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看著這個男人,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玩具廠的老板,托爾遜·基森。
他走進了窩棚以後,才發覺到這個小世界的混亂與複雜。
窩棚的門簾實際上就是一些晾曬的衣服,埃德蒙撥開了這些濕漉漉的衣服,然後走了進去。
廠房背靠著已經被封鎖的廠房,大大的黑棚子遮住了陽光,使得裡面昏暗鬱然,只有一盞小小的煤油燈掛在木架子上,照亮了窩棚裡的陳設:雜亂的木箱,地上到處是滴落的顏料,裁剪到一半的布料,還有一個木匠的工作台,上面放置的正是米歇爾所描述的那個粉色頭髮的玩偶。
托爾遜就蜷縮在這個小小旮旯之中,坐在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木凳上,手上還拿著一個木雕的玩具,另一隻手則是拿著畫筆,看樣子他在埃德蒙來之前,還在製作著玩具。
埃德蒙之前沒有看清楚,還以為他是蹲在地上,現在看上去,他倒是像是整個人半跪著,似乎是為了適應著這麽小的地方而采取了這樣怪異的姿勢。
因為埃德蒙也要微微彎腰,才不至於在窩棚裡碰到了頭。
托爾遜轉過頭,把畫筆擱置了下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埃德蒙一會,然後眼神之中並沒有什麽訝異的神色,仿佛他早知道埃德蒙會來一樣,他說:
“好了,你就站在那裡吧,不要再靠近它了,再靠近你就會不幸的,我曾經測試過,這個安全距離大約在3米。”
埃德蒙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停住了腳步,皺了皺眉。
托爾遜的這句話有很多信息,第一,他知曉那是一件詛咒物,第二,3米似乎說的是它的同化范圍。
埃德蒙讓傀儡躲在了角落,他盯著托爾遜,這個男人的神色很清醒,沒有訝異或者驚奇這個時候有人來訪。
他的身上沒有出現任何和之前的米歇爾一樣的詛咒跡象。
“看樣子你知道它是一件詛咒物。”
埃德蒙·特比隆見到男人察覺到了自己秘密,所幸也不再隱瞞了,他就站在那裡,按照男人所說的安全距離。
“是的,我知道,包括我向神父泄密,也是故意的,我其實是借著那件詛咒物殺了他,他如沒有貪欲的話,壓根就不會死。”
埃德蒙聽到托爾遜的話語,臉上沒有波瀾,但是他的右手稍微動了動。
“蜘蛛”就在窩棚的門邊,托爾遜如果做出什麽舉動,傀儡第一時間就會保護住自己。
同時,埃德蒙的左手垂落在自己褲兜,並非是去摸槍,而是調整自己放在褲兜裡的手表。
他在來之前已經對自己的傀儡設定了“還原點”,確保萬無一失,自己的傀儡就算被破壞了依舊可以還原。
他掃了一眼木桌上的粉色的公主娃娃。
那個公主娃娃的頭髮很好看,柔順的灑落在肩頭上,身上則是穿著似乎專門剪裁成迷你形狀的宮廷服裝,如同米粒大小的碎鑽鑲嵌在粉色的長裙上面,在煤油燈的黯淡黃光上閃閃發光,映照著“公主”臉上靜謐的微笑。
它一動不動的坐在工作台上,仿佛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玩偶娃娃。
它的確並非是那種能夠自主活動的詛咒物。
但是,這並不代表它沒有人類的意識。
埃德蒙覺得很有可能這個“公主”是存在著意識的,答案就是現在在自己面前的托爾遜還活著。
並且他的身上似乎並沒有出現任何被同化的跡象。
這說明這個詛咒物是在選擇人同化,
換句話說,就是它並沒有想傷害托爾遜,即便他已經在處在可以同化的距離內。 托爾遜見到埃德蒙的眼神一直在粉色玩偶的身上,於是發問:“你也是來看她的,對嗎?”
埃德蒙知道托爾遜指的是那個粉色的公主娃娃,他說:“對,我要帶走她。”
埃德蒙看到托爾遜似乎沒有敵意,於是只是靜靜的保持著距離,他來到這裡只是為了帶走這個詛咒物,至於托爾遜犯下了什麽罪責,又是有什麽陰謀,那與自己無關,他拿回詛咒物以後,剩下關於托爾遜的調查工作則是由那些負責日常警務事件的警察們來處理。
托爾遜說:“這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聽我講一個故事。”
埃德蒙轉過頭去,看著托爾遜,這個男人依舊是那副疲憊的神色,但他眼神深處居然有一種渴望。
他似乎想要說什麽。
埃德蒙沒有放松戒備,他只是輕輕地說:“可以,只要你履行承諾。”
托爾遜說:“謝謝你,你是來到這裡為了她,但是又唯一一個肯聽我說話的人。”
埃德蒙沒說話,他靜靜等待著托爾遜發言。
沉默了一會以後,故事開始了:
“在我10歲的時候,我就有一個夢想,製作一些和真人一模一樣的玩具,我指的不是那種給小孩子們玩的那些粗劣的玩偶工藝品,而是完全對標藝術品的玩具,它必須完美。”
不過,這根本不能叫做夢想,你明白嗎?一個人擁有偉大的理想,當然是可以理解且不該嘲笑的,可是一個人如果說他要開一家棺材鋪,並且讓所有人都愛上他漂亮的棺材,那麽人們就只會覺得他是個瘋子,我就是這樣的人,有著一個讓大家都厭惡的理想。”
“因為,如果想製作一個和真人一模一樣的玩具娃娃,那麽最好的製作材料就是人體本身,人,本身是最完美的藝術品,但唯一的缺點就是人體是活的,那些美貌的貴婦會發出令人厭惡的聲音,會抹上那些濃豔的如同妓女一般的妝容,會在吃完一頓火雞飯以後,肆意地排泄,她們不能像玩具一樣,讓人肆意擺弄,保持著永遠的靜謐的美麗。
“所以,只有屍體才是最好的玩具製作材料,我曾經買通了一位老搬屍人,懇請他把一個漂亮的女屍賣給我,好讓我把它製作成為玩具。”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得到女屍的我心裡有一種難以掩蓋的興奮,我細細觀察著她面容的一切,如同一個偷看禁書的孩子,我開始給她的臉化妝,給她穿上合身的服裝,把她的頭髮做成誇張的波浪樣,等到完工以後,我自己都驚呆了。”
“那簡直是一副頂級的藝術品,世界上最好的人偶玩具,多麽完美啊,她蒼白的面容是那樣的讓人憐惜,她就在我的面前,癱軟地靠在木椅上,穿著一身白色的禮服,如同童話裡描述的睡美人,保持著那特定的優美的姿勢,我激動壞了,我感覺我的夢想就在那一刻,得到初步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