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馬龍用他的夾克捂著的胳膊，踉蹌奔跑，突然被什麽東西絆倒——空氣裡傳來的金屬的哐啷聲，似乎是錫拉罐被踢到了牆上。

　　“我操你的奶奶的，狗娘的。”他狂怒著，忍著疼痛奮力爬起來。

　　前方巷道深深，撲塑離迷，忽兒有影子掠過，像是野貓跑了過去。卡爾睜大眼睛細看，昏燈後面突然出現一個碩大的影子。

　　那影子梧槐，閃著綠光，露出的尖牙若隱若現，像是從地獄裡出來的獄犬。卡爾不由身體一縮，渾身的血液凝固了。

　　那東西似乎是嗅到了血腥味，緩緩地移動起來，漸漸的出現在了昏光中——果然是一條狗，一條黑色的大狗。

　　大狗突然奔過來。

　　卡爾慌了，轉身就跑。他跑呀跑，跑到一個拐角停下來，一邊喘氣一邊把頭探出去，見大狗不見了。

　　他仔細再看，只有月光和昏燈勾勒出的斑斑怪影。

　　難道剛才的狗是幻覺?

　　松了口氣，卡爾頓感中彈的左胳膊一陣陣劇痛。痛感很快擴散到了胸腔，脖頸，甚至衝擊到了頭顱。

　　一個小時後，天黑得如黑鍛的時候，卡爾來到了一排建在樹林邊沿的木板房前。大多木板房前停著一輛廉價的轎車，或者中檔的二手車。如果這裡突然出現一輛嶄新的中檔價位的車的話，那一定是偷來的，準備第二天轉手賣給二手車販子。

　　忽然，遠處傳來槍聲，和聽不出是哭是喊是嚎的聲音，也聽不出是男人還是女人的聲音。

　　卡爾毫不驚慌，他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對出人命的事也習以為常。目前只有一件事讓他驚慌，那就是撞到警察的時候。

　　然而今天發生的事情是意外，不受控於他的意識，那不是他了。

　　卡爾抬起沉重的胳膊，捶在門板上。

　　他一下下地捶著門，痛苦地嚎道:“開門，湯米，開門！快他媽的開門，老子要死了！”

　　門忽然開了，卡爾沒來得及收住拳頭，一拳錘在了站在門框後的湯米的胸肌上。湯米穿著條印著美國國旗圖案的花褲衩，手裡拿著一把槍。

　　他看到卡爾左胳膊上的血，趕緊把卡爾拉進來，向屋外掃了幾眼，然後砰一聲關上了門。

　　“卡爾，你是怎麽了?”

　　卡爾正要說話，見一個女人從木梯上下來了。女人有著巧克力般的肌膚，塗著紫色的口紅和眼影，穿著性感的吊帶紅裙，渾身散發著一股夜店舞女的風塵味。她忽然在木梯中間站住了，看著他。

　　卡爾第一次見這個女人。不用說，湯米又換馬子了，或者這女人是湯米帶回來過夜的妓女。

　　他現在可沒心情想女人的事，他哼唧哼唧地在湯米的攙扶下挪到沙發前，倒在了沙發裡。

　　“你他媽是招惹誰了?”湯米生氣地說。湯米個子中等，也沒有卡爾強壯，但他的語氣咄咄逼人。“你還想把老子也卷進你的麻煩裡嗎?你這個混蛋！”

　　“該死的，真他媽該死的。我被一個黃人打了。”

　　“是李小龍嗎?據我所知，他死了幾十年了。”湯米譏諷地說。

　　“那家夥是個警探。”

　　聽到“警探”二字，湯米不由瞪圓了眼睛。站在木梯上的女人這時走了下來，淡然地打量著卡爾。

　　湯米突然似恍然大悟般嚷道:“你他媽的去招惹警察了?你給老子去招惹警察了！”

　　“噢，你他媽的還真該幸慶老子擺脫了警察。”

　　“真相是不是這樣?你看到一個黃人走過去，

於是就起了歹念上去打劫他，沒想到對方亮出了警徽，你拔腿跑，結果他送了你一顆自由的子彈。你他媽的蠢貨！你媽的種族主義者！”　　“你在放什麽屁?”

　　“難道不是嗎?”湯米突然將槍抵在了卡爾的額頭上，“你覺得所有的黃人都好欺負嗎?這跟那些白人認為所有黑人都是暴力分子有什麽區別?老子是迫不得己，老子想暴力啊！老子先崩了你！”

　　“不！”卡爾忙喊道。

　　女人突然把湯米一推，喊道:“你瘋了。”

　　“我沒瘋，這裡死了個黑人，警察不會費心的，老子的狐朋狗友都死了一半。警察他媽的都不敢進來！”湯米吼道。

　　“問題是他招惹了警察。”女人有理有據地說，“警察一定不會放過他的，警察一定會把這裡翻個底朝天。”

　　“沒錯。你把我殺了，警察一定會找到我的屍體，然後把你送進黑門監獄。罪名是殺了招惹了警察的黑鬼。”

　　“你給我滾吧！”湯米吼道。

　　“好吧，我滾。碰到了警察，我會告訴他們是你給了紅色藥丸。”湯米說著撐起身來。

　　“老子要崩了你……”

　　女人趕緊抓住湯米的胳膊，要去奪槍。

　　砰——

　　女人驚得跳開了。

　　子彈打穿了茶幾桌面。

　　卡爾身子一顫，重又癱在了沙發裡。

　　“我……我成功了。”他忙結巴地說，“我……我要賺大錢了。我會回報你的。”

　　“你成功什麽了?”湯米憤恨地問。

　　“它變強壯了。”卡爾說，“多虧了它，我才擺脫了警察。只要我發怒，只要我反擊，它就會憤怒，它就會反擊，它能吸收子彈。”

　　“發生了什麽?”湯米瞪大眼睛。

　　“我想是紅色藥丸和我想成為哥譚之王的欲望起了作用。 ”

　　“那就給我看看！”湯米說。

　　“快給我老子止血！”卡爾突然吼道。

　　“你現在很憤怒，而你的怪物在哪呢?”湯米冷笑。

　　湯米話音一落，女人突然尖叫起來，往後踉蹌了一大步，靠在了牆上。湯米轉過身去，驚見一個兩米多高的，渾身披覆長毛的無頭怪站在大門前。

　　湯米猶豫片刻，朝著無頭怪開了一槍。

　　無頭怪沒有倒下去，化成一團黑色的黏物。它仍然一動不動地站著。

　　卡爾咧嘴笑著，繼續說:“我會在黑市賺到很多很多錢。到時我會讓你做我的經紀人。我們一起飛黃騰達，一起稱霸哥譚。到時你可以去復仇。”

　　湯米沉默著。

　　“現在，過來，跟老子把子彈取出來。你他媽不是有經驗嗎?”

　　湯米很快拿來了匕首和紗帶。女人幫忙擼起卡爾的T恤袖子，T恤袖子和卡爾覆滿刺青的粗壯胳膊上的傷口黏在了一起。她咬了咬唇，將袖子往上一扯，卡爾因為突然而至的疼痛顫抖了一下，從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呻吟。

　　湯米將刀在灶具上燒了十來秒後，走過去，將一卷毛巾放進卡爾的嘴裡，然後看準卡爾胳膊上的傷口，一刀劃下去。

　　鮮血淋淋。

　　卡爾滿臉冒汗，嗷嗚直叫，他的聲音全被堵在了毛巾後。不一會兒，卡爾挑出一顆子彈。

　　血淋淋的子彈。

　　警察的子彈

　　他看著子彈，似想起什麽，臉上情緒如波濤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