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的長椅上,亞瑟坐在那,仰頭用報紙蓋著臉,似乎在等什麽人。
間諜總管——雙尾蛇貝爾戴著一頂紳士帽爬到了他身邊的空位上,道:“久等了。”
亞瑟沒有拿下臉上的報紙,“這次是做什麽?”
“你聽說過木偶計劃嗎?”
“當然,我聽說這個計劃很早之前就關停了。”
“我們懷疑襲擊王宮和刺殺議員的人都是翡翠會安排的,利用在木偶計劃掌握的技術重新訓練出的‘沉睡者’。雖然管理會經過討論一致認為這只是哲人王瞞天過海的煙霧彈,但我們不能用王上和其他董事的安全來冒險,因此聖膏軍必須回防王都。”
亞瑟把臉上的報紙拿了下來,整個人也坐直了,“可是哲人王的真正目的也不能放著不管,對吧?”
“沒錯。”
亞瑟把報紙翻了翻,指著新聞上的議員照片道:“在他遭到刺殺時,正在進行為翡翠學院的募捐活動,也就是在為哲人王籌錢,翡翠會為什麽想殺掉他?”
“這位議員是我們的人。我們追查了他通過募捐行動匯入翡翠會的錢,成功找到了哲人王的大部分資金儲存所在,哲人王應該也是有所察覺,所以才讓沉睡者前去刺殺。”
“需要我帶人去保護這位議員嗎?”
“不,你有更重要的任務。”貝爾用尾巴卷起一遝信封,“哲人王知道了他的資金儲存點已經暴露,接下來他一定會設法轉移這筆錢。我要你去攔截這筆現金,毀掉也好,送進王上的小金庫也好,無論如何不能落到哲人王手中,這樣無論他後續要啟動什麽計劃都不可能了。”
“我知道,這叫釜底抽薪。”亞瑟抽出信封裡的內容一看,皺眉道:“沒有後援,沒有搭檔?我一個人去對抗翡翠會全副武裝的押送隊嗎?”
貝爾慢慢地點頭道:“金銀幫的一切行動都在夜羅王將的監視下,如果讓哲人王的錢落到黑峰手裡,會造成更可怕的後果,所以為了盡可能地不引起黑峰方面的注意......”
“這是管理會的決定嗎?”
“管理會的董事們一致通過。”貝爾衝他笑道,“雖然你無法得到金銀幫的支援,但這次組織對你的限制也最小。你可以放開手做,用你喜歡的方式,喜歡的搭檔,之後的收尾工作會有人幫忙搞定的。”
貝爾爬下了長椅,慢慢地離開了,“那位議員你不用擔心,金銀幫還沒打算放棄他,不過你越早完成這個任務,他——還有管理會的所有人就能越早得到安全。我們已經失去‘阿瑞斯’了,管理會的董事們現在都很不安,而且他們也迫切需要讓翡翠會付出代價......看你的了,我相信你很擅長做‘英雄’的,對吧?”
亞瑟笑了一下,又迅速板起臉來,“真會給我出題,不過如果能扳倒翡翠會,那倒值得一試。”
“所以——這就是你找我的目的?”
鹿曠拿著那一遝信封,皺著眉翻看著,“和金銀幫合作?未曾設想過......”
此刻,他和亞瑟正在狹窄而昏暗的小巷內,鹿曠時不時回頭往後看,警惕著可能出現的敵人。
亞瑟道:“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既然你已經開始為自由而戰,那我們何不聯手——就這次,你知道的,敵人的敵人——”
“就是(消音)更大的麻煩。”鹿曠打斷道,“恕我直言,你們這些窮奢極欲紙醉金迷的人上人和做著肮髒事的殺手一樣令我討厭,
金銀幫和翡翠會是兩個極端。你為什麽要為金銀幫工作?” 亞瑟:“金銀幫的確是為了錢而存在的,但不可否認,他們也做了很多好事——雖然只有在有利可圖的時候。”
鹿曠:“我還說翡翠會也做了很多好事呢。那些和我一樣的翡翠會殺手——他們為了金沙的利益用風箏線勒死人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亞瑟的目光逐漸沉了下來,“所以你是不打算合作了?”
“我不是傻子,好嗎?我知道外包殺手的下場,等你們利用完我之後就會立刻把我送到大眾下給他們一個交代,然後你們這些高貴的人上人就能繼續在聖城歌舞升平了......拜拜,替我向瑞安殿下問號。”鹿曠將信封丟還給亞瑟,便轉身朝小巷出口走去。
“站住!”亞瑟在身後喊道,但是鹿曠連頭也沒回。
“警告一次,站住!”
聽到亞瑟這麽喊,鹿曠剛想笑,但緊接著,他整個人竟然真的無法行動了——一瞬間便如同雕像般立在原地。
亞瑟走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他的手上捏著三張卡牌,就好像裁判的令牌一樣,“我一般不喜歡這麽做,但是——鹿,我有你所有的任務資料,如果我把你曾經執行過的任務全部公布的話——刺殺優比城主,謀殺議員傑克-劉,威脅紅凳羚夫人,偷盜、損壞國寶翠玉錄......所有這些,足夠讓你面臨高達142項指控,你就等著在斷頭台上和小野說再見吧。”
“行吧,我的確是罪行累累。我想所謂的‘英雄’也隻敢對落單的外包殺手指指點點了。”
“你不用非得激怒我,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亞瑟又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是紫嵐的四女兒媚媚,“我知道你一直有在打聽各地人體器官收藏家的情報,而且在追查烏拉拉族的‘神之眼’。我恰好知道這位黑峰公主手上有一對‘神之眼’,如果你同意合作,我就出面和她交涉——甚至提供機會讓你把這雙眼睛搶過來。”
“烏金!”鹿曠立刻想到了烏金回憶過去時那無法抑製的憎恨和憤怒,“不過你應該在我答應之後告訴我這些的啊......”
“不會吧?”亞瑟又看了看手上的照片,“都到這份上了你還打算拒絕嗎?你答應這次行動,我們聯手搞垮翡翠會,這非常合理啊。”
“我同意。但是只有我一個人參與,聯盟冒險團的其他人都不牽涉其中。”
“沒問題。”亞瑟手上的令牌化為一團形元消失了,隨後鹿曠感覺到那股限制身體移動的力量也隨之消失,心道:“利用具現出的令牌下達命令......這應該是亞瑟的能力了,看起來是具現系和操作系的......”
亞瑟接著說道:“這次行動很簡單,金銀幫已經找到了掌管小白資金的代理人——落暑錢莊的山雞,伊娃夫人。這位野心勃勃的女士剛從她死去的丈夫那繼承了這個錢莊,為了招攬更多的生意,她設法放寬了金沙律法要求的多類審查,因此小白選擇了那裡。我們讓小白破產,翡翠會就無法運營,你和翡翠會的恩怨就到此為止了。”
鹿曠聳聳肩,“聽起來不錯,不過伊娃一直龜縮在她的錢莊裡,我們怎麽把手伸進他的口袋?”
“不需要她出來,我們進去。”亞瑟嘿嘿笑道,“我們打扮成急需洗錢的富有罪犯,就好像她的潛在客戶一樣。”
“需要介紹人什麽的嗎?金銀幫有安排這個嗎?”
“這位女士隻認錢,只要符合最低要求——她來者不拒。”
“多少?”
“五千萬。”
鹿曠差點沒噴出來,“要五千萬她才肯招待你?她是覺得別人腦子進水了吧?告訴我金銀幫至少給了你行動經費?”
亞瑟搖頭道:“很遺憾,沒有,調動這麽大一筆資金一定會驚動夜羅的。我的錢都在金銀幫的子帳戶下,因此沒法用......我現在最多只能提供一百萬現金。”
“那頂個蛋用啊,這才是你找我的目的吧......”鹿曠用手拉著自己的臉,“千萬富翁行動,你肯定知道我從那裡帶出了不少偽造青石。但那些錢——我用光了,真的。”他又伸出三根手指,然後悄悄把另一隻手背在身後,中指和食指交叉在一起,“我發誓。而且那些都是仿製青石,萬一沒能瞞過伊娃就全完了。”
“......那麽啟動B計劃,我去招募那些雇傭兵,然後趁亂殺進落暑錢莊。”
“拉倒吧,小白肯定派重兵防守那裡,強攻是最(消音)的辦法。等等,錢的話,我還真認識一個土豪。他的錢要多少有多少,雖然現在被凍結了,但是因為戶頭的開源地在青水,所以伊娃應該沒辦法立刻發現錢取不出來......可以蒙混過關。”
亞瑟忙道:“誰?”
“青水四王子,蘆蘆冰流咯。”鹿曠說著,變成了冰流的樣子,“他長這樣。不過他中了小白的術,隨時可能會爆炸,因為這個而選擇單飛了。”
亞瑟道:“這個倒沒關系,我認識一位除咒術師,用這個作為交換條件讓他加入吧。他現在在哪?”
“不知道,先想辦法找到他吧。”鹿曠心道:“不喜歡讓別人吃虧嗎......真是嚴格遵守等價交換的原則呢。”
落暑錢莊的一層二層是接待客戶的地方,三層以上則是伊娃的私人住宅。
此刻,伊娃正愜意地躺在深紅的珊瑚軟塌沙發上,使喚周圍的鳥族“小鮮肉”——左邊的捏開她的嘴,右邊的拎起一串葡萄,然後送進她的嘴中,沙發背後的那位拿起翡翠玉扇,在背後給她扇風。
通訊法器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享受,她不耐煩地示意其中一位男仆將通訊器放到她耳邊:“hello?”
“你好,伊娃。我是小白。”
通訊器另一頭的聲音讓伊娃頓時感到沉入谷底,她急忙坐了起來,“小白?你、你怎麽——天啊,好久沒聯系了。你還好嗎?”
“不太好,今年我一直沒有太多的空暇時間。不聽話的手下,虎視眈眈的對手,還有那調皮的兒子——他現在不再調皮了,這讓我稍微感到安慰一些。”
伊娃連忙從椅子上坐起,同時不停地朝身邊的人打手勢,“我很抱歉聽說這些,希望你的事情都擺平了。”
“很遺憾,一件也沒有。不過我想有必要加強我的安全防護措施,首先從資金方面著手。”
兩名身著黑衣的烏鴉保鏢走到了伊娃身邊,將一把火銃遞給了伊娃。伊娃拿起火銃,領著兩名保鏢走到落地窗前,用槍指著窗外——小心地偵查著。“我向你保證,我的防備措施萬無一失。”
“不,不是你的問題。”
伊娃這才稍微感到放心地將火銃搭在地上。
小白繼續道:“幾個月前,我發現一直資助我的盟友原來是敵人派來的間諜。通過持續的募捐,敵人已經發現了我的資金所在......他們正在想方設法搞垮我,我的錢極易受到攻擊。按照我之前的方案轉移吧,多久能弄好?”
伊娃用力地揪著自己的頭髮,焦急地望著四周——她豪華的房間。
小白見這邊沒動靜,便道:“hello?你在聽嗎?”
“啊,啊,我在。”伊娃急忙道,“7天......不對,5天。我需要5天的時間轉移。”
“這麽久?注意安全,我會派人來保護你的。”
聯系被切斷後,伊娃更加煩躁地揪著自己的頭髮,“天哪,為什麽這個時候要——天哪!怎麽辦啊!”
“原來您是冰流殿下啊,真是失敬。”
鐵甲軍哨所內的接待員在認出冰流後,立刻諂媚地笑了起來,“我們可以確定,您不可能是策劃襲擊議員的凶手,您可以走了。”
冰流便站了起來,“約克的死有蹊蹺......如果有最新消息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沒問題、沒問題。請把地址留下,我們會寫信告訴您的——”那位接待員見冰流似乎愣神了,便道:“冰流殿下?”
“啊......”冰流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算了......沒必要什麽事都弄清楚......告辭。”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接待室。走在大街上,耀眼的太陽又令他感到一陣暈眩——生命是如此短暫,那對前一秒還在興衝衝探討未來人生的父子,下一刻就面臨那樣的慘劇......下一個就到自己了吧。
“冰塊臉!”
熟悉的聲音讓冰流停住了腳步,剛一回頭,小野便撲來緊緊地抱著他。
“有冷靜下來嗎?我和大家都好擔心你,在報紙上看到你的消息後就立刻趕來啦......我現在就把其他人叫來——”
冰流搶過了小野的通訊戒指,“你想讓小白一網打盡嗎?還有,現在放開我。”
“不放!你的輕功這麽好,想跑的話我根本抓不住你!”小野說著,抱得更用力了,“我要在這裡大喊我抓到冰塊臉了,然後其他人就會過來——”說著,做出要大喊的動作。
“松手吧......我不會跑的,別把他們叫來。”
小野便拉著冰流坐到了路邊的長椅上,“冰塊臉,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糟,但在安慰你之前,我必須先告訴你關於十犬壺儀式的情報——”
“就是這樣。”小野用手肘卡著冰流的脖子,一把將他拉過來,“我和鹿哥推測,小白應該知道了你也是參與者,他之所以一直沒動手就是不確定殺掉參與者後會不會被靈獸報復。”
冰流:“......這話怎麽說?”
“因為‘死後的形元’啊!如果冰塊臉你有很強的求生欲的話,由形元構成的靈獸很可能會變得更強大,然後由於小白曾在你身上留下形元,所以變異後的靈獸很可能會去糾纏小白!”
小野道:“所以,為了自己也好,為了其他人也好,你都不應該放棄自己,否則......小白才會高興,而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會很難過的。”
“.....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了呀?”
“沒什麽......你既然在報紙上看到我,那也看到那對父子了吧......約克和他父親。”
“看到了,鹿哥說這是什麽落塵行動,而且我們不能離開金沙,所以就趕來這裡了。”
冰流仰頭望著天空——灼目的太陽孤懸在無所遮蔽的空白上,整片天空都耀眼得令人難以直視,“我有點在意那對父子......那位先生對約克的死這麽痛心,但是父王很輕松地就處死了追雲,還那樣對母后......我不知道這樣的父王生下的我是不是一樣涼薄的人,這段時間,我所有的認知都被打破了......祖父為了和平寧可讓出蘆浮島,但為了城隍也會舉起屠刀......教導我的母后不是親生母親,母親變成了殘廢在荒野裡孤獨終老......照顧我的大哥想要我的命,從沒見過面的二哥卻說要保護我......父親曾經想處決我,我不知道他對我笑的時候都在想什麽......青水很大,金沙也很大,大到讓人看不透,而如此渺小的我卻信誓旦旦地說要保護他們......你明白那種無力感嗎?就好像我的存在是一個錯誤,我不應該繼續堅持下去......”
“別看太陽了。”小野將手蓋在冰流的眼睛上,“守護天下的確是一個很大的夢想,要堅持下去需要很大的勇氣——你覺得我是在自誇嗎?我就是。嘿嘿。”
冰流:“......手拿開。”
“好了,別自怨自艾了。鹿娘教導我,並非每個人都能做出偉大的事,但我們可以帶著偉大的愛去做一些小事——比如你在意的約克,我們可以查清他的死因, 這個我們總能做到吧?”
冰流認真想了想,“應該從哪裡查起呢?落塵行動?”
“沒錯。鹿哥已經分析出了下一個可能遇襲的議員——”
“你們怎麽知道還會有下一次襲擊?”
“因為這次襲擊失敗了,那名議員還活著。”看到冰流的眼睛裡出現久違的生氣,小野也隨著輕快起來,“鹿哥說,遇襲的那位議員是一個叫‘晨光讀書會’的支持者,這個組織用學術交流的名義為翡翠會募捐——所以我們推測,要麽是小白要對自己人滅口,要麽是小白的敵人在針對他進行行動,而根據晨光讀書會的下一個活動安排,黛西議員很可能就是他們的目標。”
冰流站了起來,“我知道了,我們要在襲擊前就阻止,最好找到那個——”
“沉睡者。”
“對,沉睡者,只要弄清他們經歷了什麽,就能還約克的清白。”
小野笑哈哈地拉著冰流走了起來,同時將另一隻手背在身後搖了搖。在不遠處的轉角看著他的平三便退了回去,對身後的大殼道:“麻藥和鎮靜劑現在用不上了,小野說他能搞定。”
大殼道:“那就好......我們確定是在50米開外對吧,不然冰流的‘觀’能發現我們。所以他們現在是要去哪?那個方向——他們是打算現在就去阻止針對黛西議員的襲擊嗎?我們可還沒計劃好——”
顯然,如果冰流情緒激動的話,小野是打算強行把他綁回去的。
平三攤手道:“先行動,再思考,典型的小野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