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呲——”

　　首級與身體倏然分離，沿著血液噴濺而去的方向直勾勾飛出，隨後“咕嚕咕嚕”地滾至牆角。

　　正享受著“大開殺戒”的某人宛如剛打出一記全壘打的棒球選手，心滿意足地注視著自己打出的華麗軌跡，吐出一口濁氣。

　　“什麽！也就是說……昨晚……你之所以會爽約，是因為聖典?”身旁的女人卻睜大雙眼，滿臉的不可思議。

　　“嗯哼。”

　　“喂，你……不會在逗我玩吧。”

　　“看來就連你都不清楚聖典的真面目咯?”厄露恩直接忽略對方那玩笑性質的質問，挑起眉毛。

　　“唉！“女人捂住半張臉，誇張地慘呼連連，“我寧願你是在騙我！這麽機密的情報，你這不是在變相害我嗎！”

　　“放心，這事兒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畢竟我可不喜歡編個爛借口去解釋我昨晚為什麽沒去赴約。”

　　“那……那可是天使！！他們就沒有讓你管好嘴嗎！?”美女精致的面容已突變成一片焦頭爛額，聲音也不再故意壓低。

　　“所以我隻告訴了你嘛！你又不是什麽外人，而且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亞歷山大小姐倒是振振有詞。

　　“哼！拉我下水……還好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當我沒說好了，忘了吧。”

　　“…………那些天使最後都去哪了……你知不知道?”

　　‘嘁，這不是很感興趣嗎?’

　　厄露恩眼珠一轉，呵呵輕笑道:“我聽說向總局提供關鍵情報的線人，都會獲得一筆不菲的獎金呐。”

　　“你什麽意思?”女伴兒立刻面露警覺，“這麽想敲姐姐的竹杠?但據我所知你可不缺錢。”

　　“布達佩斯大飯店。”

　　“布達佩斯?那家聖城近期最炙手可熱的三星飯店?吼嗯，你的條件莫非是……”

　　“後天我要接待一批貴客，想包場布達佩斯。”

　　“哦哦，這我倒是知道，就是你那位神秘的未婚夫吧。”女人的雙眼內立馬噴出了名為“八卦”的星辰，緊貼住白發少女，開始不住地盤問:“他人怎麽樣?長得帥嗎?看你這樣子你很中意人家啊……”

　　“婚約其實早就告吹了，我們現在崇尚自由戀愛。”厄露恩的表情竟沒有出現一絲破綻，聳肩之余讓人根本分不出她講的到底是真心話還是在開玩笑。

　　“所以現在改成你追他了?”

　　“閉嘴，別把話題扯太遠了。”

　　“額……好吧好吧，我猜那麽火爆的地方，雅間肯定早就被訂滿了吧。”女性朋友在脖頸附近感知到如尖針般的殺氣後，立刻實相地舉手投降。

　　“沒錯……這並不是金錢就能解決的問題，所以我需要‘明面上的權力’相助。”

　　“這個忙可不小啊，畢竟你的要求就相當於讓那天原本預定的所有客人……滾回家吃罐頭。”

　　“跟我即將告訴你的大秘密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也對。”

　　“所以成交嗎?”

　　“成交！我替你搞定飯店那邊，你告訴我天使附身者們的去向。”

　　兩人都笑了，在一片屍山血海中愉快地相視而笑。

　　第三審判長與梵蒂岡聖管局副局長是好閨蜜這件事並不是什麽秘密。

　　聖管局其實是“聖殿騎士管理總局”的簡稱，在聖國就相當於國家公認的執法機關。

　　總體上和廣義的“警察”並無太大差異，但手握的實際權力卻要大上不少。

　　甚至在梵蒂岡內都有這麽一句傳言——求教皇不如求聖管局！

　　這句話足以體現出他們在聖都是多麽的一手遮天！

　　雖說異端審判庭也是大權在握，但畢竟是“聖光投下的陰影”，既不能明目張膽地大張旗鼓;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欺男霸女;只是為了吃頓飯就使用特權更是癡心妄想……

　　其實厄露恩身為亞歷山大家族的二小姐，特權什麽還是有一點的。

　　不過若是她搬出“亞歷山大”的名號，這次聚餐也就成了家族與家族之間的正式會談了。

　　她更希望這是一場“厄露恩”與“古涅”之間溫馨的小別重逢。

　　有差別嗎?

　　當然有，而且差別很大。

　　她頭也不回地用劍將從房梁上舍命偷襲的敵人利落貫穿後，喃喃自語道:

　　“天使們的具體去向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更為緊要的情報。”

　　“我就知道……行吧，誰讓你是我可愛的乾妹妹呢?”副局長仿佛早就料到了這番話，也不見有多麽震怒，只是無奈且平淡地眨了眨眼。

　　“大天使長的降臨出了大問題。”

　　“你之前就已經說過了，她並沒有降臨成功，也就是說聖典說不定要……”

　　“誰說她沒有降臨成功?”厄露恩發出斷斷續續的冷笑。

　　“嗯?！”一股無匹的寒意襲來，擊中副局長的潛意識。

　　“她只不過是沒有選擇我這個容器而已。”少女的輕語宛如銅鍾般響徹在閨蜜同學的耳畔。

　　“難、難道！”她幾乎快要不顧形象地跳了起來。

　　“是的……尊貴的拉斐爾大人，現在正借用著某位無辜市民的身體、在這座城市裡遊蕩也說不定哦……”

　　“上帝啊！啊啊啊啊啊……這事那些老頭們知不知道?”

　　“這麽緊張幹嘛?”厄露恩壞笑著撥開副局長那雙無處安放的手，伸出食指點向對方的瓊鼻，“我也不清楚他們知不知道，大概是知道些什麽吧……反正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

　　“嘖……真是個大麻煩……”

　　“如果你嫌麻煩大可以直接忘了它，然後把周圍那些可能會聽到咱們密談的治安官們全部‘哢嚓’掉。”

　　“你……這…個小瘋子！怪不得你非要挑這個時候講！原來你不光想殺邪教成員，還想對我的人出手?！”

　　“他們不都是從附近臨時抽調出來的嗎?也算不上你的手下吧……”發現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突然間笑容全無，白色死神也是為之一愣，小聲嘀咕道。

　　“那他們也都是聖管局的職工！”朋友銀牙緊咬，低聲咆哮道。

　　“好吧……”

　　“而且只是清理掉一個中等規模的據點，全軍覆沒實在是太扯了，追究起來我也沒法輕易開脫，頂多只能……讓你殺掉距咱們二十米之內的……”

　　雖說這兩位的對話氛圍很難不給人一種她們正在花鳥魚蟲市場遛彎兒購物的感覺，但實際完全不是這樣。

　　厄露恩昨天被莫名其妙地叫去參加了一場不明覺厲的宗教儀式，又被自己的上司含糊其辭地糊弄回了家，前胸貼後背地一夜未眠後，早已是滿腹惱火。

　　又想起昨天晚上非但放了副局長女士的鴿子，還沒吃上預約好的料理……頓時怒火攻心，早飯都沒吃就抄著劍走出了家門。

　　對於她來說，排解怒火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殺人！殺……很多的人！

　　可問題是審判庭最近並沒有什麽任務交給她，甚至還非常大方地給第三審判長閣下放了一段長假！

　　沒有正當理由，就算是她，也無法在梵蒂岡內無法無天。

　　正巧好閨蜜見她昨晚未能赴約，體貼地前來探訪。

　　發現厄露恩如此焦躁，急需發泄一番，她也隻好利用職權之便，將二人塞進了今天聖管局的臨時掃蕩行動裡。

　　說實話，她們的運氣還真不錯，畢竟這類行動也不是每天都有的。

　　梵蒂岡雖然是聖國的首都、聖光教派的中樞，但卻絕不是最安定的那類城市。

　　正所謂“光愈強烈，影越深邃”，聖城的聖光雖佔據絕對優勢，但某些“敵對勢力”卻宛如附骨之疽，前仆後繼，絡繹不絕。

　　當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在聖典這個外來人流量暴增的期間……則更為尤甚。

　　“敵對勢力”的說法很靈活，標準更靈活，但“惡魔教團”卻無疑是其中最受重視的那一個。

　　一經發現，必定要連根拔起！趕盡殺絕！任何與之牽連的人員……皆殺無赦！

　　而且是當場執行，不容一絲一毫的遲疑！

　　“正邪之爭”中總是附帶著無奈的犧牲。

　　所以“正派”這邊不幸有那麽十幾號人英勇就義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我開玩笑的，你不會當真了吧！”厄露恩勉強擠出一個不那麽喪心病狂的微笑。

　　“哈，我也是開玩笑的，你不會也當真了吧?”

　　兩個名副其實的官二代無聲又無表情地對視了數秒後，一齊輕聲笑了起來。

　　“說正經的，你覺得最近在暗地裡頻繁活動的這些惡魔信徒，跟聖典以及大天使長……會不會存在什麽關聯?”副局長雙手抱胸，環視了一圈周遭的無頭屍體。

　　“肯定是有聯系的，否則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節?”

　　“情節?什麽意思?”

　　“咳咳！意思就是他們肯定是想破壞咱們的聖典咯！”

　　“怎麽破壞?”

　　“你都找到他們的據點了，抓住頭目審訊一下唄。”

　　女人盯著滿地的屍體，抬腳跨過粘稠的血漿，不禁苦笑道:“首先，就算真的有頭目，也已經死在你手裡了;其次，就算能審訊也問不出什麽關鍵的情報。”

　　“所以說你們這些明面上的公務員啊……就不會用禁咒拷問嗎?給我一個時辰，這幫渣滓連初戀的名字都會吐得一乾二淨。”厄露恩不屑地挑起嘴角。

　　“……我的意思是邪教幹部們早就撤離此處了，留下的都是些蝦兵蟹將、或是用錢雇來的地痞流氓。”

　　“喔……怪不得連個像樣的對手都沒有……”

　　“他們可是很擅長‘斷尾逃生’的，就像那些野生的魔獸一樣。”

　　“那該怎麽辦?”

　　“等。”

　　“等?”

　　“等他們自己露出馬腳，他們若想破壞聖典，肯定會有所行動。”

　　“就這麽坐以待斃真的好嗎?”厄露恩皺起秀麗的眉頭，語帶不解。

　　“露娜小姐啊……這可不叫‘坐以待斃’，而是叫‘以逸待勞’！”副局長攬過少女的肩膀，話語激情又低沉，“這是我們的城市，我們擁有絕對的主場優勢，我們可以等，他們卻等不了。”

　　“算了……隨你怎麽搞，反正和審判庭沒關系。”

　　“誒欸～別那麽冷淡嘛……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接下來會怎麽利用你給的情報?”

　　“哼，無非是發動所有部下秘密搜尋拉斐爾大人，做一次‘從龍之臣’唄……”

　　厄露恩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大天使長是本次聖典的重中之重……那麽能帶她回教皇廳絕對是大功一件！假如這個重磅消息不是只有她們兩個人知曉的話，恐怕整座聖城此刻已然會被搞得天翻地覆。

　　“錯啦，你給出結論前首先要明確一點——如果人家真的很想立刻跟教皇廳接觸的話，人家早就被奉為上賓了。”

　　“…………可你又怎麽知道，她就沒有跟高層接觸呢?”少女遭到反駁後不悅地皺起鼻子，隨後極不情願地開始動起腦筋。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就是高·層·之·一啊。”副局長擺出無可奈何的慵懶笑臉，抑揚頓挫地回道。

　　“嘶、那你究竟想怎樣?可別告訴我又要‘以逸待勞’了！”

　　“我問你，你覺得這位天使長大人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比如性格或是行事作風之類的。”

　　“喂！我壓根就沒見到過她啊！還行事作風?連長相都不清楚！”

　　“嘿嘿！終於說到點子上了！咱們似乎誰都不曉得這位貴客的秉性啊！”

　　“什麽意思?你不妨把話說得更明白點。”

　　“意思就是關於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而貿然接近一個強大又未知的存在，通常都會給世人帶來不幸。”女人的雙眼內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彩。

　　“你這是偏見，那可是智天使首席！”

　　“聽說你最近跟傳說中的冰霜之龍相處了一段時間，那位半神給你的感觀如何?”

　　“姆……感觀、感觀啊……”厄露恩一邊嘀咕著一邊神經兮兮地掃視了一遍四周，然後才湊近到朋友耳邊，低聲道:“專斷獨行、完全不聽別人說話！就算聽了，也大概是為了捉弄我們。”

　　“很具體嘛……看來你的怨氣實在不小啊……”被赤金色的瞳孔怒視了一瞬後，副局長隻好連連擺手道:“我想闡述的道理很單純——半神們實際上都是一些很難相處的家夥，與其犯錯，還不如什麽都不做。”

　　“你翻來覆去說了半天……結果、還是什麽都不做啊！！”亞歷山大二小姐一氣之下，狠不得一拳懟在這廝的面門上！

　　“這麽棘手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當然要讓我本人都覺得棘手的人去搞定啊……”眼瞅自己的玩笑快要換來一頓毒打，副局長終於恢復官僚人士的滿面肅容，將自己的邪惡計劃娓娓道來。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借刀殺人，你可真夠惡毒的……”厄露恩捏著鼻子，假裝要抽身遠離這個陰險的家夥。

　　“如果天使長大人真能替我宰了他們……就更美妙了，欸嘿嘿嘿嘿……”

　　“閉嘴，我餓了，要去吃午飯了。”

　　“好的好的！我請客讓我來請客！”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案發現場”，留給大眼瞪小眼的治安官們一片狼藉以及……

　　滿地的無頭殘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