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微!”
白眉兒喊著這個名字,從昏迷中醒來。
他感到自己大腦依舊是昏昏沉沉的,身上的疼痛卻幾乎消失了——他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雙手被手銬銬在床角架上。
環顧四周,這似乎是一間已經廢棄的屋子。
“你醒啦?”
順著聲音望去,鹿曠坐在離床幾米遠的木桌旁,翻閱著一本檔案,桌上放著幾個玻璃瓶和一根注射器,白眉兒猜測出自己應該是被用了鎮痛藥。
“你為什麽——”白眉兒不解道,“你應該把那東西給青水的,這樣值得嗎?”
“我理解失去愛人的感受,但我不想看著你被殺掉。”鹿曠拿著檔案走了過來,“你曾經在乎過某個人,記住這種感覺,我會幫你熬過來的。”
他又小聲道:“順便,蘭微應該被拖去打靶,你多大?15?16?那女人可是結過兩次婚的。”
“閉嘴!”白眉兒怒視著他,“你根本不了解她......我也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他拚命掙扎著,全然不顧手銬已經在手腕勒出血痕,“把這個解開!我要去殺了小白!”他身上的被子也滲出血來。
鹿曠似乎有些害怕,忙將手做出下壓的動作,“好吧,好吧。你冷靜一點,我解開你的左手......這裡還有一瓶消毒劑,在你昏迷的時候我給你縫合了傷口,取出了你身上的奪命翡翠,現在傷口崩開了......給你。”
他打開白眉兒右手的手銬後,白眉兒果然猛地朝他臉上劃來。鹿曠早有準備地向後仰,躲開了。
“好了,我現在把消毒劑給你......別做傻事了,比如喝了它或者用它來潑我。”
白眉兒掀開被子,拿過消毒劑倒在自己的傷口上,他皺著眉,看起來十分疼。
他把消毒劑放在一邊,依舊瞪著鹿曠。
鹿曠決定先安撫白眉兒,他將檔案放回桌上,道:“你覺得我應該對蘭微的死負責,對嗎?”
白眉兒齜牙道:“廢話!在你來之前我們一直都很安全!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
“不,不不不。”鹿曠搖著手,“我之所以出現是因為你已經暴露,這就意味著小白無論如何都要殺你。”
“我有計劃的!能救我和蘭微的計劃!”
“什麽計劃?把雕像給小白然後求他放你們一馬嗎?他一見面就會殺了你,然後讓惡病溶解掉蘭微,這是他一貫的風格。就是因為蘭微,你才忘了小白安排給你的任務和使命。”
鹿曠深吸一口氣,道:“只有毀掉你的摯愛,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白眉兒反問道:“你想要的是什麽?以防萬一他毀不掉我的摯愛嗎?”
“隨你怎麽想。”面對頑固的白眉兒,鹿曠放棄了,“我救你是因為你和我弟弟長得一模一樣。想救蘭微也是想讓你安心而已。”
“你弟弟?”白眉兒疑惑道,“你不是鹿嗎?”
“收養的。但我們就是家人。”鹿曠坐回到桌前,開始搗鼓起法器,自言自語道:“翡翠會應該以為我死了,得好好利用這個優勢.....怎麽在不暴露的情況下聯系小野呢......”
過了半小時,鹿曠只是專注地擺弄著法器,絲毫沒有搭理白眉兒的意思。白眉兒百無聊賴地摸著左手手腕的傷痕,朝鹿曠喊了一句:“喂?”
鹿曠轉過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現在光著身子,
而且很乖......有什麽好吃的嗎?” 突然冷落其效果了,他主動搭話了。鹿曠心想,便走出房間取來一堆水果蔬菜,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弟弟一樣隻吃素,但我現在沒有肉給你吃......”
“你弟弟是狼,對吧?那他肯定營養不良。”
“差不多,我們以前老打架,他總是打不過我。”鹿曠一邊在碗裡拌菜,一邊陷入開心的回憶,“但是他很聰明......挖地洞,放陷阱,利用工具,從高處突襲......為了應對,我也開始捉摸起機關,然後發現還挺上道的。”
白眉兒看了眼身上的傷口,又抬頭看著鹿曠道:“你的傷口縫合也很厲害,但是線太脆弱了,一下就斷了。”
“二期愈合需要14天左右,但你心裡的傷至少需要一年......再過3年,也許你也忘不了她。”
鹿曠右手中指和食指伸長化為筷子,夾起食物遞到白眉兒嘴邊,“我們的共同點比你想象得還多,翡翠會也曾奪走了我的一切,所以我逃出來了。”
“現在,我隻想保護我弟弟,還有你......如果你肯幫忙的話,我們一起聯手扳倒翡翠會,蘭微的悲劇就不會在別人身上重演。”
卡由城,翡翠會地下據點。
“歡迎回來,哲人王。”
烏金率先迎了上前,一臉坦然地對小白說道:“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讓喬尼查了你的行蹤——”
小白微笑道:“我知道。”
烏金見小白沒如有自己預想那般發怒,感到有些奇怪,“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嗎?”
小白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道:“我相信你是事出有因,如果我懷疑你的忠誠,那你就會是另一種待遇了——唯一一次懷疑你,就是你和師匠有關系的那段時間。”
“什麽關系?”烏金眼中閃過一刹那的不安。
“不,我們現在不用擔心他了。我親眼看到他和一個叛逃殺手在空中炸成碎片。”
烏金頓了頓,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問的話——那個叛逃殺手是誰?”
“又一個不聽指令的士兵,我們都知道這種人的下場。”
…………
陰暗的山洞中,一顆球形石頭被捏碎,從中升起一束形元,形成一個漩渦一樣的空間門。
藍魂兒和卡魯魯恭敬地立在兩邊,注視著從門裡走出的紫嵐。
紫嵐瞥了眼兩人,道:“找到合適的人選了?”
“是,我們發現白眉兒的行蹤了,在哈斯塔城。另外,雙毛也在那裡失聯了。”藍魂兒回道。
“他最好別是死了,不然又得增加人選。”紫嵐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黑仔和賽豹尾呢?”
卡魯魯道:“黑仔殿下也在物色人選……但是為了阻止他們和壺接觸,他似乎不打算讓儀式能順利開始。至於賽豹尾……他把所有的王刹軍換成了美女,然後就賴在據點不出來了……‘儀式和黑峰王什麽的都去死吧’,這是他的原話。”
紫嵐冷哼了一聲,“他敢背著我找別的女人?等儀式開始了我第一個宰了他。至於黑仔……由他去吧,我親自出門,一定能湊齊人選。”
壺的最終目的是給唯一幸存者提供形元,因此參與者的本體素質一定要合格,理想狀態是參與者全部都是斧刃王族,但那樣就無法確保幸存者一定是黑仔了。
紫嵐心想:“我的黑仔……一定要是黑峰唯一的王。”
金沙,哈斯塔城。
落日的余暉如血般染紅了天邊,似乎是一場屠殺即將揭開的序幕。
城牆上,冰流和雙毛一同用手撐著城牆圍欄,望著那血紅的天空。
他們似乎很早之前就認識了。
“……我一直這麽覺得,遺憾的是,我對這個糞坑般的世界已經沒有興趣了。”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連累別人。”
雙毛道:“我知道……有些人生來就命途多舛,我們管這叫童子命……一般認為是神明托生,或者在出生前就被詛咒。”
冰流歎了口氣,“後者,追雲。”
“童子命是一場預支賭注的賭博……在成年後會迎來蛻變,成為大氣大運的人。但在此之前,要分別度過三道劫……”
“出生劫……”雙毛瞥向冰流。
冰流道:“是在兩位母后的幫助下度過的。”
冰流出生那年,追雲發覺詛咒未能將冰流扼殺,便借機翻出文昭王后和青水親王的舊事,引青水王暴怒。最終,在文德王后的苦苦哀求下才留下他們母子一命,文昭王后被流放黑栗村,從未見過冰流一面。
“夭折劫……”
“是在望月和獵星的幫助下度過的。”
不知為何,曾想將尚在繈褓的冰流處死的青水王,在冰流成長後對其格外重視,這引來了來自各方對冰流的暗殺。但在這兩位哥哥的保護下,冰流安然無恙地到了將神門,避開了波詭雲譎的王都。
“冠禮劫……”(巨兵世界觀中冠禮為15歲)
“小野……師父……”冰流的眼神黯淡下來,“還有兩年......之前在槐河域就已經出了那麽多事,而這些僅僅是預兆而已。等真正的冠禮劫降臨的時候,他們是扛不住的......而且一直以來,因為我的存在只會給周圍的人帶來災難,掠奪別人的氣運來增長自己的修為,我無法接受!”
冰流抽了口氣,“我想守護青水......我想保護他們,因為我在無意識間對他們做了無法原諒的事......如果不是我,小野和師父會修煉得更快......”
“那你為什麽不去死?”雙毛的語氣極為平淡,只因他的確沒有惡意——他是真心這麽想的,“這樣就能阻止劫數降臨了對吧?”
冰流眼眶逐漸濕潤,他搖了搖頭,隨後便是沉默不語。
“我有辦法讓冠禮劫消失......如果你現在還願意相信來自黑峰的我的話。”
“無所謂了......我就要死了。翡翠會哲人王在我身上種下了炸彈,只要他願意,我就會在某個瞬間灰飛煙滅。”
“那不是問題......他的形元再強,也不可能強過黑峰歷代王族的形元的。”雙毛伸出手,將指甲戳在冰流臉上,“給我你的一滴血......獲得參與繼承黑峰王位的資格,區區哲人王的形元和冠禮劫,都會在歷代黑峰王的氣運下消失的。”
雙毛繼續說道:“最重要的是,你會被將神門和蘆蘆族視為永遠的叛徒......小野再也不會原諒你啦,和他們劃清界限後,他們自然就不是你的護道人,你的劫數也就不會影響他們了。”
的確,在蘆浮島,連偶然聽到的求救聲都不願放棄的小野,怎麽可能會因為冠禮劫和冰流劃清界限呢?
“我接受。”
雙毛便將冰流的兔耳拉了下來,在他的耳背上用力一劃,取出一滴血珠在指甲縫裡。
“雙毛,原來你在這裡啊。”
哨樓中,紫嵐領著藍魂兒和卡魯魯走了過來,但她卻無視了雙毛,徑自走到冰流面前,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玄流(冰流祖父)?你怎麽變矮了?”
“玄流王是我祖父......我是冰流。”
此刻冰流心如死水,甚至在野犬女王面前都懶得做出抵抗了。
雙毛伸出手指,道:“母親,他也要參與壺的儀式。”
紫嵐挑了挑眉,竟然同意了:“好啊。”
在紫嵐看來,蘆蘆族根本不值一提,但同樣作為守護了青水百年財富和榮耀的王族,一樣可以在壺的影響下誕生出強力的靈獸,是合適的人選。
雙毛將血滴入壺中,取出一枚卵塞進了冰流嘴裡,隨後壺口升起一縷黑霧附在了冰流身上。
“那麽,還有三個。”紫嵐拎起十犬壺,“白眉兒就在這裡,對吧?去找吧。”
白眉兒是誰?算了,不想管了。冰流隻覺得無比疲憊。
城內,正朝城主府邸狂奔的小野突然感到一陣惡寒,他下意識地往遠方的城牆望去——
平三也停了下來,“怎麽了?”
“不知道……突然感覺好難過。”
“的確,畢竟這裡發生了那麽多事,冰流至今還沒有消息。我們得抓緊了。”
三人趕到城主府邸前,小野又停了下來,“不對勁……裡面很重的血腥味,而且……有一股非常可怕的形元。”
“怎麽說?阿黃在裡面?”
三人都運轉起形元,平三道:“問題不大,阿黃只有中星位,我們的麻煩在於如何阻止他逃、”
他話還沒說完,瞬間整座城市就被形元所籠罩!
即便事先做好了防備,小野仍然感到如同如同在盛夏被剝光衣服突然扔到北極一般冰冷,全身好想每一塊皮膚都被壓上了千斤重的石頭,令他無法呼吸,平三和茶羅更是在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好可怕!
好恐怖的形元!
比師父的要強悍,比安娜安雅的要邪惡!
而這僅僅是對方用來探測的“觀”而已!足以覆蓋一座城市的“觀”!
大門被打開,紫嵐走了出來,她看也不看小野他們,就好像他們如同螻蟻一般不值得用余光注意。
藍魂兒跟在她身後,他看見了小野,便朝紫嵐問道:“他就是白眉兒嗎?”
“不,他不是。白眉兒是我造出來的,我絕對不會認錯。不過這家夥……”
紫嵐的身形一晃,便出現在了小野面前,“大哥……一模一樣啊。難怪看起來和白眉兒一樣。
“你……你是誰?”小野的喉嚨咕咚了一會兒,終於冒出一句話。
紫嵐不屑地笑了,“你的姑姑?你應該就是白影帶走的那個嬰兒了,真是有緣啊。”
藍魂兒道:“那麽——母親何不讓他也加入?”
“小天位……問題不大。”
不等小野反應過來,紫嵐用指甲在他手腕上用力一抓,粗魯地將取出的血粘到壺裡,隨後直接掰開小野的嘴巴將壺裡取出的卵放了進去。
“咳、”小野拚命用手摳著嗓子,想將那東西吐出來。
紫嵐又走到茶羅身前,“卜算王族下落會遭天譴……冒牌貨也一樣。不過——”
她伸出手掌,從指尖發出形元所化的線連接在了茶羅身上,“操縱他人來算,報應就不用我來擔了。”
“住手!”小野吼道,朝紫嵐撲去,但卻被藍魂兒從側面撞翻,卡魯魯也瞬間移動到了他的身後,“啪”地一聲擰斷了小野的右手。
“嚇啊啊啊!”小野痛喊起來,但被藍魂兒和卡魯魯分別按著跪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看著茶羅在紫嵐的操作下站起,用形元撥動著羅盤……
“精度不錯。”
紫嵐將形元線收回指尖,茶羅也七竅流血重新倒在地上。
藍魂兒抬頭看向紫嵐:“母親,廢了他的形元吧?”
“不。我要他活著,你們不許對他出手。”
藍魂兒感到奇怪,廢了形元又不一定會死。但也隻好作罷,和卡魯魯一起放開了小野。
為了避免斧刃王族在儀式開始前就自相殘殺,以及年長者利用提前掌握形元的優勢對年幼者進行絕對碾壓,壺所生成的靈獸會根據宿主的條件形成平衡——事先掌握形元者,其靈獸強度和攻擊性會更弱,反之亦然。
比起廢了小野的形元後生成的不可控的靈獸,顯然留著小野的形元會對黑仔更有利,紫嵐心想。
…………
哈斯塔城的居民們顯然無法抵抗紫嵐的形元,在一瞬間就斃命於她的“觀”之下。
小野望著城主府邸裡慘死的山雀們,感到無比悲痛,他也知道連自己都險些沒能扛住的形元,城裡的居民就更抵擋不住了。
他拖著步伐,從城主府邸裡往外走,見地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被落日拉長的影子,抬頭一看——是冰流。
“冰塊臉?”
“你在幹什麽?”冰流面無表情,看向他的眼神也格外冰冷——那是此前未曾有過的。
“我……我是來找你的,還有……想救這裡的人……”
冰流朝他走來,站在他的身側,“沒必要了……儀式已經開始了,整個金沙,都是陪葬。”
………………
聖城宮殿,雙尾蛇和雙頭蛇警惕地用尾巴護著小金,聖膏軍則團團將他們保護在圈內,舉起金刀和火銃對著外圍。
小金不解地在圈內蹦噠、張望著:“怎麽了怎麽了?我什麽都沒看見啊?”
的確,對於不會形元的小金,在他看來宮殿內什麽都沒有,但在形元者的眼中,宮殿內則是一副群魔亂舞的模樣——
外殼質地如翡翠般的水母,水母的傘帽上鑲嵌著暗紅色的瑪瑙,而觸須上則掛著一顆顆閃爍著紅光的鑽石。大約有七八隻,在大廳空中無規則地飄舞著;
褐黃色的蠕蟲,大約30米長,一會兒從牆壁鑽出,一會兒從天花板鑽入;
從牆面上冒出一隻巨大的蛤蟆,蛤蟆的眼角和正中背上是尖利的骨刺;
幾個皺巴巴的圓球也在空中飛舞,圓球上有數張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說什麽。
“這些……是什麽鬼東西啊?”
這些都是壺形成的靈獸,在成行後受到王者的感召,自發來到了整個金沙氣運最強盛的地方——都城聖城。
紫嵐不到一天就集齊了參與者,如今,黑峰王位繼承儀式已經開始了。
而那壺,就藏在王座的下方。
參與者:黑仔,藍魂兒,雙毛,媚媚,卡魯魯,賽豹尾,小野,冰流,白眉兒,瑞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