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在瑪塔斷斷續續的敘述之中,終於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不久之前,肥胖的神突然經對她的態度曖昧不清起來,時不時走過她的身旁,想要撩撥她的頭髮,亦或者是微笑著向她打聽近來的生活,每次經過,他那令人作嘔的口臭都幾乎把她熏倒。
但她當時隻以為是神父對自己的關心,還是忍著沒有向任何人提起神父的怪異舉動。
見到她沒有任何反應,於是神父得寸進尺,開始變相暗示她一些“助教”“升職”的詞語,但是前提是要在深夜在懺悔屋“檢驗”她背誦聖詞。
這一次,她終於清晰地看到了神父投來的猥瑣而又貪婪的目光,她憤怒又有些慌亂,想要立刻逃離教堂,然而神父並不願意放過她。
當第二次神父以辭退她的名義叫來她的時候,她偷偷地在靴子裡藏著一把小刀。
一開始,神父抓住她的手臂,她也拿出小刀警告神父,並且在爭吵中把神父的手上劃開了一個小口子,暴怒的神父開始撕扯她的衣服,抓住她的頭髮,告訴她只不過是一個貧民窟裡的賤人,看上她是她無上的榮耀。
如果她不答應,那麽他將散布言論,稱她是一個可怖的詛咒者,謠言是不需要成本的,即便最後被澄清,她的名聲也會臭了,被無知的街坊們厭棄。
當時她的腦海裡只有一種深深的無助,她之前並未知曉這個看上去很是慈祥的神父居然是這樣一個人——但她依舊掙扎著不願意妥協,在謾罵與掙扎中,那把沾著鮮血的小刀最終還是掉在了地上。
然而神父那蒲扇大的手掌即將要觸碰到她臉上的時候,卻突然驚叫著看著自己的手臂後退,隨後他嘔出一大口鮮血。
瑪塔只看到神父原本被小刀劃傷的手臂上的傷口開始快速腐爛與紅腫,手臂上那些血管肉眼可見的逐漸變成黑色,以及神父無助伸出的雙手與呻吟……
他握住自己的脖頸,一邊發出驚恐的叫聲,說什麽這是詛咒的話語,那肥碩的身體一邊倒在了地上,如同一條肥碩的蛆蟲痛苦的扭動。
神父痛苦的嚎叫響徹了教堂。
但是仿佛一切都是巧合,他為了在今夜品嘗“美食”,支走了一切工作人員,沒有人聽到他的呼救,他想用詛咒威脅一個女孩,卻沒想到自己真的遇到了一位詛咒者,還是一位擁有著致命的能力的詛咒者。
就這樣過去很久,倒在地上身體已經腐爛的神父停止了呼吸,黑血逐漸蔓延。
瑪塔坐在地上,捂住了嘴,根本不知道神父發生了什麽,直到看到地上的神父流出了膿血,驚慌失措的自己才跌跌撞撞地跑出教堂,在夜路上奔跑著,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手臂也已經腐爛。
直到回到家中,她才感覺到自己的手臂隱隱作疼,翻過來一看,入目則是和那神父一樣的腐爛皮膚,只是並沒有像神父那般立刻蔓延。
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了那看起來離自己很遙遠的詛咒事件之中的“詛咒”與“代償”,她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某種轉變。
她真的成為了神父口中邪惡的存在。
剛剛下班的父親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再三追問下,驚魂未定的她才說出了一切,她原以為父親也會大吃一驚
但是最終父親只是沉默著,他好像早知道這樣的事情會發生了一般。
“你好好待在家裡,不要暴露自己的詛咒,我去處理這件事。”
裡奇出門前從抽屜裡拿過一封信,
然後急匆匆地穿上了鞋子,他出去之前,把家裡的東西所有的存折都拿了出來,還有家裡儲存的麥片還有紅薯乾,他吃力地踩在板凳上,把之前一直省著沒用的煤油燈點上。 屋內稍微亮堂了一些,黑暗的角落終於出現了一抹微微的昏黃。
然後,父親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把身上一直別著的鑰匙取了下來,也一並放在了桌上。
他站在門口,轉頭看到蜷縮在被窩裡的女兒,最後說了一句話。
瑪塔只看到自己的父親站在門邊,就如同他每次去工廠的那般,瘦黃的臉龐粗糙而又滄桑,穿著一件低廉的灰色工作服,雖然肩膀依舊寬闊厚實,但背卻已經微微佝僂了,藍色的眸子中居然透露出一抹深深的疲憊之感,那是她之前從未看到過的。
“爸爸要出去了,自己一個人在家,要注意安全。你是無罪的,你只是讓一個壞人受到了他該有的懲罰,僅此而已。”
她忘不了那個時候原本一直沉默寡言的父親的眼神,那是一種深深的疲憊,只不過一瞬間就轉瞬即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絕。
她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現自己並不了解眼前的父親,或許一直不了解。
伴隨著鐵門的緊閉,與父親拉回檢查鎖孔是否反鎖的聲音,家裡又恢復了冷清。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這一段時間的,雖然或許只有短短的幾天,卻讓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寂。
半包麥片,晾幹了很久的紅薯乾。
她就靠這些度過了在家中的兩日,她知道自己樓下有警察在默默觀察,為了不暴露自己手臂上的腐爛傷口,她決心不下樓。
然而兩天之後,在寂靜無人的夜晚,她卻被上門的警察告訴自己的父親由於工廠事故而死。
她甚至連屍體都未曾見過。
……
埃德蒙沉默著聽完了事情的所有經過, 一個父親為女兒承擔了罪責,他無意再去揭發她,也不願意揭開裡奇那拙劣的隱瞞自己女兒是詛咒者的手段。
不過,裡奇為何能夠知曉詛咒封印物的謎題依舊也沒有解開,還有他臨走之前的那一封信……但現在並不是深入去問詢瑪塔的時候,他知曉瑪塔剛剛經歷過這一切,現在能夠告訴他這一些事情,已經相當不錯了。
“對於你父親的事情,我很抱歉。”
埃德蒙遞給她一杯水。
“您之前真的認識我的父親嗎,他都說了些什麽?”
瑪塔焦急地朝著埃德蒙問道。
“抱歉,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
埃德蒙搖了搖頭,他無法告訴瑪塔是自己殺了他的父親,即便是他的父親故意尋死。
“但是他希望你活下去,因此才承擔了罪責,他囑托了我要教會你認清詛咒者的生存現狀,作為一個詛咒者應該知道的東西,雖然可能會讓你感到不適,但是你必須了解它。”
埃德蒙掏出了一個黑色的小冊子,然後遞給了瑪塔。
這本小冊子名為《咒之罪惡》,於1874年12月出版。
這正是帝國上層為了肅殺行動而分發給市民的專門制定的宣傳手冊,上面清晰地寫著讓市民擁有更好的區分與發現隱藏詛咒者的辦法。
但實際上,真正有用的方法只是兩三行。
在這本手冊絕大部分的文字,則是在那方法下面的,人類專家們歷數詛咒者邪惡事跡與證明詛咒者是非人類存在的所謂種種駭人聽聞的論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