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5年9月12日,天氣晴朗。
埃德蒙·特比隆在安頓好瑪琪以後,才終於睡上了那麽一小會,然後還得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了那家經常光顧的眼鏡店。
他得換眼鏡了。
“哎呀,這不是埃德蒙警探嗎,聽說您最近又破了大案子呢,真是辛苦啊,一天天為了城裡的安全奔波,是不是晚上連夜辦案太累了,所以眼睛才弄壞了,您可要愛護好您那黑色的漂亮眸子呀。”
眼睛店的老板是凱奇夫婦,平日裡主要是凱奇夫人坐店,她的丈夫則是坐在後屋裡負責維修鏡框以及打磨鏡片。
“沒什麽辛苦的,瞧您說的,都是為了帝國服務。”
埃德蒙笑著說,一面從兜裡掏出一捆綁好的黑索推到玻璃櫃台上。
“您是要單片鏡呢,還是要這種普通款式的金絲眼鏡,度數已經都為您調整好了。”
埃德蒙低下頭,首先看了看櫃台上擺放著的那一片夾鼻式的單片鏡,鏡片打磨得光滑亮麗,如同一片剛剛被剝離下來的透明水晶,金屬圈邊還系著一條別致的細碎的銀鏈,可以別在特製衣服的卡扣上,顯然是一件奢侈品。
但是埃德蒙想了想還是算了,這款單面鏡太貴族化而又引人注目了,沒等自己去辦案可能就要被小偷偷走這枚單面鏡了。
其實最主要是太貴了。
最後他還是選擇了那款複古款式的金絲眼睛,它比較適合他的臉型,鏡框的金絲細長,顯得輕盈一些,而鏡腿的腳套則采用一種沉紅色的古樸木料,看上去典雅而又有光澤,似乎戴在耳朵上也更為舒服一些。
“就它吧。”
埃德蒙指了指那款別致的金絲眼鏡,凱奇夫人立刻用手帕把它包了出來,原本這個時候她就會說出“歡迎下次光臨”的話語,但是她現在看上去好像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她猶豫了一下,在旁邊等著埃德蒙調試眼鏡的時候,才斟酌著發話:
“埃德蒙先生,我想向您打聽一個事情。”
“您說。”
“最近帝國月報上面說的肅殺行動,是真的嗎,城裡人心惶惶一片,都說要揪出城市裡隱藏的詛咒者,人人自危,都覺得周邊人是隱藏的詛咒者……”
埃德蒙只是禮貌地笑笑:“凱奇女士,請您相信我們,我們帝國的警察都非常的……盡職盡責,不必猜忌懷疑,如果有編制外的詛咒者存在,我們也會第一時間發現那些隱藏在陰暗處的詛咒者,並將其繩之以法。”
凱奇夫人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我女兒一天天地叫嚷著她身邊有詛咒者,可把我嚇壞了,別的不怕,就怕自己嚇自己呀。”
……
埃德蒙戴上眼鏡以後,發覺到世界清晰了不少,鏡片看上去已經打磨過,但依舊很厚,自己之前一直沒在意自己的視力,看樣子的確下降了許多。
自己得省著點用詛咒能力了,那些奪取過秘密的詛咒者還好說,如果遇到陌生的詛咒者,他還得斟酌一下,再看看是否使用詛咒之眼。
他可以清晰地推測自己頻繁使用能力的結果。
如果不加以節製,哪怕代償再低廉,自己的眼睛也會逐漸壞死,直至無法看清任何東西。
一個盲人加詛咒者的身份,等同於對帝國失去了任何利用的價值。
然後彼時的他就會被取消掉警銜,被迫領著那遲遲不發放的養老金,於是在某一天夜裡,身無分文的他也許就會瞎著眼睛在街邊乞討。
那個時候,其他的詛咒者怎麽樣了呢,薇爾可能已經被噩夢困擾變成神經病了,而奈曼呢?
可能也已經成為植物人了。
“該死,怎麽這種事情我還能小小的黑色幽默一下,我真樂觀。”
埃德蒙歎了口氣,走回自己的府邸之中,現在自己的那個小樓房又多了一個人,自己的工資越來越吃不消了,買個眼鏡都要挑三揀四,先解決這一件事情才說吧。
……
埃德蒙走回了自己的府邸,還沒進門,突然感覺自己有人在門口晃悠。
然後他就看到了戴著長嘴烏鴉面具,全副武裝的奈曼站在門口,一手拿著一個鐵桶,一手則拿著一個大杓子,從裡面杓出一些乳白的水肆意潑灑,看上去一本正經地在撒水,而門口旁邊還堆放著一堆白色的如同燒過的白色石頭。
埃德蒙直接愣在了原地,這是在幹什麽?過了好一下他才看出奈曼在往家門口澆上石灰水。
“奈曼,你這是在幹什麽?”
“您不是說她的詛咒是病菌嗎,我已經將家裡面都消毒過了,酒精用沒了,現在正在用其他辦法消毒大門。”
奈曼說完,又潑了一把白灰在自家的鐵門上。
看著自己家門口逐漸黏上那些還沒有搗碎的石灰,埃德蒙感到有些無語,如果這個病菌真的具有很強的感染力,恐怕她的父親還沒等到他抓就已經死在工廠裡了, 不過他也不好說奈曼的一片好心,隻好歎了口氣,然後默默走進了府邸內。
瑪塔就坐在大廳裡的圓桌子上,一動不動的裹著一條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破爛的毯子,兩眼定定的望著光滑桌面上自己的倒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到見到埃德蒙回來,眼神之中才微微有了些神韻。
她的手臂已經被奈曼包扎過了,塗上了一層治療潰爛的藥膏,雖然不知道是否能夠對這種詛咒產生的詭異病菌起作用。
“首先……從哪裡開始呢,我先問你一些事情吧,你不必擔心或者隱藏,你是什麽時候覺醒詛咒的能力的,天生的,還是後天的?”
瑪塔的小臉,她再度蜷縮起來,抱著雙腳,第一次埃德蒙見她的模樣。
看樣子,是她不願意的回憶,埃德蒙決定問些其他的問題。
“就在一周前,那個神父找到了我,我聽到其他唱詩班的同學說,這叫做他的進餐時間,但最後我打了他,不知道為什麽,我明明用刀得很輕,但是他卻驚叫了一聲,我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
“後來他拿著他受傷威脅我,說我是一個詛咒者,我看著他步步逼近,越來越害怕,突然,我的手臂開始了肉眼可見的腐爛,但,但是我真沒想到變成這樣。”
“是我害死了我的爸爸,都怪我……我為什麽會變成一個詛咒者,為什麽?”
埃德蒙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他向來不會安慰人,他就這樣靜靜的注視著她。不過女孩很快就平複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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