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納森·陳?”

　　喬納森·陳盯著電腦裡馬塞洛·費雷拉的照片還在怔神時，突然聽到搭檔蘭迪·詹姆斯在叫他。他瞬間回過頭去，見蘭迪·詹姆斯正疑惑地看著他。

　　“你在想什麽?”詹姆斯問，視線也轉向顯示屏裡的照片。

　　“我在……當然是在想案子。”事實上，喬納森對馬塞洛·費雷拉的了解也僅僅是現在看到的存檔記錄。

　　他想問費雷拉是怎麽召怪作案的。但擔心這會引起詹姆斯更大的困惑，便把好奇心吞了回去。

　　他猛然意識到他還在夢境裡。

　　“我去一下洗手間。”

　　“你快點。”詹姆斯說。

　　“有什麽事嗎?”喬納森猶豫了一會，還是問了。

　　“上帝，你在這盯著這家夥看了半天，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麽嗎?”詹姆斯睜大他的深藍的眼睛。

　　“我今天頭疼。”

　　“新冠吻你的頭了嗎?”詹姆斯說著，呵呵笑起來。

　　喬納森沒有理會詹姆斯的玩笑，跟現實中一樣，詹姆斯的性格沒有變，還是那麽喜歡開玩笑。他匆匆跑進洗手間，洗手間裡有人。他直接進了隔間，坐在馬桶上使勁掐了一下自己。

　　很疼，痛感很真實。

　　他回憶著昨晚在廁所隔間裡怪物撕咬自己身體的情景，不由得渾身一凜，難道我死了?

　　不對啊，死了，怎麽會有夢?

　　也可能變成植物人了?意識困在了身體裡?

　　他胡思亂想，最後為了安撫自己的心，得到這樣一推測:他並沒有死，也沒有變成植物人，只是在現實的廁所隔間裡睡著了，睡著很沉。現實中現在還是晚上，沒準才剛剛過了一分鍾。

　　假設在夢境裡一分鍾是一天，一小時就是六十天啊。如果他的身體五小時後醒來，那他就得在這裡呆十個月。如果是一秒鍾一天，那一個小時可能……是……多少呢?

　　他迅速在心裡默算了一下，得出的結果是一小時十年。

　　一小時是十年！

　　五小時……

　　如此以來，他可以死在這個清醒夢裡了，然後下一秒，他睜開眼睛，回到現實，再活個幾十年?

　　“陳！”詹姆斯的聲音突然傳來，“你在裡面嗎?”

　　喬納森回過神來，趕緊按下抽水馬桶鍵。他推開門，見詹姆斯正站在門口。

　　“我頭還有些疼。”喬納森扶著額頭說。

　　詹姆斯比他早入行五年，上個月被升為凶殺三組組長。他之所以跟詹姆斯成了搭檔，是上任組長的安排。詹姆斯成了組長，他就順理成章成了副組長。有時候人事升遷就是這樣，如果你運氣好跟對了人，而人家又對你感覺不錯，那麽你也會順帶得到晉升。

　　“那正好啊，去醫院，順便把你的頭治了吧。”詹姆斯說。

　　喬納森瞬間想到了馬塞洛·費雷拉。這種情況在他五年的從警生涯裡也碰到過，嫌犯負隅頑抗，被警方擊中非致命部位後送進醫院進行搶救。

　　“你頭疼，由我開車吧。”詹姆斯說。

　　喬納森沒應聲，他跟著詹姆斯來到警局的地下停車庫。車出了車庫，一路上的街景，又讓喬納森感到並不是夢。因為夢，即使再真實的夢，都不可能與現實完全吻合。總有一條街，或者某座建築與現實中不一樣。時常的，夢中的自己的家都跟現實的中的家不一樣，甚至連位置都變了。也總會出現某些人，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人。

　　難道是因為他處在夢境裡，

無法有所察覺嗎?　　還是夢的荒誕，破碎，是因為醒來後，大腦無法儲存完整夢境所造成的記憶混亂?這就像是把一部電影畫面通過某種技術手段清除，但又沒有清除完全，留下一些片斷，然後再將殘留的片斷拚接，組成了一副新的畫面。自然，組成的畫面毫無邏輯，支離破碎又荒誕怪異。好像有科學家說過，人在入睡後其實是整晚都在作夢。但百分之九十九的夢在大腦蘇醒時被大腦清理掉了。

　　前面的車亮起了尾燈。詹姆斯停下了車。

　　“你還好嗎?”詹姆斯像關心孩子似地問。

　　“嗯。”

　　“發生了什麽事?”詹姆斯說，“你昨天還活潑亂跳的。”

　　喬納森把視線從車窗外轉過來，看著詹姆斯，想了想說:“我分手了。”

　　“她不愛你了?”

　　“是啊，愛轉眼即逝。”

　　“人類絕大多數的關於愛永恆的詩句和故事，恰恰是那些濫情的人寫出來的。 ”詹姆斯說完，問，“為什麽分手?”

　　“不合適。”喬納森隻說出三個字。

　　詹姆斯沉默會說:“如果你不能給她安全感，不能陪他逛街，尤其當她要和你嘿咻時，你電話突然響了，要去處理一件凶殺案，她嘴上會說沒關系，我愛你。其實在心裡已把你PASS掉了。”

　　“嗯。”喬納森又把頭轉了過去，盯著人行道上的行人。不知是不是心理造成了夢境的變化，他看到了好多往來的情侶。

　　“下班後請你喝一杯?”詹姆斯說。

　　“不了，我昨天喝得夠多了。”喬納森說。

　　“怪不得你頭疼的。”詹姆斯說，“想開點，說明她不適合你。你總不想今年結婚，明年離婚吧?跟我一樣。”

　　到了醫院。馬塞洛·費雷拉的病房前站著兩個荷槍實彈的警員。詹姆斯和喬納森在來到病房之前，去找了費雷拉的主治醫生，醫生說他傷勢已經穩定了，但還是不要對他刺激太大。

　　兩人進到病房時，費雷拉正在吃早餐。見到警探進來，費雷拉立即停止了進餐，左手握著塑料杓，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

　　“費雷拉，別來無恙啊。”詹姆斯說著，將一份檢測報告單拍在移動床桌上，一字一句說，“經過檢測，你車墊子上的血跡，和從你家裡搜來的布手套、手提燈的血跡裡有伊斯的DNA。費雷拉先生，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費雷拉沉默著。

　　“你在這裡很不方便啊，還是去警局好好坦白，然後我們把你移送到監獄醫院，讓你好好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