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宋成蔭第一個湊上來提問。
秦獲很僵硬的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其他人。
他其實也想裝。
但一個本來會跑會跳的人要假裝自己不會爬……實在是有些吃力,也完全忍不住。
別的倒沒什麽,他只是不知道這會不會讓人太過於大驚小怪,因此頗為憂慮。
“竟然這麽快?”陳煜有些訝異,“試試看?”
所幸這些人也沒有見到幾個真實的案例,因此甚至沒有秦獲想象中過於驚訝的余地。
但秦獲還是稍微補償了一些掩飾,操控力量抬起了附近的一個閑置的鍋爐,還作勢抖了抖,像是差點就要弄掉。
室內終究不便。
兩人出去實驗,剩余在房裡的也不過是陳煜和傾歌兩人。
“雖然儲蓄的量實在有限,最高不過能達到玄靈階的水平,但這畢竟已經是最好的代替方法了。”陳煜咂咂嘴,“我也沒想到。我都快做好讓這玩意陪我躺進棺材裡的準備了,也有拿出第二顆的時候——備用的份額也沒了,這下你那份可不能糟蹋了啊!”
傾歌笑著搖頭。
“我方才沒有發覺,這小的除了沒有靈力,其他資質倒也奇怪得很。”陳煜扭頭看向傾歌,“這是你們去何門何派偷來的苗子?還是哪家氏族流離失所被撿回來的子弟?”
“都不是。不過陳老,我本想說帳算在雪雲閣上,賣一個淺薄的人情,沒想到您竟真心實意的要送出這個東西。”傾歌眸光流轉,“是有什麽別的用意?”
陳煜向來最看重報償因果。
雖然本身憑借煉丹之術頗有家財,但從不吝嗇於在街上替小輩買玩具時討價還價,到集市裡買菜時和貪心些的農戶爭執缺少的斤兩。
他人一分我不多取,我輩一厘彼不多得,這向來都是他為人立身的原則——也是讓傾歌意外的根本原因。
“我本來就拿著無用,也是有所求。”陳煜也不意外,抬了眼皮,“大些的那個年輕人,作為我個人而言,很難不看重。”
“您是要收徒?”
“不是我。身為丹師,我哪有這膽量?”陳煜看向她,淡淡嗤了一聲,“我早說了,只有等我家裡那些小輩長大,萬一哪個真有天賦又實在喜歡,我就算傾家蕩產也得試上一試!”
“既然如此,那是……”
陳煜看著她,傾歌瞳孔一縮。
“難道是那位有這個意思?”
“他也需要傳人。若是能夠做到知根知底,不留後患,可以考慮旁敲側擊。”
“宋成蔭確實有些學識,靈力操縱能力過人,天賦也不錯,但如果是要做那位的衣缽傳人——”傾歌的眸光閃爍不定,“要知道,真跟了那位可就是一步登天的大事。”
陳煜從袖子裡掏出一物,歎道:“你畢竟不是靈師,看不出我們主要著眼的地方。當然,除了剛才那些陣法的通識,你現在看不見的還有這個。”
傾歌定睛一看,那是一張符。
“這是……覓蹤符?不對,有些地方完全不同。”傾歌接過紙符,仔細觀察。
“符與陣法不同,只要是符紙,在平面上不需要其他靈材的搭配和處理。最簡單的步伐繪符時依葫蘆畫瓢對照古籍即可完成,灌注靈力即可使用。但前提條件是有模仿的材料。”
陳煜看著那符紙上線條流暢的紋路,“這張符同樣是用來引路,但巧妙融入了一點儲存靈力的渠道。只要毀壞這張符紙,
哪怕只是小小的角落,儲存的靈力便會觸動符紋運轉。” “你是說,繪製這張符紙的人把覓蹤符的圖案改進了?”傾歌愕然。
“能做到這樣的人,現在甚至還只是玄靈階合境。”陳煜凝神,“我當初要是在這方面有這等天賦,也不至於入門便走了一條僅憑古籍和碑文推斷才能延續的路。若不走這條路,我大概也能和他一樣……算了,舊事不重提。”
丹道凋零,並非一時。
陳煜本也是天賦卓絕的少年郎,只因為一時意氣改了路子,才從某種程度上“誤入歧途”。
“如果這真的是宋成蔭的作品……”傾歌沉吟一會兒,“那他確實不止是不錯而已。”
“這符還不是他自己交給我的,而是他那弟弟順勢塞了過來。”陳煜有些感慨,“我倒以為我觀察隱蔽,沒想到被這麽一個年輕小子察覺了目的。不過,也算沒有錯失良機。”
“這圖案也是那宋成蔭為了自己的義弟改進的。無需靈力便可催動符文,以前這或許是香餑餑,但現在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傾歌走出房門,望向天際,“這倒是有因便有果……不過陳老,之前那個跑出來的少年人又是怎麽回事?我看您現在好像並不生氣。”
陳煜卻沒了剛才的怒火,看向門外風致,隻歎了口氣。
一日後。
秦獲伸出手。
樹上歇腳的飛鳥清脆地嘰叫一聲,正打算拍拍翅膀,趁著輝光抖擻精神,卻直覺翼尖一涼,被驚得乍然飛起。
它繞著樹枝飛了半程,扇動翅膀,朝著樹下秦獲的方向又淺鳴幾聲。
而秦獲沒理它,盯著樹梢的一片嫩葉。
紋絲未動,只有葉尖掛著的露水顫了顫,滴了小半滴下來。
“很接近了。”宋成蔭坐在一旁的石椅上鼓勵道。
他身邊的石桌上還放著秦獲那塊刻著名字的靈玉,和敞開著的盛放凝靈丹的木盒。桌上還有張紙,臨摹的圖案是木盒上銘刻的陣法。
“我覺得差點意思。”
秦獲又抬手一揮。
本來還在盤旋的鳥見狀,繞了個圈便忙不迭飛走了,再留下一聲長鳴。
一般他說差點意思,就是差很多意思。
何止!
要換做以前看人練習成這樣,他也許會投去憐憫的眼神——然而現在淪落成這種地步的人卻是自己。
實在是世事難料,秦獲再度感慨。
“我第一次引靈入體也只是能控制靈力的收發。具體的路徑,和拉弓射箭一樣,還需要後續練習。”
宋成蔭想了想,又接上一句建議,“你還可以再多感受一下。這種奇思妙想我也聞所未聞,如果把它當武器,那確實需要多加磨合——你應該最明白這種事。”
自如控制靈力收發已經是玄靈階的門檻,這當然不假。
而起承轉合四段的劃分,不僅僅是可以吸納靈力上限的增加,也需要突破瓶頸,對靈力的使用和操縱有更深刻的體悟。
這顆凝靈丹的靈力儲存水平僅僅能達到玄靈階轉段的水平,讓正處於合段的宋成蔭幾乎靈力耗盡。
但對於“初學”的秦獲,這種靈力綽綽有余,可以隨意揮霍。
在天地靈氣充裕,隨處都可補充的現今,也不存在無法補充靈力,難以繼續修煉的情況。
即使不自行注入,打開盒子凝靈丹也能自行吸收天地間的靈力。因此這種揮霍也算不得奢侈。
“這盒子打開的太繁瑣,能不能換一個?”
秦獲想想以後打著打著,如果半道突然想要使用靈力,得從懷裡掏出個盒子當著敵人的面一陣摸索,就覺得畫面有點尷尬。
“我也僅僅是入門水平,不能擔保模仿的過來。裡面有很多玄妙之處,值得深究。用個錦囊之類,打開袋口就可使用,不知道能不能行……”
宋成蔭又陷入沉思、
白流連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來到了近旁,做起了口頭向導:“如果想要買點製品,那可以去西邊的集市。只不過那邊魚龍混雜,還是那句話,小心上當啊~”
她今天換上了白色的對襟短衫,衣衫上的紋路寥寥幾筆卻頗有風致,顯得頗為悠閑隨性。
昨夜兩人回來後,白流連把他們安置好,便很快被叫走離開了,也不知道去做了什麽。
秦獲打聽了集市具體的位置,就在宋成蔭給他塞了些靈石和銀錢以後離開了。
連宋成蔭都沒有跟著,他正忙著研究那陌生陣法,還要恢復昨天損耗的靈力,此外也有其他事要辦。
而作為初來乍到之人,秦獲已經打定了主意,定下一個小目標,今天就算要假作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靈師,不跟人直接動手動腳,也得順帶把操縱靈力的準頭練好了。
——可以累著限制著自己,但可不能丟了人!
他走後,宋成蔭還在那邊臨摹,白流連卻像是很感興趣,湊了過來。
“許久不見,你學得還挺多。”
宋成蔭抬眼看她,“也多虧你曾經的幫助。”
愣怔片刻,白流連便知道他說的是什麽,神情還有些時光飛逝的感慨。
“那本就是你應得的,你只差機緣,遲早能被發掘領養,最終成材。我只是說了句話而已,時過境遷, 沒想到你還念著那件事。”
“現在我也不過是擅長一些雜學,算不得什麽‘成材’。”
宋成蔭習慣性的做了謙辭。
“我從前跟你說的宗門……”白流連卻是話鋒一轉,“你現在可還感興趣?”
聽到這事,宋成蔭卻一時沉默,像回想起什麽。
“你可以多考慮一會兒。至於秦獲,其實你可以帶他一起。說不定呢?也許那裡也有高人能徹底解決他的問題。他的武技驚人,若能完全解決先天問題,必會成為一代高手。”
白流連也不執著,很快離開,留他一個人,給他考慮的空間。
宋成蔭放下了筆。
他翻開幾張重複描繪著陣法圖案的紙,露出一張寫著一句話的字條。他又抬頭,看向方才被驚走的飛鳥停泊的所在。
虛空一抓,那鳥兒就像被無形的手握住了一般,一直被帶到了面前這個舉動還是有些吃力。
宋成蔭蹙眉,力道似乎松了些,還讓鳥兒掙扎時把羽毛漏了一片下來。
“我看看……”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真正用手抓住了鳥兒的身軀,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一張符紙。
鳥身上裡摸索了片刻,不顧它的掙扎將紙條與符紙一並卷起,外表封上蠟,纏在小鳥的腿上。
宋成蔭放開了一直製住小鳥的那隻手,鳥兒趕忙振翅飛起。
落在桌上掙扎時掉落的羽毛被他用指尖抵住,指尖微微發亮,然後從一側開始燃燒,化為灰燼,不留下半點痕跡。
而後飛鳥展翅,翱翔於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