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遲遲沒有開場,因為有幾個人遲遲沒有歸座。
這個時候,有個劇場的工作人員彎著腰跑了進來,向國王耳語了幾句。
國王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看到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搖了搖頭,然後歎了口氣。
他把頭微微偏向工作人員那裡,像是說了什麽似的。
“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感覺有點奇怪,會不會是在諾娃宮的哪裡迷路了呢?”
奧庫莉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非常刻意,就像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不過我連有哪些人還沒回來都不知道。
“西普納先生,坐穩咯,然後接下來不要表現得太過異常。”
“各位,”國王站起身來,“請在此稍事休息,戲劇恐怕是演不下去了...也在此非常痛心地告知倫西亞王國的各位,貴國的第一皇子在雕像區的某個地方遇害。”
倫西亞的第一皇子遇害了。
只要想想之前發生的事情,我也有了頭緒,不過到底是不是我所想的那個樣子,亦或者是別人乾的,只是個巧合而已呢?
我還真想看看,如果倫西亞的國王和王后在這裡的話,聽到了這樣子的消息會作何感想。
不過我沒有坐在椅子上遐想的閑功夫了,我要趕在國王派人把劇場守住之前出去,而奧庫莉歐在這一點上與我意見一致——畢竟如果這裡被守住的話,那不僅代表別人進不來,也代表我們暫時出不去。
倫西亞的第一皇子,是在那尊我格外感興趣的雕像下遇害的,死相奇慘,卻沒有皮外傷。
他的眼睛在死時沒閉上,而發現屍體的人也沒讓他合眼安息。而灰塵長時間聚在眼睛上太多,最後一絲彌留讓他的眼睛充滿了血絲,不然恐怕都做不出這種應激反應,光是看著他這樣子,就覺得眼睛無比酸痛。
嘴巴木訥地張開著,就像是看著什麽看的出神。不過他這種狀態幾乎要讓我忽略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他在微笑著。
再反觀他的眼角,確實有些低垂,整個人就像是笑盈盈的一般,那是看見什麽憧憬之物的笑,是什麽願望得到滿足時的笑。
他的手像什麽肉食動物的爪子一樣擺著姿勢,即使是現在也一樣。他的手並不胖,也看不到使勁時那種筋骨突出的感覺——這是在生前就擺出的無力姿勢呢?還是死後在僵化之前被人拗出來的姿勢呢?
腿則像是環住了什麽東西的腰部,又或者說想要將什麽東西踹開——我知道這兩種行為是矛盾的,不過他就是這樣,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一樣。
他的身體微微向上弓著,我驚訝於。
“西普納先生,你說,這毀滅世界的像主...他毀滅世界的意願,是出於自願嗎?”
“也有可能只是神的命令,或者神的促使,或者神的慫恿,總而言之,不一定是完全自願的,可能只是一種宣泄,一種報復...等等,不一定是自願的?”
我繞著雕像慢慢地走著,但是我現在畢竟不是一位藝術家,正在鑒賞些什麽藝術品,也不是一位正在千方百計尋找瑕疵,以求得降價的精明人。
我所要尋找並且驗證的,是另一件事情。
將劍塚之間武器的相互關聯,通過繞著雕像走的方式,來全方位觀察,進而了解其位置關聯性。然後再以其中一個為基點,想象將視點逐漸向上旋轉。
畢竟旁邊沒有什麽工具,我也不可能把雕像給扳倒,
所以只有這樣,來讓我取得對雕像的俯瞰。 “數目是對得上的,相對位置...旋轉一下...再轉...”
結果與我設想的相同,正好與人類所能觀測到的星宮契合,希臘人所制定的黃道十二宮之中的勞動宮,與星座的處女座在天空中位置一樣。
“讓別人做心不甘情不願之事的人,即使貴為皇子,也要死在有著‘不情願’之意味的雕像邊,西普納先生,不覺得很諷刺嗎?”
“奧庫莉歐,你有事情瞞著我。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黃道十二宮,你可別忘了。人是你殺的嗎?不對,你應該也不會這樣子動手。”
“是啊,西普納先生,你可冤枉我了。有沒有可能,與雕像的這層寓意無關,只是單純與雕像本身有關呢?”
與雕像本身有關的話,又是想說什麽?將倫西亞皇子的遺體留在這裡是故意的,但是理由並不是與黃道十二宮有關的那一層麽?
與這尊雕像有關的,在這次來訪之中就只有我和塔琪雅,但是肯定也有負責這尊雕像,這片區域的工作人員,或者是看到了我和塔琪雅在此聊天的,同樣在劇場工作的演員。
不過我不是來幫著破案的,向著衝突進發才是我們該做的,所以我不是一定要想到想出真相為止,而且就算想出來了。
“西普納先生,再給你一個提示好了。如果把這位可憐皇子的雙手綁在一起,雙腳也綁在一起, 那麽會像是什麽樣子呢?”
綁起手腳,這種形式的做法好像不太適合用在人類身上,這只有在某些地方的祭祀儀式中才會看見,是對祭品的做法。一是為了從人的角度,防止這些祭品逃跑,二是為了從神的角度,向神表示這些祭品毫無反抗之力,敬待神來。
“祭品,尚未出現於這個世界的知識,超自然力量導致的死亡。”
“總結的很好,西普納先生,”奧庫莉歐裝模作樣地鼓掌,“那麽現在,既然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想必你也知道凶手是誰了吧?”
“沒必要特地這麽問兩遍,我知道是‘我們’之中的誰了,也知道是誰。”
事情逐漸變得有趣起來了,我就說為什麽之前奧庫莉歐和塔琪雅那樣靠近的時候,我心裡會咯噔一下,原來是做了小動作。
“想到如何收場了麽?”
“國王陛下自會有定奪,反正他們無法理解,卻又不能不給交代,大概會隨便找個什麽人來頂罪吧。就算倫西亞國力相對我們弱了不少,但是不可能王儲死在我國,我國也沒有表示。”
我想也是,大概會找人來頂罪吧。
但是沒有,國王少有的硬氣了一次,直接讓倫西亞王國的人回去,等待我國的處理結果出來,我猜是受了奧庫莉歐的影響。
倫西亞王國的人們在乘上回國的馬車之前,都在安慰著塔琪雅,安慰著真正的凶手。
“這次總該是‘好戲開始了’吧?”
我問奧庫莉歐。
“是的,西普納先生,‘好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