報王上結黨營私,先王那時已經對親王十分厭惡,但是禁不住親王的多次上書還是決定檢查王府的出行人員。但是我的妹妹卻早已得到風聲,輕松想出應對之策——她照樣讓大臣藏進香料車裡,但是卻讓他們在進王府前就離開。這樣進行了幾次,在先王搜查了幾次沒有結果後,認為親王是在詆毀王上,對親王更加厭惡了。妹妹就這樣成功反將一軍。”
平三皺眉道:“親王——直接上書舉報?我已經無力吐槽了。”平三覺得文德王后只要是個正常人就能輕松贏過親王,畢竟對手實在是太蠢了。
“多年來,妹妹不斷為王上出謀劃策,她建議王上多看史書,體察民情,修習政務。盡管王上不屑一顧,甚至直言妹妹多管閑事,但是妹妹卻始終向王上進言。我問她,厲流習武成癡,讓他去鑽研書籍只會引起他的反感,但是妹妹卻告訴我,雖然厲流不會聽她的意見,但她是不會停止的。先王知道了對妹妹更加讚賞的同時,也對拒婚了妹妹的親王更加厭惡了。”
“一箭雙雕啊,”平三明白過來,“她那些話不是說給王上聽的,是說給先王聽的吧?這樣先王就會知道親王錯過了一個怎樣的王妃,對他更加討厭,同時也會對夫人您的妹妹感到一絲愧疚——而夫人您的妹妹也是王上的王妃,她也是在透露給先王——雖然王上習武成癡不理政事,但是作為王妃的她能夠從旁諫言,彌補王上的缺陷。”
大殼說道:“文德王后建議關心民生什麽的應該是真的,看冰流就知道了。”
茶羅喵卻反駁道:“不一定吧?你看追雲那家夥做了什麽事?就像你說的,善良是天生的,我也相信有些人是天生的壞種。”
“雖然親王身邊的確團結了很多人,但是他們都和親王一樣,只是吟風弄月的詩人,根本不是文德團結在王上身邊的人的對手。在多年的交鋒中親王拙接敗退,漸漸變得消沉起來。先王終於做了決定,但還是想給親王最後一次機會——就是二十六年前,巨兵長城附近的狐族部落在黑峰的策動下爆發了一場叛亂,先王偕同王上調兵征討,將監國的任務交給了親王。也就是在那天,文德找上了我——
“文德告訴我,親王本無心權力,只是為了我才一次又一次的和王上作對。一直以來我都心知肚明,但我並不知道那些官場上的彎彎繞繞,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曾經深愛過的親王。文德告訴我,她和王上安排好了一個計劃,這個計劃的關鍵就是我。”
平三脫口道:“王都騷亂?”
“不錯。文德告訴我,每次親王見到我就會失魂落魄。這次先王帶兵出征,只要我和親王一同留在王都,在找機會擾亂親王的心神,親王就一定會出現紕漏,而那時親王將再無翻身的可能。
“我從文德那裡知道了,她在一個月前就注意到了溜進王都的狐族奸細,並推測出了在巨兵長城的狐族部落很可能會有動作,因此一直在留意著他們。而狐族部落想投向黑峰脫離青水,溜進王都的狐族奸細一定會趁機響應,屆時王都將會有一場小騷亂——如果文德和王上及時將此事上報,這些奸細在騷亂前就可以很快被清理,但是他們卻瞞了下來,一直等到狐族部落叛亂的消息傳來。
“她讓我留在王都,讓我像嫁給王上前那樣與親王交談詩詞,這樣親王便不會再認真行使監國一職,而她之前已經收買好了一批官員,確保他們到時候會作壁上觀,同時放縱王都內的奸細安插自己的人手。一旦先王離都,騷亂就會爆發,以王衛軍的能力可以確保這場騷亂不會對青水國造成任何損害,但是對親王來說,這將證明他是個連王都都無法守護的無能之人。
“一開始,我沒有答應。因為這不僅是禍及文家的死罪,即使事成,我和親王的私事也將會被擺在王上面前。王上容忍多年都沒有戳破,但是一旦此事挑明,以王上的性格我唯有一死。文德不斷向我保證此事天衣無縫,先王一定查不出蛛絲馬跡,而且她事先已經知會王上,這個計劃是他們兩人一同想出來的。她還告訴我,一直以來蘆蘆雙璧離心離德,結黨鬥爭,只會不斷消耗青水國力,於國於民都不是好事。兩位王子的鬥爭必須迅速分出勝負。只要我肯做出犧牲,青水的內鬥就會馬上終結,王上將會毫無疑問地成為繼承人。
“當知道這個計劃是王上一同進行時,我不僅是感到絕望,心也死了。這麽多年我知道自己和王上早已不再有感情,但我們彼此都默契的沒有挑明這層關系。而王上既然同意了文德的計劃,就說明,攤牌的時候到了,更何況即使我不願意,按照文德的安排計劃也能進行,但我將徹底失去在王上心裡的地位。於是我答應了她,在文德和先王他們離開王都後,我來到了先王的府邸。”
平三有些愕然,“所以......您和親王?”
“不,我和他什麽都沒發生。親王先是很驚喜,但只是和我長談。他衷心地向我表白,自己雖然一直癡迷於我,但是我此刻已是兄長的王妃,他作為一個君子絕對不會有任何出格的舉動。我無言以對,眼睜睜看著他一杯酒又一杯酒的喝,直到大醉。
“那之後,親王似乎是為了宣泄自己被壓抑已久的感情,終日飲酒作樂,不再理會監國事物,而在文德的安排下,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文德知道先王為了推行城隍,一口氣殺了許多朝臣,但是朝臣們依舊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反對城隍的推廣。因此這次王都騷亂,先王歸來時一定會將這視為對他王權的挑釁,先王為了懲戒,會毫不留情的殺光所有的涉事人員,正好幫她滅口了知情人士。”
平三已經被震撼得目瞪口呆,“了不起啊......文德王后有點東西啊,這樣一來,不僅親王再無可能繼位,您也不可能和她爭奪日後的王后了,而且......事後的發展還真如她所料,先王的確找借口殺光了那批人,即便有漏網之魚,但王上大勢已成,知情者也不敢再吱聲了。”
王后站了起來,用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龐,似乎是在懷念逝去的容顏和青春。她繼續說道:“那場騷亂對親王來說來的蹊蹺,事先沒有一點風聲,但動作卻如此迅速。就算他再不濟,也多少猜到些什麽了,那之後他徹底斷了和我的聯系,哪怕是家宴中見面也會刻意回避。我知道,他是想保護我,他希望這樣能讓王上相信我們之間的清白,但我知道他心中始終沒能放下。”
她又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皮,黯然道:“十三年前,在我生下了星兒後,我又有了冰流,也就是那年,親王去世了。親王在王都人憎鬼厭,即便死了之後宗正也不願給他收屍,最後還是雲兒去做的。但是雲兒卻從中搜出了親王這些年來獨自為我寫的情詩,還繞過了文德將這些紙張交給了王上。當時王上因為強修如意勁導致雙腿殘廢,再也不能行走,王都內一直有流言,說是我這一胎不吉,衝撞了王上。王上盛怒之下,召我去王宮對峙,竟脫口而出我與親王有過私情,甚至坦言我這一胎是親王的種。”
王后此刻已是泣不成聲,“追雲也在旁添油加醋,甚至翻出了我在百花會上早已與親王相識的舊事。文德當時打了追雲一掌,又向王上苦苦求情,而我因為大驚之下動了胎氣,當時便被抬去宗正府生產——冰流,我的冰流,我還沒見到他,他就被抱走了。王上已經動了殺心,最後是文德帶著星兒一同跪在王上面前,才讓王上饒了我一命。作為活罪,我被挖去雙眼,割去雙耳,去所有城隍都不願去的黑栗村,在這裡做他們的‘神靈’。”
聽完王后的故事,三人都忍不住感慨起來。
平三又問道:“那麽長街地下的三臉鼠女是怎麽回事呢?王后,您好像認得她們?”
“她們是百花會上有史以來最美麗的三位女子,但我沒見過他們,關於他們的事都是吱吱鼠告訴我的。大概在五六年前,有一批吱吱鼠和三姐妹一起離開黑栗村投奔追雲,這枚特製的金幣——”王后舉起手裡的金幣,“是我離開王宮時,身上僅有的東西,聽說了三姐妹的故事後,我拜托阿糖和阿柴將這三枚金幣轉交給三姐妹作為禮物。但他們回來後告訴我,三姐妹並不是要嫁給追雲,而是被追雲賜婚給了花栗鼠將軍,三姐妹萬分不願,追雲便用邪術將她們融合在了一起,成為怪物,作為自己手下組織招攬人員的圖騰。”
王后又擺弄著那枚金幣,“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摸到這枚金幣時,我想到了三姐妹到底遭到了怎樣的對待......可憐的孩子,還有我的冰流......追雲為什麽就不肯放過他,放過我們呢?”她又抽泣起來。
平三見這女人可憐至極,但是心中始終有疑問,又忍不住問道:“王后,您的眼睛——還可能複原嗎?我在海市遇到了您說的阿柴阿糖,他們好像在那裡找你的眼睛。”
“我聽吱吱鼠們說,我的眼睛被行刑的人偷偷帶走,當成了稀罕物賣給了什麽收藏家。黑栗村的人都很同情我,他們雖然沒法再讓我看到我的孩子,但是一直都在幫我找失去的眼睛和耳朵,希望這樣我能有所安慰......”
原來如此,平三這下明白了,看來在海市遇到那兩隻吱吱鼠只是巧合,而他們認出了自己手上的金幣是王后贈給三姐妹的,所以才會拿走並且要把自己抓給王后。想到這裡,不禁暗自慶幸,幸好偶遇了他們,不然根本不知道怎麽去黑栗村,也沒有錢請術士算出小野他們的下落。
王后平複了情緒後,坐了下來,道:“我知道你們找我是為了什麽,但是我這幅模樣,只會讓冰流更受刺激。而且我不能離開黑栗村。”
平三見王后這樣說,知道王后的確不能出手相助,便問道:“王后,您......也是城隍嗎?”
“我不算是正式的城隍。但是我的確能夠使用香火願力。”
茶羅喵奇道:“可是這裡並沒有看到香火啊?”
“香火只是一種媒介,用來承載信眾們的信念。在這個環境險惡的黑栗村,吱吱鼠們生存下去的欲望要無比強烈,因此我的形元也會更加強大。”
平三想到初次見到王后時,她憑一己之力就擊退了花蝠子、鬼頭雕兩個大天位,還是有矮胖瘦四熊貓四個小天位,實力非同小可,如果她肯出手相助,冰流就不必擔心追雲的報復了,但顯然,王后是被青水王下令囚禁,根本不可能離開黑栗村。平三只是道:“可惜......追雲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一定會帶領手下的人瘋狂反撲,首當其衝的就是冰流。夫人,您真的沒辦法嗎?我們作為冰流的朋友,也不想看到他再受傷。”
“唉,”王后歎氣道:“如果王上想讓冰流活的話,就會派竹葉寨的人寸步不離地盯著他,如果王上想冰流死的話......沒有人可以阻止他。”
大殼問道:“夫人,如果您離開了黑栗村的話,王上會怎麽對待您?”
“什麽也不會,他知道我這樣活著比死了還痛苦。但是文德,獵星,還有我根本沒見過的冰流,全部都活不了。”
三人心裡都一片駭然,青水王做事竟然如此狠辣。
茶羅喵試著安慰王后道:“夫人......您也別難過,您的妹妹對冰流應該很好,冰流殿下一直以為文德王后就是自己的生母,而且王上和繼後都說冰流殿下是最像飛流王的王子,對他寄以厚望呢。”
王后無聲地笑了一下,便背過身去,不再理會眾人。
長街鄰近的章臨城,城隍廟大門緊閉,與其他城隍不同的是,王衛軍列陣在城隍廟外,驅趕著任何靠近的人。
城隍廟內,城隍甚至連進主殿都不行,只是在外指揮著鬼差打雜,而主殿的門外也被“營”的熊貓看守著,顯然城隍廟主殿內的人物尊貴非凡。
青水王來章臨了。
主殿內,青水王正給自己倒著茶,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獵星說道:“老三啊,沒拿下老大嗎?”
“是,鬼頭雕突然出手,我沒有準備所以......”
青水王卻不打算聽完,只是兀自說道:“本王的荊棘會,已經被老四搗毀了幾個據點了?”
獵星趕緊跪下道:“父王明察!據點被毀興許是大哥所為,又或者是旁人,孩兒至今沒有見過冰流啊!”
“嗯......”青水王拿起滾燙的茶杯,若無其事地飲了起來,“冰流習得回天冰決,功力已突破至中天位,要比老三你強不少吧?他知道追雲出逃了嗎?”
“應該知道,長街城隍交代說冰流曾經找過他打聽追雲的下落。”
“那他下一步就是這裡了,走吧。”
追雲藏身的山洞中,那團火焰早已熄滅,此時已是空無一人。兩隻“營”的熊貓走了進去,其中一隻探了探火焰的溫度,道:“熄滅有一段時間了,看來我們來晚了。”
另一隻熊貓回道:“注意一點,大殿下擅長巫蠱之術,這裡很可能有布下什麽詭異的陷阱。”正說話間,周圍的牆壁突然開始抖動起來,整落下無數塵埃——其中一隻熊貓以形元凝在眼部細看,赫然發現這不是砂礫,而是細小的蠱蟲。
“退!”兩隻熊貓迅速用形元覆蓋全身,擋住了掉落下來的無數蠱蟲,抽身退出了山洞。
“至少我們跟對了,先匯報給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