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坑的夜晚自然是不太平的。隨時就能聽到不遠處傳來野獸般的嘶吼和打鬥聲,甚至還會傳來幾聲槍響。
而在垃圾坑這個地方,自然是沒有發光法器用來作為路燈照明的。因此夜幕下的垃圾坑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刀械和火銃激起的火星如同星星般裝點了這片惡臭的地方。
弗朗奇裡科將小野他們安置在了一間還算完整的舊屋裡。這裡一張張床緊挨在一起,被褥也是油膩發臭——顯然很久不曾清洗了,床底下則是令人不忍目睹的汙穢。但在垃圾坑這種地方,這裡簡直乾淨得能稱為淨土了。
平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似乎在小屋外有一夥人正在交易著什麽,他們的聲音低沉而粗糙,令平三無法入眠。
“Date prima i prodotti e poi i soldi!(先給貨再給錢!)”
“Prima i soldi e poi i prodotti!(先給錢再給貨!)”
他們似乎在為了交易而爭吵不休。
“只有一個辦法能讓他們閉嘴!”平三感到無比煩躁,他一下子坐了起來,對著窗外扯開嗓子喊道:“He's got a wire!(他有竊聽器!)”
“Che cosa? Tu di puttana!(什麽?你這畜生!)”
只聽幾聲槍響,兩邊人馬火並起來,隨後這一片區域都陷入寂靜。平三這才躺了下去,努力讓自己入眠。
同樣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不只有平三,還有小野。他和平三間隔了幾張床位,鹿曠則在他旁邊的床位上。
鹿曠伸手向小野的頭摸去,“睡不著嗎?”
“我在想事情......”小野睜開了眼睛。漆黑的房間中,他的眼睛如螢火蟲般閃著淡淡的藍光,“靈獸的宿主看不到靈獸,靈獸也不受宿主控制......所以將神門裡襲擊那些人的白蛇,會是我的靈獸嗎?”
鹿曠道:“當然不是。白眉兒能看見那些白蛇,如果是你的靈獸的話,白眉兒和你都是看不見的。”他又笑著捏了捏小野的臉,“而且我的小野這麽善良,他的靈獸怎麽可能會亂殺人呢。”
“鹿哥,你對形元獸了解多少?形元獸到底是‘有形狀和顏色的形元’還是‘由形元具現出的實物’?我第一次見到形元獸,是黑峰王將夜羅的魂體,當時我並沒有掌握形元,但卻可以看見他的形元獸,我想是後者吧?”小野問道。
“前者。”鹿曠微笑著否定了小野的猜測,“你說的其實是變化系形元和具現系形元的區別。普通人是沒法看到形元的,但可以看到由形元具現出的實物。你能看見夜羅的形元獸,應該是他特意設置成能被普通人看見......這樣既可以增加風險來提高威力,也能節省形元。”
“等等,如果宿主不能看見靈獸......那就是說,靈獸會額外消耗形元來在宿主面前隱藏自己!這個我知道,這是‘隱’的技巧,通過收斂形元來避免被形元者發現。”小野仿佛一下子打開了思路,“這部分的形元應該是由宿主來提供的......要想在特定對象面前隱藏自己,肯定需要消耗相當大的形元,但我和白眉兒都沒有發現形元被大量消耗——”
鹿曠道:“因為你的靈獸還沒有現身啊。”
小野道:“可是白眉兒的靈獸現身了。而且如果靈獸一直大量消耗宿主的形元,
那麽被靈獸附身就沒有意義了——靈獸肯定是要保護宿主的,對吧?我想,為了節省形元,十犬壺肯定有一定的限制......如果打破這種限制,說不定就能阻止儀式!” “有道理......但是我們現在的情報太少,去觀察其他參與者又太危險。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離開金沙。”
小野翻了個身,將身子朝向鹿曠,道:“真的要離開嗎?翡翠會,林雲忍,地下30人,冰塊臉,傲雪,將神門......我們還有一大堆事沒有做完,我真的不想就這麽放棄。”
“我們不是逃跑,是在準備。之前不管再怎麽危險,我們至少有將神門的支持。哪怕只是聲援,都能在關鍵時刻救命。但現在不同了,因為那些白蛇形元獸在將神門殺人,而我們又沒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在這種情況下,留在金沙只會白白送命。這次離開,一是暫時躲開儀式的腥風血雨,二是讓自己變得更強,等時機合適,我們就殺回來搞垮小白。”
“沒有將神門的支持又怎麽了?鹿哥,你一開始不就是打算一個人對付翡翠會的嗎?”
“那是因為我是一個人。”鹿曠收回了手,對著天花板道:“所以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去破壞翡翠會......但是上天保佑,我又和你重逢了,我不想再次失去你......小野,你知道繼續留在金沙會很危險,聯盟的同伴也會喪命,你覺得這些和你未完成的事相比,哪個更重要?”
“當然是同伴。”小野想都不想就答道,“我不會犧牲任何人的,哪怕是再正義的事。”
鹿曠再次看向小野,心道:“犧牲任何人都無所謂......只要你能在我身邊就夠了。”
“這麽一想,離開金沙還是很有必要的。白眉兒的靈獸......聽你們說非常可怕,而且對所有人都有敵意。重要的是,它攻擊了雲輪先生。我們和白眉兒一起離開金沙,起碼能保證萬一靈獸失控,不會傷及無辜的人......”
鹿曠微微抬起身子,瞄了眼呼呼大睡的白眉兒,又躺下道:“白眉兒的靈獸的確出乎我的預料,我和雲輪先生一致認為白眉兒的內心是無比邪惡而扭曲的......也是,在翡翠會待過,心理多少會有點變態。雖然白眉兒不記得他的過去,但他也無法阻止他的惡意和扭曲在靈獸身上的體現......繼續留著他,可能會很危險——”
“鹿哥,你要放棄他嗎?”
“我有這麽想過......但我沒法付諸實現。他太像你了......而且很可能是你唯一的親人了。”
“什麽啊,鹿哥,我的親人是你還有鹿爹鹿娘啊......”小野笑著伸出手,和鹿曠的手握在了一起,“但我也不會放棄白眉兒的。他和鹿哥一樣,只是被翡翠會利用了而已,你和他都應該得到救贖——”
在離大門最近的床位閉目假寐的雲輪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心道:“麻煩了......鹿曠看來是不打算幫忙了。以小野的性格,直接動手的話一定會被阻攔。萬一一擊失手讓白眉兒逃走的話,只會激發他心中的惡意,助長靈獸成形......但若是偷偷下手,鹿曠和白眉兒都是警覺的殺手,再加上那個已經察覺了我的行為的靈獸,難度很大......總之,無論如何,都要除掉白眉兒這個潛在的惡魔。”
卡由城,翡翠會地下據點。
哲人王辦公室內,烏金負手站在小白面前,小白的桌上擺著兩件物品——左邊的是一個手鐲,右邊的是三根裝滿金色試劑的玻璃管。
手鐲是優比城城主私藏的兵符,試劑則是伯勞從馬修手中搶奪的神之血,接應他的劇院成員被烏金攔截,因此試劑也落到了翡翠會手中。
小白將手擺向這兩堆物品,道:“瑞安現在已經是翡翠會的財產了,所以對他的保護級別也要提高。兵符和神之血試劑,哪個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烏金沒有回答小白的問題,而是問道:“哲人王,瑞安殿下到底怎麽了?”
“他很好。海查靈只是給他做了一個小小的手術,提高他在儀式中的生存率,就像沉睡者那樣。”
烏金知道“小小的手術”意味著什麽,當下心裡便感到一股異常的不適:“想不到小白為了權力,連自己的兒子都能輕易犧牲......但是只要他能幫我對付‘劇院’,我就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便說道:“瑞安殿下的形元只有小星位,我不認為他能承受神之血。但是那件兵符,除了驗證了‘不可摧毀’這一特點,我們至今沒能召喚出小巨兵......想短時間內提升瑞安殿下的戰鬥力,恐怕要另想辦法了,比如說卡朋或者......”
小白拿起一管神之血試劑,略有遺憾地說道:“可惜巴格特遭到了劇院的襲擊受了重傷,現在我們沒法解析新一代的神之血試劑......這個辦法先不考慮。”
他將試劑放到一邊,又拿起手鐲道:“綁定兵符的話......師匠,他的狼弟弟小野可以召喚出小巨兵,他肯定知道怎麽綁定兵符。可惜師匠死了,想追查起小野的下落會更困難。”
烏金道:“海查靈或許會有想法,她曾經讀過師匠的記憶,只要對其進行梳理分析也許能從中發現線索。”
“海查靈——她有三天沒向總部匯報了,在她的幾個安全屋都沒有發現她的蹤跡,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我已經將她定性為失聯成員。”小白將手鐲放回桌面,用手指慢慢地劃拉著,“有人在針對翡翠會出手,做得這麽乾淨,不像是劇院的風格。”
“兩位長老都遇到危險了?”烏金感到狀況更加嚴峻起來。
“讓牛鯊組去搜尋海查靈,死要見人活要見屍。你親自帶隊保護巴格特,我迫切需要她的才能。”
“是。”
小白走到烏金面前,雙手扶著他的肩膀道:“翡翠會是毀滅還是繁榮就看這次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去吧。”
烏金堅毅地點了點頭,隨後走了出去,正撞見了索特,互相點頭後,索特走了進來。
索特對小白道:“海查靈的判斷是正確的,現在聖膏軍的注意的確都被吸引去保護宮殿了。如果那幾位青水的朋友肯配合的話,‘喪鍾’行動可以順利進行,但是......”
索特悄悄看了眼小白,見對方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便繼續說道:“‘喪鍾’行動牽涉的實在太多了,我們無法預料到會發生什麽......小人懇請哲人王再觀望觀望。”
“不會再有更好的機會了,我之所以引青水來犯,為的就是製造這樣的局面。”小白的眼神逐漸冷峻,“我隱忍多年,終於要得償所願了。”
“可是......哲人王,就算僥幸成功,您能得到的也是一個大亂的金沙啊!”索特依然想勸阻小白。
但小白只是冷眼瞥向他,道:“金沙早就是黑峰刀俎上的魚肉了,我所做的都是為了金沙,為了流沙族。與其看著金沙走向滅亡,我寧可讓金沙毀在我的手上。”
他走向索特,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附在他耳邊說道:“這千古罵名,就由我來背吧。”
“既然哲人王下定決心,那我也將同哲人王奮戰到最後一刻。”
巴格特在吩咐了保護她的翡翠會殺手不得打擾後,便藏進了百米深的洞穴中,在地下盤成一團。
自從在宮殿與瑞安的靈獸——那隻布偶蜘蛛發生接觸後,一隻小型的布偶蜘蛛就出現在了巴格特身上,而且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看不見。
“是寄生型的形元獸,以我的形元為食,而且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見......”
巴格特縮在地下,一邊運轉形元療愈自己,一邊思索著:“瑞安的靈獸是半強製型,它會剝奪被操縱對象的身體行動權或者迫使被操縱者按照它的命令行動......操縱條件應該就是在靈獸問話時作出肯定回答......”
她頭頂的那隻小型布偶蜘蛛突然道:“你可以陪陪我嗎?”
“又來了......”巴格特感到有些崩潰,但還是勉強道:“不可以。”
她繼續思考著:“瑞安的靈獸會通過各種方式誘導目標與其進行對話,一旦對話後就會在目標身上留下靈獸的分身,分身以目標的形元為食,並且每隔幾分鍾就會進行一次問話,直到滿足操作條件為止......”
太絕望了。巴格特心想,這幾天她從來沒有得到一刻安寧——那隻靈獸分身每隔幾分鍾的問話讓她不得不時刻提心吊膽,她擔心萬一自己隨口作出肯定回答後就會被靈獸操縱,因此不得不時刻緊繃著精神,而這對於依賴情緒來發揮威力的煉金術士來說是極為致命的。
也因此,她才故意與劇院遭遇,並讓自己受傷來暫時擺脫翡翠會的工作。
“眼下這種情況,哲人王是不會允許長老請假的,所以只有嚴重受傷才能暫時從翡翠會脫身......也不能告訴哲人王我現在的情況。讓哲人王知道我被一隻形元獸附身,並且隨時都有被操控的可能,我會被哲人王毫不猶豫地清理掉的......要想解除形元的能力,要麽讓施術者本人解除——可是瑞安的靈獸連他本人都無法操控,讓靈獸給我解除能力是不可能的;要麽找到除咒術師來解除——別說翡翠會沒有除咒術師,就算有,也是因為哲人王的刻意隱瞞,所以身為長老的我才會不知道,那麽哲人王也不可能為了我來暴露除咒術師......到最後還是一死。”
巴格特無奈地笑了笑,“我應該已經推測出瑞安靈獸的能力了,但是卻不能告訴哲人王,真是諷刺啊。”
她最終決定鋌而走險——在地下隔絕形元進入“隱”的狀態,如果瑞安的靈獸分身是以她的形元為食而附身在她身上的話,那麽在她切斷形元的聯系後,瑞安的靈獸分身自然就會離開。但如果瑞安的靈獸分身是靠靈獸本體遠距離傳輸形元來維持的話,沒有任何形元保護的她將會直接暴露在靈獸充滿惡意的形元中——此刻已經受傷的她會立即身心具毀。
“希望我的推測是正確的。”巴格特在短暫地對自然神祈禱後,閉上了眼睛,進入冬眠狀態。
夜幕下,斑郎隻身一人走進了一處僻靜的山谷。
山谷裡亂石嶙峋,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叢灌木,兩側石壁陡峭,石崖上有幾處突兀的石塊——“有人在放哨。”斑郎獨特的感應能力察覺到了那裡有生命活動的跡象。
於是,他停了下來。
很快,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從石崖上甩下幾根鐵索,數名王刹軍沿著鐵索劃了下來,向他靠近——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包圍了他。
斑郎的嘴角不自覺彎了起來,“反應太慢了,如果是來殺你們的人,在作出警報前你們就都死了。是女王媽媽般的疼愛讓你們失去了戰鬥的能力嗎?”
有幾名王刹軍抬起刀,聚起形元想朝他砍來,但隨後一聲哨聲喝止了他們。這些王刹軍便往兩側退去,給來人讓出了一條路——是紫嵐的情夫,也是十犬壺儀式的參與者,卡魯魯。
卡魯魯大笑著朝斑郎走來,“斑郎大人,好久不見,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斑郎道:“附近合適的藏身點,就這裡有水源,是我的話也會選擇在這兒藏身。”他又看了左右的王刹軍一眼,道:“這種程度想贏得王位繼承戰可不行,看來你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就參戰了啊?”
卡魯魯笑道:“從儀式開始到現在,連一個月的時間也沒有,對我們來說太過倉促了。其實我們都明白,女王隻想讓黑仔殿下贏得繼承戰,我只不過是湊數的,目前就先依賴藍魂兒殿下好了。”
“這就是你的打算?”斑郎朝他投去鄙夷的目光,“曾經吉爾路狼群中最有希望成為狼王的次級狼,現在居然甘願淪為附庸——”
“吉爾路狼群已經不存在了,我是女王殿下的卡魯魯。”卡魯魯神色自若地走到斑郎身前,勾著他的肩膀道:“好朋友,你大老遠跑來不會就是為了來挖苦我的吧?”
斑郎用他褐色的眼珠掃視了一遍周圍的王刹軍,卡魯魯會意,道:“他們不歸我管,我是隻身一人來金沙的,這些人都是藍魂兒殿下的手下,他們的第一任務是保護藍魂兒殿下,第二任務才是保護我。”
“哦?”斑郎無聲地冷笑起來,道:“你們應該知道,十犬壺的參與者最後只能有一個幸存者吧?你就不怕這些人把你作為競爭者給宰了?”
卡魯魯攤手道:“當然不會。按照黑峰律法,我是女王的附屬物,即便繼承戰開始了,他們也不能亂來,否則將會因為侵犯女王的私人所有而被處以極刑。對王子們來說也是一樣,暗殺王族被王刹軍捕獲的話,一族都會被株連。這就是我和藍魂兒殿下能夠聯盟的基礎。”
斑郎心道:“按照黑峰律法,在繼承戰開始後,斧刃王族既有‘王族豁免權’這個可以對非王族肆意下殺手而不被追究的矛,也有‘王族特權’這個避免來自非王族加害的盾......在王位繼承戰中,除了形元實力,對黑峰律法的理解也是相當重要的。就這方面來看,十犬壺對培養下一代黑峰王是有合理的作用的......”
這就是黑峰矛盾的一體兩面——一方面,少部分人如紫嵐可以憑借強大的實力為所欲為,在犯下弑君弑父的暴行後依然能和代理狼王黑影分庭抗禮,但另一方面,大部分黑峰人都要受挾於黑峰嚴苛的律令,哪怕是侵犯王族的所有物都會被判為重罪。既實力至上,又等級分明。
卡魯魯身為已經消失的吉爾路狼群僅存的一員,本該淪為“不可接觸者”,在黑峰不具有作為“人”的基本權利。他之所以能夠享有和王子們同樣奢侈的生活,全是因為依附於紫嵐,如果紫嵐以正式渠道拜訪青水或者金沙,卡魯魯的名字將會放在“物品”而不是“隨行人員”上。
斑郎心道:“白瞎了你長這麽大塊頭,竟然一心想為人做嫁衣。”但轉念一想,也不能白來,便道:“藍魂兒殿下是否有空?可否為我引薦?”
“沒問題,這邊走。”
卡魯魯和斑郎一起走進了山谷深處的一處洞穴中。
洞穴內的設施相當簡陋,連床也是一堆枯草堆放在一起。藍魂兒正在洞穴的空地上舉著一個極其誇張的巨大啞鈴——啞鈴的兩段連接著極其沉重的巨石,並且完全沒有使用形元的跡象,看起來也毫不費力。
隨著啞鈴的一舉一放,他胸脯上飽滿的肌肉也跟著一收一縮。在看到卡魯魯和斑郎進來時也並沒有停下動作,只是用金屬般冰冷的目光打量著他們。
一隻兩米高的獨角仙用尖銳而彎曲的雙腳抓著他的肩膀,像人一般直起身子牢牢地站立在他的肩上。
這隻“獨角仙”沒有眼睛,巨大的口器幾乎佔據了整個頭前部,露出和狼一樣的獠牙,背後也沒有鞘翅,而是四對如蜻蜓般細長的透明薄翅,收起時豎著垂向地面,如背在身後的長矛般。
“看來這就是藍魂兒的形元獸了。”斑郎心想,“光是外貌就能判斷出很多信息了......昆蟲獨角仙的外形,同時兼具怪力和頑強的特點,沒有眼睛,獠牙......基本上可以反推出,藍魂兒是喜好訴諸武力,盲目且殘暴的性格,非常好擺弄,的確是一個不錯的結盟對象......”
“他來幹什麽?”藍魂兒沒有詢問斑郎,也沒有打招呼的意思,而是先用詰責一樣的語氣問起卡魯魯來。
卡魯魯道:“黑峰王將,斑郎大人不參與王位繼承戰,所以不是我們的敵人。”
“他為黑影效力,不管參與不參與,都是我們的敵人。”藍魂兒將手上的啞鈴往地上一放,砸出巨大的聲響。
斑郎將右手貼在左胸,身體微微前傾道:“我看見了,王子肩上的形元獸......它和王子一樣熊奇威猛,顯然就是天生的王者。”
他用眼睛偷偷瞄向獨角仙,見那獨角仙竟然嘴角上彎,顯然是在發笑。
“傲慢且無知。”斑郎心道。
藍魂兒走到斑郎面前——他個頭不高,即使斑郎低著頭,也才堪堪夠到對方的眉心,像是挑釁一般道:“斑郎——王將,來這裡就是為了和我說廢話的嗎?”
斑郎心道:“還嘴硬,你的形元獸已經暴露了你的想法。”嘴上卻道:“王子快言快語,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王上命我們來金沙尋找帝印——”
“那找去啊?來這裡幹什麽?”藍魂兒打斷了他的話,更加張揚地笑道,“你覺得帝印在我這裡嗎?”
“我來不是為了帝印,而是為了另一件事——王位繼承戰。”斑郎直起身子,迎著藍魂兒的目光道:“不管王上願不願意承認,不參與儀式的他已經失去了為王的資格——從黑峰律法上來說,‘從十犬壺篩選出的王’要比‘上一任王指定的繼承人’優先級更高,從實力上來說,繼承了歷代黑峰王形元的幸存者是當之無愧的最強。”
藍魂兒冷笑著看著他,道:“你們的王上還有一種解決辦法,殺光所有的參與者,讓十犬壺無法挑選出王。”
斑郎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的確。但是他已經失去了我的信任——我無法擁護一個連十犬壺儀式都不敢參與的王,因此我也不會冒著被靈獸擊殺的危險來維護他的王位。對我來說,最好的選擇是擁護一個最可能成為黑峰王的候選人,就是殿下您。”
卡魯魯喜道:“這是好事啊,藍魂兒殿下,有斑郎大人幫忙,取勝的概率就更大了。”
“所以——你是來投誠的?”藍魂兒饒有興致道:“為什麽是我不是大哥?在你們看來大哥才是最可能成為黑峰王的人吧?”
“的確,因此假如他成為黑峰王,也只會認為我的助力是理所應當,我無法保證在新王登基後能得到比現在更好的權力,而原先就擁護他的人勢必會瓜分擠佔我的地位,簡單來說,就是黑仔殿下身邊沒有我的位置,因此他不可能是我的選擇。”
“哦?那麽媚媚和雙毛呢?”
斑郎又笑道:“媚媚公主單槍匹馬殺進聖城宮殿的事,想必王子已經聽說了吧?而且媚媚公主的擁護者全是‘不可支持者’,對我們這些王將天然就有敵意,媚媚公主上台後一定會保證這些人的權力,我一樣會被排擠。至於雙毛......我的監管人已經啟程去要他的命了,這兩個人的行事風格注定不可能成為王,因此王子你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你倒很會算計,說起來一套一套的。”藍魂兒慢慢地繞著他走著,“假若我失勢,你應該就是第一個倒戈的吧?”
“那麽,王子就要保證自己永遠不要失勢,這是為王最基本的自信。說到底,我只是黑峰的臣子,效力的是坐在王位上的那個人,而那個位置已經換過很多人了。我的做法無可厚非,只是在王子面前把話說開罷了。”
藍魂兒大笑起來,“不錯,堅信自己一定會加冕為王,母親是這麽教我的。”他轉向斑郎,道:“既然你是純粹為了利益而來,那我就給你利益。你想要什麽?”
斑郎一愣,隨即道:“我願意將手上所有的王刹軍都交由王子差遣,只要王子幫我殺掉一個人......”他拿出一張照片,“黑峰王將,如今的金沙假王,夜羅。”
藍魂兒拿過照片,乜了上面的人像一眼,道:“我知道了。送客。”
“請允許我預祝王子馬到成功,王上萬歲,萬萬歲。”斑郎畢恭畢敬地拜完,就退了出去。
斑郎一走,藍魂兒便向卡魯魯道:“這就是你找來的幫手?”
卡魯魯道:“黑仔殿下的‘劇院’在金沙經營多年,連金沙本地的翡翠會都難以一較高下,我們這點人根本就不夠看,加上斑郎的兵才有點勝算。”
“那家夥很陰,油嘴滑舌的,根本不可能為我所用。”
“王子的意思是?”
“我只要他的兵,不要他的人......斑郎本人,殺掉就好了。”
“我現在恐怕出了點麻煩,”與翡翠會失聯的海查靈此刻正獨自一人走在黑暗的荒漠中,手上拿著那塊令牌,她的頭上和巴格特一樣趴著那隻布偶蜘蛛的分身,時不時來一句“可以陪陪我嗎”,但海查靈根本沒有搭理。
“對,我現在不在翡翠會,短時間內沒法幫到你了。至於巴格特......我推測她應該是故意的,她原本就沒必要冒險去那個地方,我們都知道那裡是誰的勢力范圍。”海查靈繼續對著令牌道,“這次小白的口風很緊,我只知道他在籌謀一次大行動,代號‘喪鍾’。還記得上次他親自出馬,挑起了金沙和青水的大戰,這次他的計劃又和儀式重疊......非常不妙。”
“明白,我會派人來接你,注意安全。”黑仔說罷切斷了形元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