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從八點開始,夜間圍繞在垃圾坑上空的濃霧便被太陽蒸融了,毒辣的太陽毫無遮蔽地傾瀉到了垃圾坑上,讓這裡的溫度迅速灼熱起來。
在一望無際的荒漠中,走著三條巨大的四腳蛇——四腳蛇的背上綁著座椅和涼亭,與烏木軍團和鐵甲軍的四腳蛇相比,這三條四腳蛇的行動更為笨重,但體積也更大,顯然是專門用來運輸貨物以及載人的。
領頭的四腳蛇背上坐著阿蠻星和巫娘,紅鼻子走在前頭牽著四腳蛇,大約走出幾公裡後就會和阿蠻星輪換。在背後並排跟著的兩條四腳蛇,左邊坐著小野和鹿曠,右邊坐著大殼和平三。
在地平線的盡頭,逐漸出現一個小小的黑點,小野敏銳地發現了,興奮地喊道:“鹿哥!快看那裡!那是什麽?”
巫娘先一步答道:“快到了,那裡是白辰國的誓約門,跨過那裡就到白辰了。”
小野好奇道:“只有一道大門嗎?”
巫娘回道:“不,那裡是白辰國的誓約城,本來有城牆,但是大多在巨兵之亂被毀了,剩下的也都塌了,如今只剩下城門。”
小野將手搭在額頭上,努力地向誓約門望去,道:“那裡就是洗月長大的地方嗎?白辰國如今的遺址,馬上就能看到啦,想一想還是很激動呢。”
阿蠻星伸手一握,所有的四腳蛇都停了下來。紅鼻子正牽著四腳蛇的韁繩,因為這一停整個身體也險些被往後拽倒。他轉過身,略有埋怨地對阿蠻星道:“村長,都這麽近了就不用再換崗了吧?”
阿蠻星只是沉沉地說道:“我以前怎麽教你們的?行百裡者半九十,越到這個時候就越要小心。”
紅鼻子啐了一聲,怏怏不樂地將韁繩交給阿蠻星,在阿蠻星下來後坐上了他的位置。
阿蠻星從背包裡掏出一團用樹葉包好的東西——這些都是四腳蛇的口糧,分別塞進四腳蛇的嘴裡,同時對眾人道:“阿郎們莫急,越到最後關頭越不能松懈,我們讓四腳蛇稍微休息,然後再出發吧。”
大殼看著被曬得滾燙的沙地,猶豫道:“我可不想下去......對了,”他轉回頭,小聲對身後的平三道:“他們會在這個時候報復什麽的嗎?因為......白眉兒殺了他們的同伴。”
“不只是殺,白眉兒還把苦安子吃了,猴心猴肝猴腦......他還很挑食。”
見平三又跑偏了,大殼稍微有些急道:“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得準備預案。”
平三攤手道:“真沒什麽,白眉兒殺苦安子的時候這些人一聲都不敢吭,白眉兒只有小天位吧?真要動手的話這些人是不可能有勝算的。而且一路上都不動手,非得快到了才下手嗎?”
大殼依舊不放心:“但他們的同伴畢竟是因為我們而死的啊?”
平三伸手拍了拍大殼的肩膀:“沒事的啦,垃圾坑的人早就習慣了死亡,他們的生死觀和我們不大一樣。當初你在臨街的時候不是非常冷靜嗎,怎麽現在慌了?”
大殼道:“因為那個時候我知道自己死定了,所以就沒有考慮如何活下去。但這裡不同,就是因為我們大概率不會死在這,所以我才焦慮起來。”
平三笑著別過臉去,“你的生死觀也不似常人。”心道:“一方面很珍惜生命,一方面卻可以果斷地接受死亡嗎......這可能和大殼是大夫有關,既有醫者的仁心,又因為見慣了死亡而變得淡漠......”
四腳蛇大約停了五六分鍾,
便繼續往前走去,直走到一間簡陋的涼棚前——涼棚建在一處由巨石包圍的盆地中,加上遮住頂部的布匹和木柱的顏色與沙地十分相似,因此不走到面前是很難被發現的。 阿蠻星道:“我們去這裡歇腳吧,阿郎們要下來嗎?”
大殼又看向平三,平三這下也覺得不對勁:“什麽情況?十字坡酒店?龍門客棧?”
鹿曠直接說道:“裡面是不是埋伏了一大幫子人等著把我們做成飯菜啊?還是你們在那裡挖了流沙,打算指揮四腳蛇把我們甩下去?”
說著,他解開了座位上的系帶,從四腳蛇身上跳了下來,右眼伸長變為單筒望遠鏡朝涼棚內看去:“讓我看看你們在搞什麽花樣——”
紅鼻子此刻臉色十分難看,他立刻指著鹿曠罵道:“發酒瘟的東西!都走到這了還懷疑我們,我們要沒安好心,直接把你們扔在沙漠就完事了!苦安子的事我還沒和你們算帳了,天殺的!”
說罷,他抽出背後的雙刀,就要朝鹿曠衝來,阿蠻星連忙上前攔住他,又對鹿曠道:“阿郎莫怪,我們的確沒有惡意。之前也有不少人殺了我們的隊員,但我們依舊履行承諾送他們離開了,這是垃圾坑的規矩。我們都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麽,也都能坦然接受。”
他又攤手向涼棚,道:“阿郎若是懷疑,盡管進去搜查,我們絕對沒有做任何手腳。”
鹿曠用手轉了轉右邊變成的單筒望遠鏡,道:“是嗎?你們來頭還不小呢,在裡面接應你們的人分明是一個......絕世高手?不好——”
他立刻後撤到四腳蛇身上,拎起小野又往後跳的更遠,平三和大殼也急忙跳下四腳蛇,和鹿曠匯合到一起。
阿蠻星對鹿曠的舉動異常困惑,他轉向涼棚剛想說什麽,一股強大的氣流瞬間從涼棚內爆發而出,將整個簡陋的涼棚直接卷散架,紅鼻子和巫娘更是直接被氣流吹飛數十米遠,一頭栽倒在沙礫中。
果然......是一個高手!
被拆散的涼棚中,可以看到兩隻被殺死的猴子,顯然就是涼棚裡的夥計,以及一隻一米半長沒有頭的甲蟲。
唯一沒有被吹走的那張木椅上,坐著一隻穿著黑峰王刹軍製服的灰兔,手裡正提著那隻甲蟲的頭。他看著手裡的甲蟲首級,道:“等你們好久了,青水的小英雄們......是你們搶走了我的獵物嗎?”
阿蠻星瞪大了眼睛,隨後用力地捏緊了拳頭,褐黃色的形元纏繞了全身,道:“黑峰王刹軍!是你......殺了他們嗎?”
小野看著地上那隻巨大的甲殼蟲屍體,以及猴子身上的被啃咬的傷口,立刻猜到了什麽:“不對,這隻大蟲子是雷扎的手下,這些猴子應該是被大蟲子給害死的,然後大蟲子......”他看向灰兔手裡的甲蟲頭,“他......解決掉了。”
鹿曠小聲地對小野說道:“快走吧,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王刹軍,他的形元已經超出我能感應的范圍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小野慢慢地點了點頭,“大天位......”
灰兔只是用手將甲蟲頭往上拋棄,然後又接住,看也不看他們。但他只是坐在那,就讓小野感覺到一股非常不安的氣息——和當初面對夜羅的感覺一樣。
看來,對方也是黑峰王將。
鹿曠道:“那還等什麽?快走啊。”他心道:“雖然阿蠻星站在最前面,如果那隻灰兔要動手的話,很可能會先和阿蠻星對上。但是從阿蠻星沒辦法從白眉兒手裡保下苦安子來看,他根本沒有和大天位的形元者交手的資格......得馬上帶小野離開這裡!”
他又用余光瞥向身後的大殼和平三,心道:“再用機械手臂把他們扔過去,盡可能地拖延時間......”想到這,他後背的齒輪便開始運轉起來。
但小野卻抽出刀,白色的形元也從他身邊周圍升起,如同火焰般圍繞著他,“大天位,又穿著黑峰王刹軍的製服,我猜要麽是即將升職的黑峰王刹軍,要麽是不願張揚的黑峰王將。”
鹿曠見到小野的舉動,不由一驚:“你瘋了!你要和他動手嗎?”
小野道:“鹿哥,我要救出鹿娘,救出牧雲村的大家。我還要找到斑郎,這家夥既然是黑峰王刹軍的人,我肯定能從他這知道我想要的,所以我是絕對不會退縮的!”
“斑郎嗎?”那灰兔停止了顛球一樣的動作,將那甲蟲頭抓在手中,歪頭道:“我恰好認識,你們和他是什麽關系?”
鹿曠伸手橫在小野面前,上前道:“他毀了我們的村子,抓走了我們的親人。”
“你們想報仇?”灰兔用手指數起他們來,“鹿,浣熊,猴,還有......白狼,那家夥明明那麽喜歡斬草除根,卻還是有這麽多人來尋仇,這就是魚過千層網,網網有漏魚啊。所以——你們是在找我問路咯?”
小野立刻道:“他現在在哪?”
灰兔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如果不告訴你的話,我會怎麽樣呢?”
小野身上的形元變得更猛烈了,此刻整個人就像火焰中的焰心一般,“那我就隻好......打到你開口了!”
大殼抓了把頭髮,“認真的嗎?戰鬥......和大天位?”
鹿曠也擺出架勢,低聲道:“你們也看到了,小野全力以赴能乾掉接近大天位的形元者,我們在雲輪的指導下形元也有提升,現在一起動手的話......說不定真的有勝算。”
那灰兔將甲蟲頭朝小野扔來,小野偏頭躲過,剛想說什麽,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衝擊從半米外傳來,所有人幾乎被衝得向前打了個趔趄——是灰兔施加在甲蟲頭上的形元引爆的!
“勇氣可嘉,那麽作為回應,我會認真把你們當做對手的。”灰兔雙手握拳,分別錘了錘對側的肩膀——這是黑峰王刹軍內部作戰前的禮儀,“黑峰王將,蘆蘆夜冥。”
眾人心裡都是一驚——蘆蘆族的人怎麽會成為黑峰王將?
平三忍不住道:“蘆蘆族二五仔還真多啊,前有傲雪後有追雲,現在又來了個夜冥。”
夜冥並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將形元凝在眼部,觀察著眾人:“這頭白狼長得很像那討厭的家夥......明明是所有人中年齡最小的,從這些人的舉動來看,這隻白狼也是隊伍中被眾人照顧的對象,但現在卻衝在最前頭——只有一種可能,白狼是最擅長戰鬥的強化系,從握刀的姿勢來看,應該是右撇子,右手上微弱的形元也能證明這一點——強化系和變化系的形元越強,釋放技能的部位的形元就會越安靜......”
他又看向鹿曠,心道:“很謹慎地收斂了所有的形元......一般人或許會認為這是為了進入‘隱’來增強迎擊型能力,但是雙手和喉嚨的形元卻很密集,那裡應該是他釋放技能的部位。放出系和操作系的形元量通常很大,並且由於形元者會有意識地收縮形元來進行精準打擊,因此會出現形元集中的情況......這頭鹿收斂形元是為了突然爆發而一擊製敵,看來應該是操作系的形元者。”
他又將目光移向平三和大殼,心道:“左手拿著匕首,但從身體的傾斜程度能看出是右撇子......顯然是為了騰出慣用手,這是操作系和具現系形元者常見的表現。並且右手的形元很強,從整體來看非常突兀——要麽這家夥不熟悉形元,要麽這是具現系的特性......至於那隻浣熊,目前還看不透他。不過從他站在隊伍最後來看,應該不具備戰鬥力,或者具有需要時間來發動的能力。”
最後,他又粗略地掃了眼阿蠻星:“雜亂無章的形元,看來沒有接受過系統的訓練,是自己捉摸出的,這樣的形元我反而判斷不出來了。”
“其實不同系的形元之間的差別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只有我能察覺到這些。”
在短短幾秒內,夜冥單是通過觀察就幾乎摸清了所有人的底細。
“在形元強度能絕對碾壓的情況下,強化系反而是最不需要注意的。‘達到條件就能立即操縱’的操作系和‘可能具有一擊斃命能力’的具現系才是最需要擔心的,繞開白狼,優先解決掉鹿(鹿曠)和無毛猴(平三)。”
想到這,夜冥身形一動,殘影先是在阿蠻星身旁閃了一下——隨後阿蠻星便倒在了地上,然後立刻出現在平三身前,伸手朝他的咽喉插去,但平三的皮膚卻瞬間變得血紅,緊接著他整個人便爆裂開來,同時爆出的血塊似乎被控制了一般朝夜冥飛去。
夜冥揮手掃開血塊,同時以形元化為屏障擋在身周。一團形元凝聚在他的右手,順著手指的方向延伸,形成半米長的匕首狀,反手打開了攻來的鹿曠,同時往後一跳,躲開了小巨兵砸下的重斬。
“小巨兵?這個樣子的小巨兵......不會錯的,是那人的兵符......”夜冥後退到數米外,發覺右手上的形元居然在慢慢地變弱,心道:“這是......那隻無毛猴的血造成的效果?在我攻來時就立刻下定決心自爆,真是相當可怕的覺悟啊,是那個什麽媚媚會喜歡的手下,他和那些不可接觸者應該好好聊聊。”
他將手一甩,散去了手上的形元,而後再次聚集成氣刃,“不過拚死換來的效果也不過如此。”
鹿曠舉起化為鋼刀的右手——在方才的交手間,鋼刀上竟然出現了裂縫,他對小野道:“不是黑峰巫術,是青水最純粹的練氣......‘聚氣成刃’,將形元化為鋒利的刀刃進行斬擊,使用這招需要深厚無比的形元來催發,這家夥恐怕要比我們想象中的強。”
小野緊盯著夜冥,同時問道:“這招有什麽弱點嗎?”
“恐怕......沒有。青水的練氣帶來的是全方位的提升,修煉得越久,形元就越強,我們根本就破不了他的形元防禦。”說罷,鹿曠彎下腰,將手掌插入沙地。
“不錯,”夜冥以形元纏繞全身,道:“這就是為什麽我喜歡青水的練氣,只要肯下功夫,最終就能大成,形元之間的巨大差距是無法靠任何東西彌補的。”
小野沒有接話,收起小巨兵,舉起斷刀衝了上去。
夜冥微皺眉頭,“魯莽的小鬼。”隨後他腳尖一點,整個人便往上躍起,而在他之前的地面則伸出無數隻手。緊接著,眾多死屍從沙地中鑽了出來,一個疊一個地往上試圖抓住夜冥。
夜冥往下望去,心道:“我之前用‘觀’掃過了,這裡應該沒有這麽多屍體才對......是那頭鹿將某種儲物陣圖放入地下了。操作系一般只能操作一種物體,這頭鹿選擇了操縱屍體,那麽他的危險性就可以排除了。”
他右手往下一揮,鋒利的氣刃輕松切開了所有的死屍,同時回身一掌擊退了小野。小野以兵符擋在身前,在後退時朝夜冥上方扔出一團揉皺的黃紙——紙團在半空中迅速展開,是一張符籙。符籙上咒文一閃,小巨兵瞬間出現在了夜冥上方,一刀朝夜冥斬來——
“轟!”小巨兵重重地砸在地上,鹿曠此刻也完成了人體煉成的變化,成了那個四肢具是鐵刺的怪物,朝小巨兵的方向跑去,喊道:“別大意,他還沒倒下!”
小巨兵的身體突然一歪,隨後整個人栽倒下去——是夜冥抓住了小巨兵的腳,旋轉一圈後朝鹿曠扔去。
不過小巨兵沒有碰到鹿曠就被小野解除了,鹿曠揮動著尖刺朝夜冥刺來,夜冥則雙手同時聚出氣刃,飛快地擋下鹿曠的刺擊。在氣刃狂暴的攻勢下,不用擔心受傷且沒有痛覺的鹿曠居然節節敗退。
“這種風格的煉成......你不會是無腸賢者的徒弟吧?”只見寒光一閃,鹿曠左手的尖刺飛到了半空,夜冥繼續道:“如果是無腸賢者的話,應該會更難砍。”
鹿曠往後退去,小野和小巨兵再次攻來,夜冥手上的氣刃突然出現分叉,隨後蔓延出無數藤條狀的形元,無規律地舞動著——在小野砍向藤條的瞬間,由於巨大的彈力,兵符竟然反彈飛向半空中。小野隨即朝夜冥吐出一團白火,那火附在夜冥周圍的形元上,開始燃燒起來。
夜冥伸手握住了一團形元——連同上面的白火,“八苦業火?不是這麽用的......”他一把將手中的白火掐滅,眼中露出寒光,“顧名思義,八苦業火需要用業力作為原料......用形元來催動的話,效率可是很低的。而你身上的業力少得可憐,用這招實在是不值啊。”
小野喊道:“關你什麽事,你又不是我的老師!”
夜冥伸手一握,那些藤條狀的形元迅速朝小巨兵衝去,纏住了小巨兵的四肢,其余的則向小野和鹿曠湧來。
就在他即將要抓住小野時,整個人卻突然一怔,一股暈眩感隨之傳來,心下奇道:“怎麽回事?他的白火能夠燃燒形元,但這點損耗應該不至於影響到精力......那隻無毛猴的血也沒粘到我,我避開了他們所有的攻擊,怎麽會......”
夜冥在瞬間將形元回攏,在形元流過自己的周天經脈後便弄清楚了原因:“某種藥物,我中毒了?”
小野和鹿曠互相對視一眼,再次朝夜冥衝來。但夜冥雙手用力一揮,便將兩人擊退,同時迅速用“觀”感應五百米內的所有事物——
暈倒的猴子三隻(阿蠻星、巫娘、紅鼻子),沙地中還有一張符咒,還有浣熊......等等,浣熊?這是他的能力?沒錯,他的確在運轉形元。
想到這,夜冥便在身後以形元具現出雙翅,朝大殼飛去。
“這家夥,不知道用‘觀’的情況下,所有的形元能力都會下降嗎?”鹿曠的右手尖刺再次出現,往上一撩,沙地中的符咒再次放出隱藏的數百具屍體往上朝夜冥跳來。夜冥只是手一揮,便將這些屍體紛紛切碎,同時雙手合十,放出一道氣刃朝大殼斬來——
“磅——”氣刃打在一件巨大的物體上。不是屏障,是大殼放出了符籙裡收好的聯盟號飛船,擋下了這一擊,不過聯盟號也因此變得粉碎。
在這關頭,小野已經被鹿曠扔向夜冥上方,在上方,小野喚出小巨兵,大喝道:“小巨兵——和我一樣——最帥斬!”
夜冥將兩手交叉,一道氣盾出現在他身前,直接撞上了小野和小巨兵砍來的斬擊。由於失去平衡,在這巨大的衝擊力下不斷往下落,直砸在沙地上。
然而夜冥又以極蠻橫的形元強行衝開了小野和小巨兵。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伸手握住了鹿曠飛來的幾根針,“你們幾個能做到這種程度,相當不錯了——”
他剛想繼續說什麽,整個人再次一怔,低頭一看,見一個造型可怖的娃娃咬在自己的腳上。他抬頭順著娃娃的臍帶望去,見臍帶竟連接在方才那隻自爆的猴子——平三身上。
夜冥皺眉道:“你剛才不是死了嗎?幻術?也不對,大天位以下對我使用幻術,應該會因為反噬而暴斃才對。”
平三喊道:“快,弄死他!”
小野和鹿曠同時往嘴裡扔進大殼煉製的濃縮大力茶,身上的形元再次爆發,朝夜冥衝來。
“可以啊,我是真心的。”夜冥竟然拍了拍手,“招式,能力,還有配合都不錯......唯一的缺陷就是形元不夠,完全不夠。”
他雙手用力一合,更強大的形元從他自身往外衝出,強行衝走了小野和鹿曠,同時迅速衝到平三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塞進了沙地裡,道:“解除這個吧。我能感覺到形元在被抽走,能力也被鎖定了,不過就你抽取形元的速度,想讓我無法使用形元可不太現實。”
平三的頭被埋在沙地裡,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在說什麽。“不願意嗎?”夜冥伸手在他脖頸後的督脈上一劃,阻滯了他體內所有形元的運轉,“空心人”也因此而解除了。
鹿曠從沙地中爬起,將臉上的沙子抹去,訕訕地道:“我就知道不行......小野,我們趁現在快跑,小野?”
他轉身望去,頓時變得驚恐無比——在小野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道漆黑的屏障,一望無邊,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而那屏障正伸出黑色的手朝小野抓來——
“小野!”鹿曠瞬間便喊破了音,想伸出機械臂或者鎖鏈將小野拉過來,但由於方才遭到形元重擊,身體運轉形元的路徑出現了空檔,一時間竟然什麽也做不了。
小野也瞪大了眼睛,但同樣也無法行動,眼看著那些黑色的手臂要碰到小野時,夜冥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將小野拖了回來。
抬頭,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石門——那就是之前眾人看見的黑影,上面寫著“誓約門”。
方才眾人在戰鬥時不斷向這裡移動,而小野也在形元的衝擊下飛進了誓約門——離開了金沙的國境。
小野怔怔地抬頭看著夜冥,不理解對方為什麽要救自己。鹿曠迅速爬了過來,轉身擋在小野身前,死死地盯著夜冥。
“原來如此......你是儀式的參與者。”
小野反問:“什麽儀式?”
夜冥道:“別裝了,我在黑峰待過很長時間,這就是十犬壺儀式的一部分。”他伸手指著誓約門——方才那道漆黑的屏障竟然瞬間消失了,就好像從未存在一般,“十犬壺以國為壺,在壺內的所有王子都是待篩選的蠱。初代黑峰王認為隻想逃避的懦弱王子沒有存在的必要,因此所有試圖逃離儀式的參與者都會被咒殺,這是儀式的規則。”
他轉向小野,“這麽看來,十犬壺本體應該也被紫嵐帶到了金沙,所以......一共十位參與者都必須留在金沙。”
雖然剛剛才和眼前的黑峰王將交手,但此刻小野還是問道:“十犬壺是怎麽判定邊界的?”
“被認可的國境線,因此可以在爭議地區滯留。不過儀式的邊界會逐漸縮小,直到決出唯一的幸存者為止。”
“唔......這不是跑毒嗎?”平三捂著頭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話說你為什麽這麽好心,要告訴我們這些?”
小野也道:“對啊,而且你明明是蘆蘆族,為什麽要加入黑峰?”
“為什麽呢......為了......興趣吧。”夜冥抬頭,望著天空,道:“自從飛流王死後,蘆蘆族就變得一潭死水,人人開始爾虞我詐......明明是天生就能覺醒形元的種族,卻漸漸地開始不再使用形元了,真是諷刺啊......那不是我想要的。”
他又蹲了下來,看著小野的眼睛道:“你們剛才的作戰方式很有趣,我在想——如果你們不是小天位中天位,而是大天位的話,那就有趣得多了。”
接著,他伸手點在小野的額頭上——鹿曠下意識地想阻攔,但擔心會激怒對方,因此只是緊張地看著夜冥——“你們都是可塑之才,我想把你們留著......直到我覺得程度可以的時候,”
小野道:“然後呢?”
夜冥笑著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痛痛快快地打一架,直到只有一個人活下來為止。”
他又站了起來,“擔心哦,也許在這之前我們還會再見面。如果讓我發現你們沒有按照我預期的那樣成長的話......我還是會殺掉你們的。”
見夜冥打算離開,平三突然上前道:“所以你是類似白影那樣的武癡嗎?”
“不......白影享受的是招式的精進,以及最純粹的戰鬥......我喜歡的,是在和實力相當的對手交戰中,尋找戰鬥的快感......贏得越艱辛,對方對勝利的欲望越強,我就越能痛快......”夜冥眼角逐漸彎曲,用手蓋在了嘴上,“就像玩具一樣,我喜歡對方做出出乎意料的舉動,直到被我殺死......”
小野道:“所以你加入黑峰,就是為了挑戰強者?”
“不錯,我對黑峰王將的名號沒興趣,但是打敗的人多了,他們就給了我這個......而且有了這個名號,做事會方便很多。”
鹿曠連忙示意小野快點離開,但小野繼續說道:“那——你為什麽不挑戰黑峰王?”
“按照黑峰的律法,我還沒有挑戰王位的資格,錯過了十犬壺的儀式真是可惜。我有試著尋找機會,但黑影身邊每次至少會有兩名大天位以上的高手來保護他,一直都沒有機會——不過,”
他又看向小野,“你想找斑郎報仇,對吧?就你們幾個的話可能有點艱辛,不如找個幫手如何?”
小野道:“你嗎?”
“不錯,我可以給你斑郎的情報,還有夜羅的......把這些黑峰王將一個一個的剪掉,然後我就能無所顧忌地挑戰黑峰王了。”
眾人都顯得有些訝異,小野感到不可思議,“太假了,如果你一直都是這麽表現的話,黑峰王肯定看得出來,你不會是要把我們騙去斑郎那一網打盡吧?”
“這很正常,黑峰王將效忠的是王位,不是某個人。如今十犬壺在紫嵐那,王座在黑影那,我們可以效忠任何一個人,也可以誰都不效忠。況且——”夜冥伸出手指道:“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黑影不敢參加十犬壺儀式,已經讓所有的黑峰王將對他失去了信心。因為新王一定會在這十位參與者中現身,”
小野打斷道:“那黑峰王肯定會要求你們殺掉所有參與者,這樣就沒人可以威脅到他的王位了。”
“的確如此,不過黑峰王將們還有另一個選擇——支持其中一個參與者,直到他成為黑峰王,再憑借這巨大的功勞在新王登基時獲利,大多數王將都是這麽選擇的,包括斑郎。也就是說,現在黑峰王將大多在各自為戰,這對我或者你們來說都十分有利,怎麽樣?合作?拒絕?”
鹿曠趕緊點頭,“我們同意,不管你說的是什麽我們同意。”
夜冥道:“那好,現在到了金沙的黑峰王將算上我一共有三位。我會給你們我知道的所有王將的情報......7個,現在不在身上。”他將一枚戒指扔給他們,道:“用這個聯絡,希望在下次見面時你們還活著吧。”
說罷,他便自言自語著離開了:“金沙的強者不少啊......紫嵐,小白,亞瑟,莽山,黑魘......我還有很多時間,有的玩了......”
小野拿著戒指,歎了口氣,道:“我沒辦法離開金沙了,之前設想脫離繼承戰就能終止儀式的想法也想不通了。”
鹿曠安慰道:“至少我們活下來了,雖然不知道那個王將會不會給真的情報。”
平三走上前,拿起小野的手看了看,又伸手摸向他的耳朵——鹿曠立刻把平三的手打開,“你幹什麽?”
平三道:“奇怪......剛才的情況那麽危險,小野的靈獸為什麽還沒現身?難道小野的靈獸不喜歡戰鬥嗎......這樣的話在之後的繼承戰中會非常吃力啊。”
小野揉了揉身上的傷口,“無所謂......我本來就不想參加。”
平三又望向遠去的夜冥,擔憂道:“剛才我用空心人的時候,探出了那家夥不只有‘聚氣成刃’一種能力......他剛才真的沒有對我們認真,可以的話,小野還是遠離這個危險的家夥好。”
郊外,白眉兒扎起馬步,閉眼修煉著形元。那頭紅狼蹲在他身旁,依舊是充滿敵意地看著雲輪。
雲輪在一旁對著通訊器道:“這樣啊......我明白了。”
“雲先生,怎麽了?”白眉兒睜開眼,望向雲輪。
雲輪便道:“小野他們特地讓我轉告你,你現在不能離開金沙,否則會被十犬壺直接咒殺的。”心裡卻想著:“應該在接聽的時候躲開的,剛才的距離白眉兒能大概聽到小野在另一頭說了什麽,再隱瞞的話反而會引起懷疑......可惜了這次機會。”
“這樣啊,意思是只能殺光其他參與者了?”白眉兒坦然道。
“也許吧,但我還是想找到阻止儀式的辦法。”雲輪伸出雙手道,“現在,繼續我們的練習吧。先這樣把形元集中在雙手,然後讓左手的形元聚成小球......小球消失,接著是右手......如此反覆,越來越快......這個辦法可以提高對形元的控制,減少在作戰中形元的浪費,以及快速進行攻防轉化......”
白眉兒道:“好了。”
雲輪閉上眼睛,豎起手指作出說教的模樣:“我知道你很想進入下一階段,但是這個是急不得的。普通人一般要幾個月,我遇見的天才也花了一周的時間,你就才練了幾小時,怎麽可能——”
“是真的。”白眉兒站立起來,在雲輪面前展示著——竟然要比雲輪還快速。
雲輪先是瞪大了眼睛,隨後表情又鎮定下來,笑道:“真是了不起啊。”心裡卻想道:“這家夥是個毫無疑問的天才......一定、不能讓他完全掌握形元。”
他給白眉兒鼓掌道:“我承認,你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天才,看來我之前的訓練反而是拖累你了。”
白眉兒有些高興,“啊——無所謂,我想一般人遇到天才都是這種反應吧。”
雲輪正色道:“那麽,我現在會以激發你的全部潛能為目的進行訓練。訓練強度會拔高好幾個層次,能忍受嗎?”
“當然——放馬過來吧。 ”
“好,現在進入‘發’的狀態,把所有的形元盡可能地外放,直到感覺到要昏厥的程度......然後繼續外放,盡可能地維持。”
白眉兒便照做了。令雲輪吃驚的是,白眉兒的形元竟然在飛速地增長——增長的速度不是一天一天地可見,而是就在眼前能感覺到的程度。
然而更駭人的是,白眉兒身邊的形元竟然逐漸聚攏,顯現出外形——先是一張哀嚎著的狼臉,隨後逐漸出現四肢,最後形成了完整的模樣——和紅狼不同,這隻顯形的是和白眉兒外形相近的狼獸人,和形元一樣的淡藍色,但在前胸到腹部卻沒有肚皮,直接露出了如利爪般的肋骨和繩索般的腸,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包括心臟、肝髒之類的器官了,只有在腹腔中蠕動的腸子。
“這是......何等恐怖的形元啊!”雲輪的頭上冒出冷汗,“在本人無自覺的情況下自動具現出的形元獸......根本無法想象會有什麽能力!”
他看了看紅狼,又看了看這隻形元獸,內心感到越來越不安:“通過十犬壺儀式誕生出的靈獸......由白眉兒的本能催生出的......本人的二重身!再拖延下去的話就來不及了......得盡快下手,但是我能做到嗎?在兩隻形元獸自覺的守護下!”
趁現在打斷他的修煉,讓他走火入魔怎麽樣?
他剛這麽想,形元狼和紅狼便都朝他看來——
不,再等等......我已經想好辦法了......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