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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洗碗槽中堆積成山的碗筷沾滿了各種油漬,泡著碗筷的水上覆著一層油花,年久失修的水龍頭不斷地漏出水滴發出滴答聲。唯一的窗子也不停搖擺發出吱吱呀呀的噪音。
地上雜亂無章的擺放著這種品牌,種類的酒瓶,空氣中彌漫著煙草混雜著煤油的嗆人氣味,地上散落的垃圾讓人本能產生厭惡的情緒。
房子裡沒有臥室,主人就在所謂的客廳擺了一張似乎死過人的改裝手術床,是他在一個二手市場撿回來的。因此價格很低,能夠睡床已經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了,糾結過多只會讓自己痛苦。
如果現實是一場大夢,那就快讓我醒來吧,柳孤想到。
想死嗎?
為什麽會有這個念頭。
想解脫嗎?
是幻覺吧?
想要結束孤獨嗎?
我怕是精神不太正常了,迷迷糊糊的柳孤扶著牆爬起來,想去衛生間洗把臉。
他總是覺得這裡的一切都奇怪,自己似乎應該去做一件很著急的事情,可是他想不起來,越努力想越模糊,索性就放棄了。
可今天他不願意繼續渾渾噩噩下去了,他一直覺得刺激不夠,才想不起來要做的事情,不過是死嘛,生活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麽不能舍棄的呢?
他緩緩拿起了桌邊的水果刀,抵住了心臟,深吸一口氣。
突然一個從沒見過卻熟悉無比的身影出現。
他瞬間清醒過來,緊握住的刀似乎變成了一把紅柄長刀,霎時間分不清現實與夢境,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不清楚為什麽自己會鬼迷心竅的拿起刀。
他曾有一個美好的家庭,後來他一無所有,只剩下這一條父母托付給他的生命,現在他居然要放棄這被父母視為高於自己一切的珍寶?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幾個巴掌,又大聲辱罵自己:“不孝子,膽小鬼,懦夫。”
罵累了,躺累了,也就睡著了。
不清楚人生含義的問題,他似乎在父母離開就只剩下了悲傷一種感情,只剩下了懦弱一種品質。
遇到事情的第一印象永遠是逃避,不會笑,不會愛。
孤僻,陰沉就是所有人看到他的第一印象。
17歲——班主任煞有介事的背著柳孤開了一場會,告訴同學們關照一下這個孤兒。
得益於老師的“好意”,所有人都在有意無意的關照他,沒人會對他露出任何負面情緒,盡管他冷眼相待,從未對任何人笑過。
在他的眼中,人們總是不由自主的釋放善意,班級極少次開家長會,所有人會邀請他參加聚會,並願意承擔消費。盡管十分委婉
這等於在說:“嗟,來食!”一般刺耳。
22歲——走出校園的他終於不用生活在異樣的眼光中了,他待著一腔熱血闖進了動漫行業,渴望做一番事業,在他選擇專業的時候,有人告訴他動漫行業並不景氣,可能會白白浪費青春。
他沒有放在心上堅信自己會讓自己的作品受到人們的追捧,至於為什麽,似乎是因為他曾經給別人當過主角,似乎有一件事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所以他渴望通過這方面的建樹來彌補記憶中那個不存在的人吧。
38歲——已經有了一些名氣的柳孤被曾經培養的下屬設計陷害,身敗名裂,被公司清掃出門,因此,他頹廢了一段時間,耳邊再次出現那三個問題,依舊被那個聲音阻止,他知道這個人很重要,
可是他始終想不起來她的面貌。 60歲——通過多年努力的他終於在這個行業獲得了一眾忠實粉絲,因為經常熬夜工作,已經白發蒼蒼的他精神並不是很好,在無數的人生艱難中不斷聽到那三個問題,又模糊地看到那個身影,然後再次堅定的活下去。
71歲——他的身體其實一直都不好,各種三脂三高一類的病情告訴他已經步入老年了,他經常回顧人生,回憶那個身影,然後向前看。他在不停的艱難活著,期待每一天。
82歲——他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了,他依舊堅持呼吸,始終不願意咽下那口氣,終於,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始終堅持到了最後一刻,他終於看清了那張面孔,嘴裡呢喃著,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終身未曾婚娶,可他的堅持換來的只是心理醫生檢查單上的妄想症。
他終於醒了,也終於看到了,那長久的一生仿佛一個夢,醒來後就忘卻了,突然又擁有青春活力的舒暢感覺讓他情不自禁的呻吟起來。
就在柳孤準備多浪叫幾聲後,一個嚴厲的聲音開口打斷:“我不建議你繼續下去。”
這時他才發現這個充滿白光的空間還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長袍,面容和藹可親的老人。
“啊哈哈哈—您老人家是哪位啊?”柳孤感覺一絲尷尬紅著臉低聲詢問。
“查理.戴蒙斯,沒聽過很正常。”老人悠閑地回答, 繼續說:“你只要知道是我把你救回來的就夠了。”
聽到這話後柳孤收起了常年掛在臉上的欠揍賤笑,鞠躬並說到:“十分感謝您。”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我已經是個死人了。”老查理依舊嚴肅地說。
看著一臉真誠的柳孤,歎了口氣,說:“我也是曾經受過某人恩惠,瀕死之時將自身夢境集合送給了那人,最後用在你身上,以後去回報那個人吧。”
柳孤聽到這話,知道他不會說出那人的名字,再次向老人道謝,並詢問:“我應該怎麽回去呢?希望您能告訴我。”
老人指了指他身後,哪裡是一扇門。
“別著急,我還有一個東西需要給你。”老人說著拿出了一塊十八世紀的懷古風格的懷表。
“這裡面記錄了你在那個夢裡面度過的八十二歲生涯,每次打開它世界都可以為你停止五秒鍾,一天限用一次,同時附帶五立方米的收納空間,也算是一件異夢造物了,獨屬於你的東西。”老人將這塊懷表遞給他。
柳孤的眼神都快要冒出精光來了,如獲至寶的把它捧在手心,說:“謝謝!”
老人擺擺手說道:“走吧走吧,我只是個舊時代的泡影,一切總是要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的。”
柳孤看著面前不斷變得虛幻的老人,轉身鄭重地向身後的門走去。
鋪天蓋地地白光閃過,柳孤終於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抬頭看到了病床邊坐著的姐姐,左手手心裡是那快懷表。
姐姐溫柔的看著他,說:“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