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趕到柯特教堂的時候,黑色鐵欄杆外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群眾,不少人踩著欄杆努力想伸頭進去觀望這起詭異的凶殺案現場,喧鬧一片,堪比節慶日。
他幾乎是使出上輩子擠公交的經驗,才成功地像條鰻魚一樣在人群的縫隙之中滑進了靠近大門的位置。
“埃德蒙先生,您終於來了,薇爾長官很生氣,她已經在凶案現場等您很久了。”
一個年輕的警察看到了人群之中狼狽擠進來的埃德蒙·特比隆,趕忙打開封鎖的大門把他請了進來,一邊帶著尊敬的眼神筆挺挺地敬了個禮。
眼前的這位埃德蒙警探雖然是一位「詛咒者」,但是他的刑偵能力著實令每一位警員感到敬佩。
埃德蒙禮貌地回了一聲謝謝,趕緊整了整身上黑色製服的褶皺,又回頭看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他感覺還有點心有余悸。
果然不論哪個世界,看熱鬧都是人們的本性,人類向來對“血腥”“恐怖”的獵奇事件格外上心。
尤其是這個世界的“詛咒案件”,幾乎更讓人恐懼與膽寒,同時,對普通民眾的吸引程度也越高。
寬大的教堂內,光線還算明朗,陽光透過那些五彩繽紛的玻璃照射下來,來來往往的警員正在穿梭和取證。
神父的屍體似乎已經被抬走了,但是等埃德蒙走進懺悔屋後,發覺到那大理石鋪成的地磚上的暗紅色血跡尚未擦洗,一灘怪異形狀的汙血,像是圓形穹頂上的惡魔壁畫的投影,給這座原本神聖的教堂添上了一抹詭異的氣息。
“死者是這座教堂的神父,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生蛆,有的部位出現巨人症,後腦杓有一道傷口,看口子大小似乎是斧頭劈出來的,初步判定死亡時間至少是在一個星期以前。”
埃德蒙一面查看其它警官遞過來的卷宗,一面聽著薇爾冷靜的敘述著一切。
“哦,這樣,那也沒必要出動我們,也許只是普通的凶殺案,並不一定是詛咒者犯下的案件。”
埃德蒙皺著眉頭,假裝嚴肅認真的看著卷宗,實則不動聲色地瞥了瞥自己的這位對待工作向來肅穆嚴謹的女上司,一面掃視著虛空中只有他能夠看到的面板。
【性名】:薇爾·托爾遜
【年齡】:28
【身份】:詛咒者
【詛咒等級】:一階
【詛咒內容】:奪取任意人類的最近一日內的記憶,作為代價,自己有關噩夢與痛苦的回憶會加深。
【簡述】:一位女性詛咒者,詛咒能力很適合審訊罪犯與丈夫。
“不論看幾遍都覺得恐怖的能力,她真是一個天生的審訊官。”
埃德蒙心裡暗想,他同時也發現了薇爾的黑眼圈似乎又加深了一些,看上去是因為頻繁使用詛咒能力而沒有休息好,臉色憔悴了許多。
面對埃德蒙的發言,薇爾臉上略帶著慍色:“埃德蒙·特比隆警探,我承認你對案件的直覺與對嫌疑人的心理分析能力很強,可是這不代表您就可以光憑感覺做事,你遲到就算了,可是現場調研你認真做了嗎。”
埃德蒙有些疑惑,然後順著薇爾的手指看向第一排坐席龐,那裡繪著壁畫的古典牆壁上,寫著幾個像是鮮血寫成的血紅紅的大字:“這是詛咒者對褻瀆神明之人的懲罰。”
好家夥,現在詛咒者犯罪都這麽囂張了嗎,這麽大個字明晃晃的寫在那裡。因為太過於顯眼,埃德蒙反而忽略那是凶手留下的筆跡。
薇爾臉色難看地抱著胸走到那面寫著血紅大字的牆壁前,她幹練的頭髮隨之輕盈地甩動,讓她看上去很是英姿颯爽。
“這是對我們帝國警察赤裸裸地挑釁,埃德蒙·特比隆警探,你作為破獲城鎮裡最多詛咒者案件的警察,我想聽聽你對偵查方向的看法。”
“還是逃不過啊。”
埃德蒙隱隱頭疼,但還是假裝神色漠然地坐下來,往座位上一癱,試圖以一種心不在焉的姿態蒙混過關:“倒也不必征詢我的意見,輪刑偵能力,我哪裡比得上您呢,您只要召集周圍的居民,然後再動用一下詛咒能力查看一下他們最近的深刻記憶,說不定就能輕易發現線索了。”
他想表達的意思是:你自己可以破的案子就別找我了,再讓我發言就要敗露馬腳了。
自己穿越過來以後,其實連作為帝國警察的基礎常識都很淺薄,怎麽可能隨意地破案。
更何況是這種涉及到詛咒者的用邏輯完全講不通的案件。
他之所以能夠識破那麽多詛咒者案件,全靠自己穿越之後覺醒的那雙“詛咒之眼”——一雙可以看到人們身上秘密的眼睛。
這就是他的詛咒。
通過這雙眼睛,他可以「奪取」別人身上的“秘密”,然後據此來判斷他們是否運用了自己的詛咒犯罪。
但是他為此需要付出的「代償」卻很小,他每通過觀測奪取一次別人的信息,自己的視力只是會略微下降一些。
不過現在沒有一個嫌疑人就叫他給出線索,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委婉的拒絕薇爾的請求,以免自己維護多年的“神探”身份暴露。
然而他沒想到自己這番話落在薇爾耳朵裡,卻被誤解成是刺耳的嘲諷:一個怠惰的怪才在嘲弄她即便有著詛咒能力,也沒有辦法像他那樣破案。
薇爾臉色有些不好,但她確實沒有辦法反駁埃德蒙的“嘲諷”。
她和其他警察和私底下一致認為埃德蒙·特比隆是一個有著古怪作風,但是偵查能力卻相當厲害的怪才……
在那些可怖的詛咒者案件中,他只需要觀察每一個嫌疑人身上的一些小細節,就能說出這些犯人們隱藏的一個個秘密,比如……犯人們的年齡,還有性格,最後居然還能一一對上。
薇爾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天才。
當然,如果讓她知道了埃德蒙悄咪咪地隱藏了自己“詛咒之眼”的能力,那種既敬佩又無奈的情緒恐怕會頃刻間蕩然無存。
雖然對這位慵懶的“怪才”有些不爽,但薇爾猶豫再三還是轉過了身。
許久,她才微微蹙眉,看上去有些遲疑地說:“我需要你的幫助,事實上,我已經吸取了一個嫌犯的記憶了,但是它反而成為我破案的困難點。”
“好吧,你把那所謂的困難點告訴我,我嘗試分析一下。”
聽到自己長官那幾乎是軟下來的語氣,埃德蒙歎了口氣,知道自己逃不過了,自己總不能不給上司面子吧。
“嫌犯跟我說,他就在昨天早上還見過神父出來散步,這正是奇怪的地方。”
薇爾皺著眉頭,頓了頓才繼續說:
“這跟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完全對不上,按理來說,他在撒謊,於是我動用了能力探查了他最近的記憶,結果卻發現他的確在昨天見過神父,現在我想聽聽你對此事的看法。”
“哦……這樣,一個死去已久的人突然在昨天出來散步透氣嗎?”
埃德蒙皺著眉頭撫摸著下巴,一面裝作已經有了思路,低頭沉思的模樣,一面暗暗叫苦連天,這樣的詭異事情哪能用邏輯去分析?
在經受薇爾嚴肅而倍加期待的長久凝視之後,一直裝作沉吟思考的埃德蒙有些繃不住了,他腦內瘋狂飛轉,想著各種話術,才堪堪得到一些推測。
他不能讓她看出不自信的模樣,所以隻得緩緩背著手起身,一咳嗽,低著頭用沉重的嗓音發表看法:
“凶手既然是一位隱藏的詛咒者,我們也可以從他推測他的詛咒能力入手,既然你覺得這件事很矛盾,很可能他是運用了詛咒殺人,說不定神父並非是因為死了很久而腐爛,恰恰相反,他是因為被「奪取」了身體裡的某種東西,因此導致身體腐爛而死,而頭上的傷口可能只是一種掩蓋。”
薇爾聽到這裡,眼裡閃過微妙的神色, 這的確是她之前沒有想到的,她微微頷首,表示這的確具有很大的可能性,不得不承認,埃德蒙的思路還是很毒辣。
埃德蒙看著薇爾陷入沉思的模樣,偷偷松了口氣,看樣子他糊弄過去了。
這時候,剛才那位站在門口的年輕警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薇爾長官,筆跡分析出來了,有一個工廠的老板聲稱,牆壁上的那幾道文字雖然經過修飾,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是他們工廠裡的工人寫出來的,他說那個人剛剛還在辦理辭職手續,說不定有非常大的嫌疑。”
薇爾臉色一變:“很好,現在召集所有人回警局,等會我會安排你們負責相應的輔助與監察工作,但千萬不要打草驚蛇,到時候我會和埃德蒙還有專門處理詛咒者事件的警官一同前往實行逮捕嫌疑犯,埃德蒙,你快去換上便服,等一下我們直接過去。”
埃德蒙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麽這麽快就找到凶手要抓捕了,自己剛剛還坐在這裡煞有介事的分析呢。
不過他看到一群警員火急火燎的模樣,無奈之下隻好服從命令,但他提出了一個要求:“我能不能把我的女仆帶上,畢竟是詛咒者案件,我不清楚對方的詛咒內容,說不定有風險。”
薇爾知道他話語之中的意思,只是冷冷地說:“你想帶著一個帝國編制以外的人員參與其中,我可以尊重你的選擇,但等案件結束了以後我也會如實上報給帝國上層,到時候你被譴責,不要怪我。”
埃德蒙可管不了這麽多,比起其他的警員,他更信得過自己的詛咒者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