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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強凌亂系統》第79章 聽我去說
  三省坡上住著一個姓張的孩子。這孩子家貧如洗,孑身一人,天天上山打鳥,周圍村寨的人管叫他做張打鳥。

  張打鳥常常唱著一支悲傷的歌:

  青山千座萬座,我沒有手板大一塊,

  良田千壟萬壟,我沒有碗口大一丘。

  鳥兒喲,我不如你們自由,

  魚兒喲,我不如你們富有……

  這歌聲,鳥兒聽了鳥兒悲,魚兒聽了魚落淚。

  張打鳥靶子很準,地上跑的,樹上站的,天上飛的,無不應聲倒下。

  但他有條規矩,雛鳥不打,益鳥不打,歌鳥不打,只打糟踏莊稼的鳥兒,得幾隻,夠糊口不再打。

  仲夏的一天,張打鳥到清水潭邊,躺在木棉花下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人面鳥身的人向他飛來,說明天正午,有兩隻鳥在空中搏鬥,要他射死黑鳥,救那黃鳥。

  張打鳥醒來,覺得離奇古怪,半信半疑。

  次日,張打鳥上山打鳥。

  正午時分他爬上山頂,向天邊望去。

  一會兒,火紅的太陽給團烏雲遮住了,天空象口黑鍋,風一動,就下起雨來,密密麻麻的雨線中,果真有兩隻鳥在搏鬥,黑鳥擋、阻、攔、截,圈兒由大變小;

  黃鳥猛衝,拚殺,突不了圍,慢慢退卻下來。

  張打鳥看到這種情景,正義猶生,勇氣兀起,拉弓搭箭,“嗖”的一聲正中黑鳥腦袋,脖子一歪,翅膀收縮,兩爬朝上,栽進深谷去了。

  風吹雲散,雨過天晴。

  黃鳥獲勝盤旋起舞,放聲啾鳴,頓時,百鳥飛來,千隻萬隻,滿天飛翔,爭相歌唱。

  張打鳥也不斷地歡呼,蹦跳。

  那隻黃鳥看到張打鳥姿容英俊,心地善良,孤苦零丁,便產生了同情之心,愛慕之情。

  從此,它每天來到三省坡的清水潭邊,站在木棉花樹上娓娓歌唱:

  咯,咯,咯快唧,

  咯,咯,咯快唧……

  近水知魚訊,近山識鳥音。

  三天五天,張打鳥不覺得這鳥的叫聲有什麽特別,日子長了,他慢慢地聽出了味兒,你聽,那黃鳥不是在說:

  哥,哥,我愛你,

  哥,哥,我愛你……

  鳥學人語,人擬鳥音。

  張打鳥越聽越神。

  越聽越象。

  從此,象和情人約會一樣,張打鳥天天來到清水潭邊留連,聆聽那黃鳥的歌唱。

  後來,他把黃鳥逮住,做一個精致的籠子,把它喂養起來,他總是不辭勞苦,到山裡找白蟻,捉蚱蜢喂黃鳥,隆冬季節還用甜酒調雞蛋喂黃鳥。

  他愛鳥如命,一次提鳥籠上山,跌了一跤,傷了腳,右手卻把鳥籠支起,毫無損傷。

  又有一次,河水猛漲,他把鳥籠高高舉在頭上泅渡過河,頭髮根都打濕了,可黃鳥仍然油光閃亮。

  自從喂了這個黃鳥後,就再不打鳥了。

  他拿起垂釣,上清潭邊釣魚去了。

  張打鳥出門後,那黃鳥就變成一位美貌的姑娘,把屋裡打掃得乾乾淨淨,沒點灰塵,然後架機穿紗,用張打鳥積下的羽毛編織百鳥衣。

  姑娘邊織邊唱道:

  百衣鳥喲,百衣鳥,

  百鳥的羽毛,百鳥的靈氣,

  千針萬線縫起來喲,

  阿哥穿上人更美……

  張打鳥回來很奇怪。

  莫非隔壁搜子幫忙?

  莫非隔壁鄰居二嬸關顧!……

  他向嫂子道謝,

嫂子滿臉緋紅,他向二嬸賠話,二嬸只是搖頭。  第二天,張打鳥仍舊早早起來,帶上垂釣上清水潭去了。

  那黃鳥又變成一位美貌的姑娘,坐到織機上編織百鳥衣,姑娘邊織邊唱:

  百衣鳥喲,百鳥衣,百鳥的羽毛,百鳥的靈氣,

  千針萬線縫起來喲,

  好讓阿哥展翅飛……

  張打鳥回來又很奇怪。

  第三天,張打鳥又早早起來,帶著垂釣上清水潭去了。

  這天,他賣了一個關子,走到半路就踅回來了。

  張打鳥往門縫一瞧,一個比木板花還美麗的姑娘又在編織那件百鳥衣:

  百衣鳥喲,百鳥衣,

  百鳥的羽毛,百鳥的靈氣,

  千針萬線縫起來喲,

  阿哥穿上跟我去……

  “吱呀”一聲,張打鳥把門打開,那姑娘變成一隻黃鳥從窗戶飛出去了。

  張打鳥急忙攆去,攆到清水潭邊,那黃鳥“撲通”一聲,跳到清水潭裡去了。

  失去黃鳥,張打鳥悶悶不樂。

  第二天一早,他就上清水潭尋找黃鳥去了。

  清水潭裡,波光閃閃,魚兒嬉戲。

  張找鳥投餌引誘,釣了半天,沒一個魚兒來含釣,好象今天下的餌子是毒藥,魚兒都跑開了。

  月亮爬上山頭又掉進深潭裡。

  張打鳥不甘心,再放一釣,他多麽想把黃鳥釣上來呀!

  不一會,魚絲上的浮標擺動起來了,沉下去了,張打鳥幾多高興,滿以為釣到了黃鳥,但釣上來的是個大螺螄。

  張打鳥很不滿意,把它放回潭裡去了,又放一釣,釣上來的還是那個大螺螄,他又放回潭裡去了,哪知道第三釣鉤起來還是那個大螺螄,他覺得有些奇異,把螺螄放進芭簍帶回家中,養在水缸裡,他索性坐在水缸邊,看個究竟,坐到半夜,他睡著了,螺螄變成一位美貌的姑娘從水缸裡悄悄地走出來坐到織機上編織那件百鳥衣:

  百鳥衣喲,百鳥衣,

  百鳥衣的羽毛,百鳥衣的靈氣;

  千針萬線縫起來喲,

  妹要和哥比翼飛……

  織呀,編呀,天快亮了,張打鳥醒來,姑娘趕快往水裡跳,誰知水缸已被張打鳥蓋得嚴嚴的。

  姑娘逃不脫,變不了,隻好實說:“救命恩人,我就是那隻黃鳥,要是不嫌鳥輩,願與阿哥結為夫妻。”

  第二天,姑娘帶張打鳥上三省坡去,她叫張打鳥走在前面,每一步挖一鋤,姑娘跟在後面,每個氹放一片樹葉。

  隔天晚上,三省坡變成一片莽莽蒼蒼的林海,林中百花齊放,百鳥歌唱。

  姑娘把百鳥衣打開要張打鳥穿上。

  張打鳥穿上百鳥衣和姑娘跳起舞來,跳呀,跳呀,舞步越跳越輕,越旋越快,百鳥衣飄飄蕩蕩,好象一團旋動的彩雲,跳呀,跳呀,張打鳥和姑娘變成了一對鳳凰騰飛起來,飛到森林去了。

  鍾小凡看著變換,按下了數字按鍵2

  現在,我開始講。

  從前有個喜歡說謊的小男孩,他喜歡說謊簡直到了你們無法想象的地步!不論什麽時候,不論什麽事情,他都無緣無故地說謊。

  有些小孩說謊是出於膽怯,為了掩蓋他們乾下的一件蠢事,為了免受懲罰;有些小孩說謊是出於懶惰,為了不做作業,為了少乾一些事情;有些小孩說謊是出於虛榮或者愚蠢,為了出風頭,想引人注目……可是我們現在談到的這個孩子卻不是這麽回事:他很用功,很勤勞,很勇敢,很謙虛。如果他幹了一件蠢事(任何人都會發生這種情況的),他會毫不猶豫地承擔責任,從來不把錯誤推給別人……可是他就是這樣平白無故地說謊,對他自己和其他人沒有任何好處。

  這是他唯一的缺點,可又是非常非常嚴重的缺點,以致別人對他所說的話根本就無法相信。

  有一天,他的母親實在受不了了,便帶他到一位女醫生那兒去,請她瞧瞧他兒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位女醫生實際上是個仙女,她坐在一個雪白雪白的大房間裡面,房間裡放著各種各樣的金屬器械。她身穿一件工作衣,戴著一副玻璃架子的眼鏡。在母親介紹情況時,女醫生一聲不響地聽著,隨後問小男孩道:

  “昨天你幹什麽了?”

  “他去上學了。”母親說。

  “讓他自己回答,”女醫生說,“孩子,你告訴我,你在學校裡幹了些什麽事?”

  小男孩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女教師把我們帶到月亮上去,我們釣到了一些月亮魚!”

  “這是不可能的!”母親說。

  “讓他講!”女醫生說,“中午你在家裡吃了些什麽?”

  “一塊燒焦的木頭和一根腐爛的骨頭!”

  “哪有這種事,您知道……”母親說。

  “讓他講,讓他講……那麽下午呢,下午你幹了些什麽事?”

  “下午他有一節圖畫課,”母親輕聲說。

  “唉,請您讓他講嘛……那麽,你畫了什麽?”

  “我畫了老師的屁股。圖畫老師走到黑板前面,他脫下褲子,把他的屁股對著我們,我們就把它畫了下來。”

  聽到這樣的話,母親傷心極了;她一句話也不再說了。女醫生則除下她的眼鏡,用她右手的手心輕輕地揉著自己的眼睛。

  “我看……”她終於說,“好吧,既然這樣,我要送你一件禮物:從今天開始,你不會再說謊了。”

  “永遠不說嗎?”

  “永遠不說!”

  “一生都不說?”

  “一生都不說!”

  “如果我還想說謊呢?”

  “即使你想說謊,你也不會再說謊了,”女醫生接著說,“不管你說什麽話,你說的話都將變成現實。所以,從今以後,我勸你在開口講話以前要先好好想想!”

  當天晚上,小男孩的母親對他說:

  “是上床睡覺的時候了,你知道嗎?”

  “我不敢去,媽媽;有一隻獅子睡在我的床上。”

  “唉,別說傻話了,你快去睡吧。”

  小男孩是很聽話的,他不聲不響地走了;可是就在他要走進自己的房間時,他嚇得站在門口愣住了:一隻黃色的大獅子躺在床上望著他。一看到這幕景象,他回頭就跑,跑到他母親那兒對她說:

  “媽媽,我剛才沒有講真話:我床上沒有獅子。”

  “我知道沒有嘛,親愛的,去乖乖地睡吧,我就去和你道晚安。”

  小男孩又回到自己的房間裡。他有點怕再看到那隻獅子,可是獅子已經不見了。

  你們一定會想,這件事是值得深思的。可是我們這位小朋友的愛說謊的習慣,還是不能一下子就改掉。

  一天早上醒來時,他對母親說:

  “你知不知道,媽媽?昨天晚上學校裡遭了火災,學校全被燒光了!”

  “別說蠢話了,”母親說,“去梳洗吧。”

  小男孩沒有多說,去梳洗了一下,穿上衣服,吃過早餐,高高興興地去上學,甚至把剛才自己講過的話也忘了。走到將近學校的拐角處,他聞到有一股煙火的味道。他馬上又從原路折回,來到自己的家門口叫道:

  “媽媽!媽媽!”

  他的母親出現在窗口上,說:

  “什麽事,親愛的?你忘了什麽東西嗎?”

  “媽媽,我剛才沒有講真話:學校沒有燒掉!”

  “我知道沒有燒掉嘛,親愛的;你趕快去吧,你要遲到了!”

  小男孩又回去了。走到學校拐角時,他看到學校好端端的在那兒;雪白的牆壁,堅固而結實。煙火倒是有的,不過那是從廣場中間一堆枯葉中升起來的。

  從這件事以後,小男孩一連十天沒有講過一次謊話!可是到了第十一天──那是一個禮拜天──,他實在憋不住了;就在他母親準備和他一起去看望外祖母時,他突然嚷道:

  “媽媽,你不知道嗎?外祖母死了!”

  母親頓時臉色煞白,氣呼呼地說道:

  “別說傻話!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們默默地走出門去,穿過城市。來到外祖母家門口時,他們看到有一大群人圍著,就像街上發生車禍時一樣。有男人、女人,還有兩三個警察。他們都在指手劃腳地議論著什麽事情。小男孩感到害怕了。

  “媽媽,我剛才沒有講真話:外祖母沒有死,她身體很好!”

  “我知道她身體很好嘛,親愛的!”母親說,不過她也在哆嗦。

  他們加緊步子向前走去。外祖母站在門口,身體非常健康,不過她在生氣,面孔也紅了!因為在一刻鍾以前,有一個強盜拿著一把刀闖進了她的家……幸好外祖母很勇敢,她抓起一把火鉗和強盜打了起來。她大喊大叫,鄰居們聽到後都趕來幫助她。強盜拔腳就逃,但已經太遲了:逃出一百米遠就被抓住了。

  總之,這件事圓滿結束了。可是這個小男孩──他是非常愛他的外祖母的──嚇得從此以後再也不說謊了,或者至少可以說,幾乎再也不說謊了……有時候他偶爾再想撒個小謊時,他總要再三考慮,絕對不讓他的話有損於任何人。

  以上就是這個喜歡說謊的小男孩的故事。

  可是你們一定會說,這不是比波王子的故事嘛!

  當然不是。可是我之所以一開始要講講說謊者的故事,是因為我想讓你們懂得一件事情:一個像我這樣的人在虛構故事的時候,有點兒像這個童話裡的小男孩,是不能說謊的。即使他是在虛構,是在講一些荒誕不經、絕不可能的事,他也是在講真話──某種程度不同的真話。

  所以,我的小朋友,如果你們的大朋友因為你們喜愛童話而嘲笑你們,你們就讓他們嘲笑去吧,用不著生氣。很多從前的聰明人,現在已經很老了,胡子也很長了,可是他們也和你們現在一樣喜愛童話,他們這種喜愛是理所當然的。

  現在,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你們可以畫畫了;可以畫床上的獅子,可以畫廣場上燃燒著枯葉的學校,也可以畫門前圍著一大群人的外祖母的房子──可是這比較難畫,因為還要畫警察呢。

  二、一個故事的故事

  現在,我開始講。

  從前有一個故事,一個非常非常美麗的故事,可是這個故事從來也沒有人寫過,也沒有人講過,因為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故事。

  你們一定會對我說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一隻故事如果沒有人知道就不能存在。原則上你們是對的,不過僅僅是原則上。我這個故事的情況有點兒特殊。

  這個故事是這樣產生的:

  一天夜裡,在一個旅店的房間裡,皮埃爾先生在睡覺;這個故事就是他在睡覺的時候夢見的。這個故事在他的夢中構築,完成。它以美麗的圖畫、奇妙的事件和怪異的思想為形式在他面前來來往往。它就像一部豪華巨片,皮埃爾先生是這部影片的導演、觀眾、演員,甚至還是作曲,因為這個故事也是一支長長的、美妙動聽的樂曲。

  “我一定不能醒,”皮埃爾先生心裡想,“至少不能馬上醒。我還要睡一會兒,讓這個夢再三重複,一直到完美無缺的地步;到那時候,我就起身,把它記在一張紙上。”

  他繼續睡覺,這個故事的影片一遍、二遍、三遍地在他眼前展現;一次比一次生動,內容更豐富,更富有激情,更優美。

  在這個故事到達完美的境地後,皮埃爾先生醒來了,他睜開眼睛後想道:

  “我必須起來,至少我要把這個故事的要點記下來……”

  可是被窩是暖烘烘的,房間是涼颼颼的,夜晚是黑洞洞的,而且皮埃爾先生還有睡意。他一面看著掛鍾一面想著:

  “什麽?只有五點鍾?今天還是禮拜天?算了,我還要睡呢!至於那個故事,,我要到起身以後再記下來,再等四五個小時……它不會飛走的!”

  可是事實上它卻飛走了。在中午前不久皮埃爾先生起身的時候,看不見的故事就在他頭頂上空飛翔……可是他呢,他已經把這個故事忘了。

  但是故事卻在竭盡全力使他想起它;它在他四周打轉,停在他的頭上,給他發訊號……全都是白費力氣。

  這時故事又另外想出了個主意:皮埃爾先生正要去盥洗室梳洗,它便停在他的肩膀上(它輕得沒有分量)開始對著他的耳朵說:

  “皮埃爾先生,記住你的夢!我是故事,你夢中見到的那個故事!把我講出來,我求你了!皮埃爾先生,皮埃爾先生,記住你的夢吧!把你的夢講出來,記下來!我是你要寫的美麗的故事!記住我吧,把我講出來吧,把我寫下來吧,我就是故事,我就是你的夢……”

  就這樣說個沒完。

  在開始三分鍾裡面,皮埃爾先生什麽也沒有聽見。突然他站住了,右手拿著牙刷,左手拿著漱口杯,滿口都是白色的泡沫。

  “咦,”他想,“昨天晚上我沒有做過夢嗎?”

  “是的,是的!”

  “這個故事,我原來想立刻記下來的,後來因為我懶得動……”

  “是的,是的!”

  “我做錯了,我當時無論如何應該醒來的;因為我現在把這個故事忘記了……嗯,這個故事講的是什麽事情?”

  “講一個國王!”

  “不是講一棵樹嗎?”

  “不,不,講一個國王!”

  “或者是講一個郵局裡的職員?”

  “一個國王,一個國王,一個國王!”

  “或者是一斤軟乾酪?”

  “一個國王,我對你說,講的是一個國王!”

  “要不講的是第二十八中央檢查局巴黎第十三區直接稅稅務檢查員吧……”

  “不是的!”失望至極的故事說。

  “唉,算了吧!”皮埃爾先生說,“如果故事真的很美,我會記住的!如果我忘了,那就是說它並不太美!”

  “不,不,我是非常美麗的!”故事竭盡全力地叫道。

  可是皮埃爾先生,唉,他的精神太好了,根本聽不到它的話。

  所以就這樣,一個故事來到世界上,沒有人講過,也沒有人寫過,因此也沒有一個人知道。

  故事看到皮埃爾先生不再想到它了,看到他走來走去不再關心它,就像它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不由得氣得臉也紅了。

  “噢,原來是這樣!”它說,“我自己的父親不承認我!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到別處去想辦法!”

  趁窗子開著,它飛出去了。

  它久久地在巴黎的街上徘徊,想留住行人,讓他們看到自己,對他們講話,拉住他們……可是行人們什麽也沒有發現。他們看不見它,因為它是看不見的;他們聽不見它的話,因為它的話是聽不見的。在它停留在他們身上時,他們毫無感覺,因為它是沒有重量的。

  故事終於懂得它僅僅存在於夢中。

  “我一定得找到一個在睡覺的人,”它想,“他將會聽到我的話。”

  它走出巴黎,在郊區一個小園子裡,看到一個坐在一把長躺椅裡的神父在打瞌睡,膝蓋上放著他的日課經。

  “神父先生,請講講我吧!”它說。

  “嗯?”神父說,可是他沒有醒。

  “神父先生,我是一個美麗的,非常美麗的故事!請講講我吧,您的心眼真好!”

  “一個故事?什麽故事?”神父在睡夢中說。

  這時故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它開始講述自己;它剛剛講完,神父便撇了撇嘴說:

  “整個故事都很美麗,可是請你告訴我:你怎麽沒有談到天主?”

  “為什麽我要談到天主呢?”

  “為什麽?可是,天呀,總得談到天主嘛!”

  “坦率地說,我看不出有什麽必要……”

  “這樣的話,我對你沒有興趣。晚安。”

  “再見……”

  故事走了,神父還是睡在那兒。

  過了幾個小時,午餐以後,故事穿過客廳的一扇窗進入了一座小別墅。一個年輕的新聞記者坐在一把扶手椅裡打盹,一杯咖啡正在他身旁一張小桌子上逐漸冷卻下去。

  “記者先生,我是一個失去了父親的美麗的故事!請講講我吧,把我寫下來吧,您是不會後悔的!”

  “你是什麽類型的故事啊?”新聞記者迷迷糊糊地問。

  “請聽我講!”

  故事第二次又把自己講述了一遍。它剛剛講完,新聞記者帶著厭煩的神態說:

  “就這些?那麽還有社會主義呢?還有革命呢?還有機構改革呢?”

  “可是……我跟這些毫無關系!”

  “這個你一個重大的錯誤,”新聞記者說,“你要設法談到這些事情,你會看到你將變得更加美麗!”

  “我一點也不相信!”故事生氣地說,“恰恰相反,如果我談到了這些事情,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美麗了!而且重要的是,我就是我!如果您不喜歡這樣,那就再見!”

  “好吧,再見。”新聞記者輕輕地打著鼾說。

  一連幾天、幾個星期,可憐的故事徒然地尋找著願意講它或者寫它的人。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按照本來面目接受它。有些人覺得它太這個,不夠那個;另一些人則相反,埋怨它太那個,不夠這個。每一個人都想用自己的方式來美化它,總是想改它的本來面目。

  幾個月以後,可憐的美麗的故事已經面目全非了,它變得消瘦、蒼白、衣服破破爛爛,幾乎快死了。因為你們要知道,一個沒有人講的故事,一個被遺忘的故事很快便會日漸萎蔫,直至衰竭死亡。這個可憐的到處受到蔑視的故事,當它看到自己即將消亡時,決定還是回到自己的父親家裡去。

  它聚集起最後的力量,在一個春天的晚上,又回到去年秋天從那兒出來的那同一個房間。皮埃爾先生來了,他脫下衣服、躺到床上,看了一會兒書,熄燈以後睡覺了。

  他剛剛入睡,故事便像一個可憐的、病懨懨的、精疲力竭的小姑娘一樣出現在他眼前。

  “你是誰?”他問。

  “是我,是故事,是你去年夢見的、後來忘了記下來的那個美麗的故事!”

  “你又來了?真是太巧了!那麽,現在你就講吧!”

  “我不能講,我餓極了!”

  “如果你餓,就吃我的肉,講吧。”

  “我不能講,我渴極了!”

  “如果你渴,就喝我的血,講吧。”

  “我不能講,我冷極了!”

  “如果你冷,就躺在我身旁睡吧。

  於是,故事便躺在皮埃爾先生旁邊吃、喝、取暖;第二天早晨,它又恢復了原來的面貌,甚至比從前更加美麗。

  這一次,你們一定能想象得到,皮埃爾先生不再在床上拖延時間了!他一爭開眼睛,便一下子跳了起來,拿起他的圓珠筆和幾張紙,開始寫了起來,他寫啊寫啊……

  這個故事的故事便這樣結束了。

  你們又要對我說這不是比波的故事。不,這正是比波的故事!這個被遺棄的、失而復得的、差一點沒有被寫下來的故事,就是比波王子的故事,就是比波和他的馬,還有波比公主的故事。我現在要講的就是這個故事。

  現在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你們可以把皮埃爾先生畫下來;他在刷牙,美麗的故事(一個長翅膀的小姑娘)站在他肩膀上在他的耳邊說悄悄話。或者你們也可以把那位坐在長躺椅上打瞌睡的神父先生畫下來。或者……不過總而言之,我不想對你們提什麽建議,你們已經很大了,可以自己選擇了。

  現在,我真的開始講了。

  三、睡夢中的旅行

  國王很憂傷,可是他是很善良、很富有、很有權勢的;他的妻子王后同樣也是很善良、很富有、很有權勢的。他們兩人相親相愛,臣民們也很愛戴他們。他們的王國繁榮昌盛、和平幸福;他們生活在一個大花園中間的一座富麗堂皇的城堡裡面……可是盡管如此,國王還是很憂傷:因為他沒有兒子繼承他的王位。

  這天早上,他們在宮殿的餐廳裡用早餐時,王后對國王說:

  “您為什麽如此憂傷,我的朋友?”

  “因為我沒有兒子,夫人。”國王說。

  “您是不是去問問主教?”

  “嗨,這倒是個好主意!”

  離開飯桌以後,國王便去了主教那裡。

  “主教先生,我想要一個兒子。”

  “陛下,”主教回答說,“我可以為您祈禱;可是要給您一個兒子,我卻無法辦到。”

  就在這天中午,他們在城堡的餐廳裡用午餐時,王后對國王說:

  “您為什麽如此憂傷,我的朋友?”

  “因為,”國王說,“我想要一個兒子。”

  “您是不是去問問宮廷醫生?”

  “嗨,這倒是個好主意!”

  喝過咖啡以後,國王傳喚宮廷醫生來問:

  “大夫先生,我想要一個兒子。”

  醫生回答說:

  “別再抽煙,別再喝酒,吃得清淡一些。”

  “您以為這樣我就會有兒子了嗎?”

  “不,”醫生說,“可是您可以長壽。”

  “這對我是不夠的,我需要一個兒子!”

  “陛下,”醫生說,“我可以在您生病時為您醫治;可是要給您一個兒子,我卻無法辦到。”

  當天晚上用晚餐時,王后對國王說:

  “您為什麽如此憂傷,我的朋友?”

  “因為……”國王又開始說。

  可是王后打斷他的話說:

  “啊,是啊,我想起來了!請告訴我,我的朋友:可是您為什麽不去問問夢中國的水邊大女巫呢?”

  “嗨,這倒是個好主意!”國王說。

  晚餐吃完以後,他乘上車子,對司機說:

  “去睡眠車站!”

  到車站後,他來到一個售票的窗口說:

  “我要一張到夢中國的來回票。

  “馬上給,陛下。”

  售票員把票子給了他,他讓售票員把票子軋了洞。

  “請問在哪個站台上車?”

  車站職員回答他說:

  “第22號站台,一刻鍾以後開車。”

  國王奔到22號站台,他在那兒看到的是什麽啊?他看到的不是一列火車,而是一隻安放在鐵軌上的大床,當然是一只有輪子的真正的床,有床繃、床墊、長枕、短枕、床單和被子。國王不知道如何辦才好,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幸好這時來了一個檢票員。

  “請把您的票子拿出來,陛下……謝謝。現在請您寬衣。”

  國王把他全身的衣服都脫了下來,交給檢票員;他隻留下了他的王冠。隨後,他從枕頭下面拿出一件睡衣穿在身上,乖乖地躺了下去;檢票員過來對他說:

  “現在,陛下,請睡吧。等陛下睡著以後,這只有輪子的床便會開始在鐵軌上滑行了。”

  國王閉上眼睛,他覺得這張床似乎已經開始晃動了。他睜開一隻眼睛看看:床沒有動。

  “睡吧!”檢票員說。

  國王又閉上眼睛,聽其自然吧。這一次毫無疑問:床在向後滑動……他很想看看床是如何行駛的,又睜開了另一隻眼睛……

  “睡吧!睡吧!”檢票員重複著說。

  國王第三次閉上了眼睛。他終於困了,床上很舒適、很溫暖。國王感到自己的身子非常非常沉重。他攤手攤腳地像一隻油煎雞蛋餅似地躺著……他甚至不再知道自己是國王,他甚至不再知道自己是人,也不知道人是什麽。他就這樣動身了,不知道他是在向後還是向前,也不知道他是在上升還是在下墜……他是如此幸福,以致連眼睛也不再想睜開了。床開始啟程了。

  它開始滑動得很慢,後來越來越快,不過非常平穩,感不到有一點點震動。出了車站以後,它穿過了一條隧道,隨後來到一片原野之中;那是一個晴朗的夏夜,皓月當空,滿天星鬥。鐵軌在他下面吟唱,並混雜著蟋蟀的鳴叫聲。不久以後就出現了起伏的群山。床時而上升,時而下降,再上升,再下降;但每次上升都要比上一次高,每次下降都沒有上一次低;最後來到了一座非常非常高的高山的山頂上。這座山的盡頭是一個懸崖,那是一個突出在海上的巨大的峭壁。床駛到了峭壁的邊緣,毫不減速,一直衝進了寥廓的天空……

  鐵軌停止了吟唱。國王在安靜得出奇的太空中、星鬥間、大洋上飛翔。

  (如果你們願意,你們可以畫下這只在海洋上、月亮下翱翔的床,床上躺著睡熟的、頭上戴著王冠的國王。)

  這張床就這樣飛行了很久很久,後來慢慢地降落,一直到與水面相平,擦到了浪尖,最後落到了波濤之上。國王始終睡在床上,就像睡在一只在大海上蕩漾的小船上。

  整整一個夜晚,這隻小船被風推著向前行駛;直到晨曦初露,國王才睜開眼睛:他的床在沙灘上擱淺了。

  “我大概抵達目的地了。”國王心裡在想。

  國王伸了個懶腰,起身了;隨後他赤著腳向一道岩壁走去,在這道岩壁上有一個洞,洞口坐著一個雞皮鶴發的老太婆。當他來到她面前時,她聲音顫悠悠地說:

  “你好,陛下。一路上可好?”

  可是講到這兒我要打住了,因為國王要到下一章才回答。

  四、孩子商店

  “很好,”國王回答說,“謝謝,我想您是水邊大女巫吧?”

  “當然羅,我就是!”

  “那麽,”國王說,“我有幸……”

  他向她深深地鞠了一個躬。這時候老太婆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連衣裙。

  “現在,跟我來。”她說。

  國王圓睜雙眼瞅著她。

  “可是……您還不知道我要什麽呢?”

  “我當然知道。你要一個小王子,在你去世以後可以接替你的位子。我是不是搞錯了?”

  “沒有搞錯,是這麽回事。”國王說。

  “那麽,來吧。”

  於是國王跟著老太婆走進了洞裡。他們首先穿過了一個陰暗的長廊,長廊裡到處都是藻類、貝殼、水窪,還有一隻只看到他們前來便慌慌張張逃到岩洞裡躲藏起來的小螃蟹。走廊越往前面越寬大,發出一片粉紅色的光芒,最後他們來到了一個碩大無朋的大廳裡面,大廳裡擠滿了穿著五花八門服飾的各個國家的人。在這個大廳四周的珊瑚牆壁上嵌有一個個小壁龕,每個壁龕裡面有一個嬰兒;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真嬰兒,有幾個壁龕裡有兩個或者三四個嬰兒。每個嬰兒的脖子上都套著一根鏈子,鏈子上掛著一塊上面寫著他名字的金牌。

  國王看著這一切,弄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他問這個好心的女巫說:

  “喂,我們這是在什麽地方?”

  “這兒是,”她說,“投胎嬰兒大商店。未來的父母都是到這兒來挑選他們的孩子的。”

  “真是太妙了!”國王說,“我呢,我也可以挑選嗎?”

  老太婆笑了起來,說:

  “盡管挑選……不過,我要預先告訴你一件事情:孩子也將挑選你。如果他不要你做他的父親,你要到明年再可以來作第二次挑選!所以,我建議你要好好考慮考慮!”

  “噢!好,好,好……”國王輕輕地應著,一面在想著心事。

  他在大廳裡兜了一圈,看到有各種膚色的孩子:黑的、白的、黃的。有些孩子很孱弱、病容滿面;有些孩子很漂亮,甚至非常漂亮,可是神態不好,有的凶狠,有的懶散,有的癡呆。國王看著,猶豫著,從這一個看到那一個,重新又走回來……在走到大廳中央時,他看到在一個壁龕前有一長列人排著隊。他問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老太婆:

  “這麽許多人,他們在等什麽呀?”

  女巫回答說:

  “這些人和你一樣,他們也想要一個孩子。”

  “為什麽他們站在同一個壁龕前面?”

  “因為他們全都想要這個比波做自己的兒子。”

  國王看看在壁龕裡的笑眯眯的孩子。果然,這個孩子脖子上的牌子上寫著“比波”這個名字。

  “比波?他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

  “現在還沒有,”老太婆說,“可是等他將來出世以後,他將非常勇敢、誠實、善良。他將做出一些很了不起的事情來,會經歷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此外,他還將具有一種能力:他的任何願望都會實現。”

  聽到這些話,國王跳起來嚷道:

  “我要的就是他!”

  “如果你願意,”老太婆說,“你可以試試運氣,可是你要當心!比波是不太好說話的!他已經拒絕了一百來個想做他父親的人了!如果他也拒絕你,你今年就不會再有孩子了!”

  “管他呢,”國王回答說,“要麽是他,要麽誰也不要!”

  於是他也排入了等待的隊伍。隊伍緩慢地行進著;未來的父親一個接一個地停在比波的前面,愛撫他,懇求他,設法打動他。比波向他們提幾個問題,隨後遙遙頭說:

  “不,我不要你,你去吧。”

  國王心裡想:但願他不要在輪到我以前接受別人!他焦急萬分,可是比波還是不慌不忙地把所有的人一個個打發走了。快要輪到國王了,他感到有希望,可是又非常害怕。如果比波也拒絕他呢?在他前面只剩下五個人了。只剩四個了,只剩兩個了……

  這時輪到一個富農,他問比波:

  “你想做我的兒子嗎?我有錢,有土地……”

  比波打斷他的話說:

  “在我滿十五歲的時候,你將給我什麽東西?”

  “我將給你三塊陽光充足的葡萄地。”

  可是比波撇了撇嘴說:

  “不,我不要你,你去吧。”

  現在國王前面只剩下一個人了;那是一個有錢的資產者,衣服華麗而整潔。他問比波:

  “你願意做我的兒子嗎?我有三爿廠,兩座劇場,六家報社,七個小政黨,兩家銀行……”

  可是比波插嘴說:

  “在我滿十五歲的時候,你將給我什麽東西?”

  “一輛華麗的汽車!”

  比波哈哈大笑。但願他別接受這個資產者!幸好比波還是回答說:

  “不,我不要你,你去吧!”

  這個腰纏萬貫的資產者怒衝衝地走了。現在輪到國王了。他幾乎不敢開口講話,他結結巴巴地說:

  “你要我嗎,比波?我非常喜歡你!我的妻子是那麽善良!我們將非常愛你,你將來要成為一個很大的王國的國王……”

  “在我滿十五歲的時候,你將給我什麽東西?”

  國王的臉色頓時發白。他本來完全應該預料到比波將向他提這個同樣的問題,可是他竟沒有想到!他不知道如何說才好,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以為自己快瘋了!排在他後面的人都在冷笑。他終於喘了一口氣,不顧一切地把來到他嘴邊的話說了出來:

  “我將給你……一匹小紅馬!”

  比波的臉上顯出了光彩,他問:

  “一匹小紅嗎?真的嗎?

  “真的,一匹小紅馬!”國王斷然回答說。

  “我可以騎在它背上和它一起玩?”

  “是的,是的,騎在它的背上!”

  “和它一起像朋友一般地散散步?”

  “是的,像朋友一樣,是的!”

  “這樣的話,”比波說,“你就做我的父親吧!”

  “謝謝,比波,謝謝!”

  國王高興得哭了,剛才排在他後面的人低聲埋怨著散開走掉了。

  “你運氣真好!”女巫說。

  “我可以馬上把他帶走嗎?”國王興奮地問道。

  “這是不必要的,我會把他給你送去。你會在早晨醒來時看到他。”

  她剛講完,一切都消失了。

  國王又看到自己正躺在城堡房間裡的床上。一個用人俯身在叫他:

  “陛下!陛下!您起來吧。”

  “嗯,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起來吧,陛下!您有一個兒子了!”

  國王一跳便起了床,披上晨衣跑到王后的房間裡去。在王后身旁的一隻搖籃裡睡著一個嬰兒;國王一眼便認出了他,說:

  “你好,比波王子!”

  孩子睜開眼睛,但是他沒有回答。自他來到人世以後,他把過去的一切都忘記了,他甚至連話也不會說了,必須從頭學起……

  現在你們可以畫了……是啊,你們喜歡畫什麽就畫什麽吧!時間一年年過去,比波王子長大了。他長得非常非常快,他學習得更快,因為女巫沒有說謊:他所有的願望都會實現。這是一種神奇的能力呢,還是只不過他比別人更加有毅力,更加用功,更加聰慧?他什麽都想學。他想在跑、跳、游泳方面勝過他的夥伴們,他達到了目的。他想玩樂器、製作模型、畫圖,他都學會了。他想懂得地理、歷史、數學和所有其他的科學,他都懂得了。他想講五六種語言,他會講了。他想知道如何造房子、造船、修理機器,他都會了。總之,他懂得一切,因為他對任何事情都感興趣。有時候,甚至他的父母都感到吃驚:

  “別這樣用功,比波,稍許休息一會!”

  可是比波回答他們說:

  “我不累。”

  因為工作不能使他勞累。他在更換工作中得到休息,什麽都不乾反而使他煩悶……而且,他是很會安排時間的,這種更換工作的辦法對他來說是很成功的,國王和王后對他很有信心。

  比波就這樣長大到十五歲。在他十五歲生日那一天,整個王國都舉行了慶祝活動。大家都送他禮物,帶他上劇院;大家唱啊、笑啊、跳啊,這一天結束的時候還有一場盛大的晚宴活動。

  在上餐後點心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這時比波王子突然從餐桌前站了起來,他母親問他:

  “你怎麽了,我的孩子?你的臉色多蒼白啊!”

  “我不知道,”比波說,“我覺得不太舒服。”

  這樣的事情大家還是第一次聽到。宮廷裡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

  “唔!”國王說,“這沒有關系,稍許有點消化不良吧。你去睡吧,明天會好一些的。”

  可是第二天情況並不見好。比波王子身體很虛弱,有點兒發燒,沒有胃口,吃不下東西。國王把宮廷醫生叫到他的身邊。

  “他怎麽了,大夫?”

  醫生回答說:

  “比波王子的病是由於一個沒有遵守的諾言引起的。”

  “什麽諾言?關於什麽事情?是誰許下的諾言?”

  “這些事情我一無所知,”醫生說,“這要由陛下去找。”

  國王問他的兒子:

  “比波,你想要什麽東西?”

  “不,”比波說,“我什麽也不想要。”

  “是不是這兒有人答應過要給你什麽東西?”

  “不,”比波說,“我相信沒有。”

  國王繼續問:

  “喂,好好想想:有一個人,我不知道是誰,曾經答應過要給你什麽東西而沒有給你。”

  “這有可能,”比波說,“可是我記不起了。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好不好?我太累了……”

  父親非常失望,走出房間,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裡,哭了起來。五分鍾以後,有人敲門。

  “什麽事?”國王高聲說。

  “是王室馬廄的飼馬員。”

  “我忙著呢!”

  “可是事情很緊急!”

  “這跟我無關!”

  “可是這件事一定要報告。”

  “那好吧,進來。不過講話要簡短些!”

  飼馬員走進工作室,他是一個老農,背也駝了,有些畏畏縮縮。國王立即問他說:

  “你有什麽事?”

  “陛下,白母馬下了一匹紅色的小馬駒。”

  “這種事情還要來告訴我幹什麽?”國王叫道,他生氣了。

  飼馬員低著頭出去了。他剛出去國王便叫住他:

  “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陛下,白母馬下了一匹紅色的小馬駒。”

  “什麽顏色,小馬駒是紅色的嗎?”

  飼馬員心想國王不會是瘋了吧。他哆哆嗦嗦地回答說:

  “紅色的,陛下。”

  這時候國王明白了。是他自己在孩子商店裡答應過要給比波一匹小紅馬的。就因為他已經忘記了這個諾言,他的兒子才生了這場大病。國王拉拉自己的頭髮,他一想到這件事,不由得懊惱萬分,他覺得自己蠢極了!他對飼馬員說:

  “把小馬駒牽到院子裡比波王子的窗口下面。馬上就牽來,你聽到我的話嗎?一秒鍾也別耽誤!”

  “好,陛下,我馬上就辦!”

  飼馬員奔出去了。國王也飛快地跑向他的小病人的房間。王子在睡覺,面色蒼白;王后和醫生坐在床邊。

  “比波,我的兒子,起來!”國王衝進房間時叫道。

  “噓!”王后要他講話輕一些。

  “孩子在休息!”醫生悄悄地說。

  可是國王不聽他們的。他叫醒了小王子說:

  “起來,比波。到窗口去看看。有一件你想象不到的禮物要送給你,一件非常漂亮的禮物!”

  “可是孩子要著涼的!”王后叫道,她嚇壞了。

  “王后說得對,陛下,”醫生說,“這會引起各種並發症的……”

  可是國王連話也不讓他講完便搶著說:

  “決不會有什麽並發症!我,我來醫治他,不能再拖延時間了!”

  他扶著比波王子一直走到窗子前面。

  “現在向院子裡看看。你看到什麽啦?”

  院子中央站著飼馬員,飼馬員旁邊有一匹小紅馬;那是一匹非常非常小的、顏色鮮紅的小馬駒,小馬駒的頭圓圓的,很大;細細的腿特別長,在微微發抖……看到這匹小馬駒,比波王子高興得臉也紅了。他問他的父親說:

  “是給我的嗎?”

  “是的,我的兒子!”

  “讓我騎在它的背上和它一起玩,是嗎?”

  “是的,是的,騎在它的背上!”

  “讓我和它像朋友一樣一起散步,是嗎?”

  “是的,像朋友一樣,是的!”

  “謝謝,爸爸,謝謝!”

  比波擁抱他的父親,他的父親高興得哭了。隨後比波又一次望了望窗子下面,說:

  “也叫它比波,像我的名字一樣。”

  接著,他的病便霍然痊愈;他大聲宣稱:

  “我餓了!”

  人們馬上就把他愛吃的東西全都拿了來。他吃著、喝著,隨後睡覺……第二天早晨他醒來時已經完全是個健康的人了。

  如果我是你們(不過我決不強求任何人),我就會把這匹顏色鮮豔的小馬駒畫下來,飼馬員牽著它的韁繩和它一起站在院子中央;比波王子在窗口看著。

  六、相互訓練

  比波王子身體剛好,便關心起他的新朋友小紅馬了。他學著飼養它,照顧它,讓它慢慢養成聽從駕馭的習慣。所有這一切經過了一年時間。一年以後,小紅馬比波已經到了壯年;而比波王子自己還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小夥子。

  一天早上,比波王子起身時說:

  “今天我要學騎馬。”

  他到馬廄裡去找小紅馬比波,把它牽到花園裡,騎到它的背上。

  可是小紅馬比波不喜歡他這樣做。它一個尥蹶子便把它年輕的主人摔到地上。

  比波王子站起來又重新開始。

  小紅馬又把他摔到地上;一次、二次……十次,可是王子很有耐心,每次摔下來,他就再爬起來,再騎上去;而每次他再騎上去時,總比上一次要騎得更穩當一些,以致到中午時,他已經能騎著小紅馬回家吃飯了。

  在飯桌上,他的父親問他:

  “比波,今天上午你幹什麽來著?”

  “今天上午,我在教我的馬怎樣被人騎!”

  就在這時候,小紅馬的母親白母馬在馬廄裡問它的兒子:

  “今天上午你幹什麽來著,我的兒子?”

  小紅馬比波一面嚼著乾草,一面心不在焉地回答說:

  “我在教小王子騎馬。”

  (我忘了告訴你們,在這個國家裡,馬兒是會講話的。可是它們極少講話,而且只有在它們肯定沒有人在聽的時候才講話。)

  第二天早上,比波王子起身時說:

  “今天,我要讓我的馬聽從我的命令。”

  他到馬廄裡去找小紅馬比波,把它牽到花園裡;在那兒,他驅使它來、去、停、再起步、後退、向左轉、向右轉……

  這些事情不是進展得很順利的!馬兒在開始時隻願意由著自己的性子乾:要它走它卻跑,要它小跑它卻慢走,要它前進它卻後退,要它停住它卻前進,要它拐彎它卻停住……有一兩次它又想把王子摔到地上……可是比波很頑強,他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訓練;以致不到中午,他只需動動手指或是使個眼色,小紅馬便聽從他的指揮了。

  在吃午飯的時候,他父親問他:

  “比波,今天上午你幹什麽來著?”

  “今天上午,”王子說,“我在教我的馬怎樣聽人駕馭!”

  就在這時候,白母馬在馬廄裡問它的兒子:

  “今天上午你幹什麽來著,我的兒子?”

  小紅馬比波驕傲地回答說:

  “今天上午我在教我的主人怎樣駕馭一匹馬。”

  第三天,比波王子在起身時心裡想道:

  “今天上午,我要成為一個完美的騎士!”

  他去找小紅馬,騎在它的背上;這一次他策馬穿過樹林和灌木叢,跳過樹籬、壕溝、小溪、被斫倒的樹乾……

  這天上午可真是夠嗆,因為小紅馬比波並不是始終聽從指揮的。有時候它有點兒怕,掉轉頭直立起來;有時候它像瘋了似的竄進低矮的樹叢裡。有一次它還把它的騎士扔進了河裡。可是比波王子比任何時候都要頑強。他渾身都是擦傷,濕淋淋地像剛從水裡爬上來一樣,可是他始終不服輸。到了中午,他已經可以隨心所欲地駕馭他的坐騎了。他回到宮裡,換掉衣服,坐到飯桌前。他的父親問他說:

  “比波,今天上午你幹什麽來著?”

  “今天上午,”他回答說,“我把一匹馬應該會做的全教給它了。”

  就在這時候,白母馬在馬廄裡問它的兒子:

  “今天上午你幹什麽來著,我的兒子?”

  小紅馬比波用蹄子踩踩土,得意洋洋地說:

  “今天上午,我把王子變成了一個配得上我的騎士!”

  第四天……不不;第四天的事情我們到下一章再說。

  這一次,如果要畫,我想你們可以選擇的畫面是很多的!

  七、越過火山

  第四天,比波王子起身了;這一次,他什麽也沒有說。他洗漱完畢穿上衣服,用過早餐,然後去找他的母親說:

  “媽媽,我要和我的小紅馬比波一起到花園外面去走走。”

  “如果你願意你就去好啦,”王后回答說,“可是別忘記兩件事情:中午以前回來,尤其別靠近火山。”

  “謝謝,媽媽,一言為定!”

  比波王子走了,他到馬廄裡去尋找他的小紅馬,他備上馬鞍,騎了上去,隨後越過花園的柵欄,來到田野上。

  開始時王子騎馬來到農田之間。農民們在收割莊稼,他們很熟悉比波王子,高高興興地向他行禮。婦女們向他做著手勢,把他指給她們的孩子看。

  “你看到這個騎士嗎?他是我們國王的孩子!”

  孩子們用羨慕的眼光看著這個在騎馬散步的漂亮的小夥子。

  比波向他們回禮,可是他沒有停住步子。現在他又來到了綠色的草地和果園之間……隨後他突然在大路的拐角處,看到他正前方的遠方天際有一座圓頂的高山,山頂上有一大團蘑菇狀的黑煙:火山。

  這時候他想起了他母親剛才對他說的話。他改變方向,向右面第一條路走去;可是五分鍾以後,他看到火山還是在他面前。於是他又折向左面第一條路,他又走了三公裡……發現他還是在向火山方向走去。看到這樣的情況,他回過馬頭向後走去……還是白費力氣!火山又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比剛才還要近。

  “這算是什麽意思?”比波不安地想著,“好象所有的道路都通向這座火山!”

  他想穿過農田,可是他知道,這樣做會踩壞莊稼,而他是很尊重他人的勞動的。他考慮片刻,隨後聳聳肩說:

  “嗯,火山還遠著呢!我不會這麽快到哪兒的!”

  於是他不再想這件事了,聽任小紅馬比波馱著他往前走去。小紅馬以平常的步子把他帶到了一大塊荒涼的長著一片淺草的平原上,那兒沒有樹木,沒有房子。到了那兒,小紅馬很興奮;它昂起頭來,嗅嗅涼爽的清風,隨後開始小跑起來,這是一種有節奏的小跑,逐漸加快,最後變成了快跑,帶走了騎在它背上的心曠神怡的王子。可是在這樣奔跑了半個小時以後,原來敲擊在堅實的土地上的清脆響亮的馬蹄聲變成了劈劈啪啪的濺水聲。比波王子往下面一看:地上全是泥漿,還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大水窪。同時,他發現火山的面積大了兩倍,聳出在雲霧之上。

  “籲!”他叫道,“籲!”

  可是小紅馬不再聽他的了,它不斷地狂奔,在水窪地裡涉水而過,踩得稀泥飛濺,汙水向四處噴射。王子還是成功地把馬引向了右面一個大森林。小紅馬向森林裡猛衝,它毫不減速,始終在狂奔,鑽進林中灌木叢,越過溪流,跳過枯死的樹木,像一陣風似地穿過了五六塊林中空地……比波王子這時卻已安下心來:他已經完全沉浸在奔跑的樂趣之中了。他驅使他的駿馬衝上了一條地勢不斷升高的山路……

  一群在山坡上勞動的樵父停止乾活;在王子經過時, 他們揮舞著雙臂大喊大叫,好像他們感到了害怕。比波不懂得他們在叫些什麽,只不過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已。這條路始終在升高,蜿蜒曲折,盤旋而上。道路變窄了,地上的小石子越來越多,越來越險峻了。小紅馬已經難以保持原來的速度;它跑得越來越慢了……這時候森林裡的光線越來越亮,樹木變少,而且都是些扭曲矮小的小樹,再後來連這些小樹也沒有了,比波的前面只剩下二十來米的岩石,再過去就什麽也沒有了,除了有一片凶猛地衝向天空的煙火:比波來到了火山的頂端。

  “停!”他叫道。

  可是小紅馬不聽他的:它全速向火海衝去。

  “停!”比波又叫到。

  小紅馬來到深淵的邊沿,用出它最後的力氣,跳上一塊巨石站住了,四條腿並攏站在火山口的邊緣。

  這時它的兩條後退直立起來,前蹄在熾熱的空氣中拍打……

  “你要去哪兒?”比波王子叫道。

  “抓住我!”小紅馬比波叫道。

  比波王子甚至來不及對小紅馬開口講話這件事感到驚訝,他胯下的坐騎已經衝進了火山口。騎士緊緊地抓住小紅馬的髻甲,閉上眼睛,身子前傾,就像他想鑽進這頭牲畜的身子裡面去似的。他準備面臨任何險境:陷入白熾粘稠的像海洋般的岩漿裡,或者像一個雪球撞在滾燙的岩石上那樣被粉碎、被熔化,或者是他自己在這種灼熱的空氣中燃燒起來,隨後像一根火柴一般燒成焦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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