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造了什麽孽哦?”劉鳳珍的兄長痛心地說著:“你們金家到底得罪了哪個瘟神啊?”
金鞋匠耷著腦袋,整個人也是老了十歲。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沒了就沒了啊?”劉鳳珍的兄長抱怨著,“金鞋匠,我老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金鞋匠焉靡著,張了張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倒是平時和劉鳳珍走得近的幾個老姐妹解釋給了劉鳳珍兄長聽。
“劉大姐最近啊身體都不好,讓她去醫院也不去。”
“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兒子媳婦一下都沒了,肯定心裡難過,傷到心肺了。”
“唉,我昨天白天來瞅她的時候,情況都不太好了,沒想到這麽快,一晚上就沒熬過來。”
“我剛看她床邊都是血,肯定是夜裡嘔血了。”
“唉。”
兄長聽了村民們的言論後,又為自己的妹妹病逝而感到難過,對著遺體又是一陣哀嚎。
躲在牆角邊的金剛在得知劉鳳珍生病歸西後,很驚訝,也很意外。
那個總愛打她的老婆子,就這麽沒了?
可是他心裡一點喜色都沒有,甚至他也在想,金家突然這麽多人過世,是不是真的和他有關系?
劉鳳珍的喪事是她的親弟弟操辦的,比起連棺材都沒有的兒子以及兩捧黃土就埋了的兒媳,劉鳳珍的喪事算是隆重的了。
村裡人都來,二舅爺家的人也都來了,還有劉鳳珍的其他兄弟姐妹們,家裡都來人了。
二舅爺還置辦了五桌酒席,算是讓他妹妹體面的入土為安了。
四個月不到的時間,金家一下就少了三個人。
村長在劉鳳珍頭七那天給金鞋匠送來了一筆錢。
“這是工地那邊賠償給你娃的。”村長吸了兩口煙後,用煙鬥敲了敲桌上放著的信封,“兩千塊,好好收著吧。”
金鞋匠木訥地盯著桌上的錢,心裡也是百味陳雜。
村長也歎著氣,“我知道你在怨我為什麽不早點把賠償款給你們送來,可問題是,人家工程那邊做什麽事都是要走流程的,走程序,懂不懂?”
村裡人都知道,李桂芳就是為了追丈夫的賠償款,走夜路摔下山坡失去孩子,想不通這才喝了農藥。
而劉鳳珍是失去兒子和兒媳,還有心心念念又沒出生的大孫子,這才一病不起,把自己給慪到一口氣喘不上來。
至於金志全,那還不是想在下半年多掙些錢回來。
所有的問題,都是因為這錢呐。
“拿著錢,好好過日子吧。”
村長叼著煙袋,起身準備離開,又突然想起還有件事。
“你們家那小娃的戶口辦好了,差點忘了給你。已經按你說的意思,多給報了兩歲。”
村長又將戶口本放在了信封旁邊,這才離開了金家。
金剛知道那桌上信封都是錢,便對金鞋匠說著:“給我買鞋,我要穿鞋。”
金鞋匠將信封和戶口本拿在手裡,瞥了眼金剛腳上套著的那雙寬大的舊布鞋,連雙襪子也沒有,冷聲說著:
“小孩子買什麽鞋。”
“我的腳冷,怎麽就不該有雙鞋穿了?”
金鞋匠沒搭理金剛,回屋將錢和戶口本都鎖在了小箱子裡,箱子外面還有個上鎖的櫃子。
“你們真冷血!”金剛氣憤地衝金鞋匠喊著,差點就說出惡人有惡報的話了。
金鞋匠還是不理他,又去外面溜了一圈回來後,
手裡拎著一雙雨靴。 那是一雙女式女靴,被太陽曬到褪色的粉紅色鞋身上有很多肉眼可見的黑口子。
金鞋匠從他的工具箱裡拿出一根鋸條,把鞋身有口子的地方都拉出花,在塗抹上補塑料鞋的膠水。
忙活了大半天后,金鞋匠將雨靴扔到金剛面前,“拿去穿。”
金剛面癱著臉,很是無語地看著這雙粉色的補疤雨靴。
這要在2030年,那是潮流時尚,可現在,那是真窮,又摳又窮。
“1,2,3,4,5……”金剛挨著將雨靴上的補疤數了數,“18個補疤,這怎麽穿啊?”
和金鞋匠僵了一會,沒得到結果的金剛只能妥協,勉強將雨靴穿在了凍得紅腫的腳上。
讓金剛心裡唯一得到安慰的是,雨靴裡面塞了一團布。
這樣即便雨靴不合腳,走路的時候也不會有要掉的感覺。
剛把雨靴穿上,金鞋匠又不知道從哪兒給金剛找來了一雙破了好幾個洞的襪子。
如此一來,那雙飽受寒冷,都開始長凍瘡的腳,終於有了一絲絲溫暖。
只是這樣的日子並沒有讓金剛開心。
金剛承擔起了給圈裡喂豬的活,天天割豬草,兩條小豬崽每天都要吃掉一桶豬潲。
……
春節將至,村裡家家都有鞭炮聲。
金剛聽著這鞭炮聲很是心煩,這半年裡,他無時無刻不想回到2030年,可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也有想過跳河裡看是否能回到2030年,可只要一想到萬一回不去豈不是給淹死了?他又有些畏懼。
再說冬天河裡的水冰涼刺客,他又沒那個勇氣。
“小剛哥,你怎麽今天也穿雨靴啊?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媽說要穿新衣服,新鞋子。”馬二娃的閨女馬麗娟奶聲奶氣地喊著。
村裡有幾個和小金剛差不多大的孩子,有事沒事就喜歡追在乾農活的金剛後面亂喊亂叫。
“他媽沒了,沒人給他做新鞋。”另一個小孩是李么娃家的兒子李松柏。
金剛瞪了一眼李松波,反擊著,“你媽才沒了呢!”
“你媽本來就沒了,你爸也沒了,你就是你們家的喪門星!”李松柏年齡比金剛大了兩歲,身高也比他高出很多,氣勢洶洶第喊著。
其他以李松柏為首的幾個小男孩也狐假虎威地齊聲唱著:
“那娃的媽,有點瓜,半夜起來掃院壩,撿到五分錢,坐輪船,輪船不轉彎,到西天,西天沒開門,到閻門……”
小孩們句句唱的都是諷刺李桂芳半夜喝農藥去世的事,聽得金剛內心的怒火一陣陣湧動。
雖說李桂芳並不是他的親媽,但李桂芳可是在這裡唯一對他好的人。
再說這群狗崽子欺負人都到踩在他頭上為所欲為了,這叫他怎麽忍?
要知道,以前無論他走到哪兒,周圍的人都隻敢對他低聲下氣。
誰要想給他臉色,那他必定讓那個人生不如死!
所以……
“我跟你們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