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荒唐:級花
一覺醒來,我成了級花。
別笑,這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而是要看在哪個學校哪個年級了。
我是個文科生,高考成績走了擦邊球,比起自己真實的成績,還是差了挺多。這本是件令我極為傷心的事情,可實在受不住複讀的艱辛,最終選擇了硬著頭皮升學。
無奈,我填報了理工類院校。
我想學習的專業,確切來說,應該是英語。
我是讀了英語,如果是在美女如雲的外文學院我肯定當不了級花,可是國貿學院就不同了,而且還是工科大學。我的分數,剛剛好報了對外漢語。
開學前夕,我們年級的輔導員老師要遴選新生代表,準備上台發言,大概是成績與貌相的標準,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收到輔導員老師的私信,我與另外一名女生都是備選,我們兩個需要提前抵達學校報道,然後等待學院團學那邊安排。
我就是這樣認識顧蘇蘇的。
顧蘇蘇是個很有氣質的女生,當然我也不差,說實話我並不想與她比較,但是我得說出我們的不同。她的氣質更多源於優越感,我也可以有優越感,可是我並不喜歡這種凌駕於人的優越感。
我始終認為,高人一等,不在於身份。
真正的高貴,是心性。
品性高潔的人,就算再卑微,也值得尊敬。
我們拿了同樣的稿件上台演示,除了開頭自我介紹是各自的內容,後面的話都是團學的師姐準備的。後來我知道了,那叫宣傳。
觀眾是輔導員秦老師,新任學生會主席鄧師姐,還有其他一些我尚不認識的人。
我的嗓音清甜,顧蘇蘇的表達則很有氣勢。再後來我又知道了,那叫鼓動人心。
迎新那天,上台發言的人是我,也許我與顧蘇蘇的梁子就這樣結下了。
我並沒有想與她、或者說與任何人競爭亦或評比的意思。然而當我們被推到前台,所有人都會進行評頭論足,連帶著我們自己都在不知不覺中加入了攀比隊伍中。
我哪裡想過,在顧蘇蘇看來,我能夠把她比下去,成為發言人,是因為我爹是個“老幹部”。
我更沒有想到,從一開始,她就覺得我一直在與她比美。這種美,不單是外貌,還有其他各方面。
當晚的迎新晚會錄了相,裡面的片段由宣傳部的師兄師姐們剪輯推送,這麽一推不要緊,關鍵是,不知道從哪裡起的頭,我竟然變成級花了!
對,我不是因為上台發言而被全年級的同學都認識了,而是因為大家都開始稱賀靜為級花了。
其實顧蘇蘇也在鏡頭裡,她參加了獻唱,妝容極美,說是全場最美也不為過,然而恰恰因為我化淡妝,顯得清純,所以我扮演的“賀靜”發言人一角,成為了級花。
再不久,不知怎的,這樣的話傳著傳著,就變成了賀靜比顧蘇蘇清純!
我去!還帶這麽拉踩人呐!
抱歉,我以前不知道“拉踩”是什麽意思。
我進了學生會,顧蘇蘇則進了團委。
偏偏,我倆又撞了,都在宣傳部!
後來我想,早知如此,還不如進文藝部!
主要是,我不想假裝文青,因為我真不是文青!
文青只能是人生階段中的某個環節,可以是很重要的一步,但絕不能太長久。永遠文青的,真不務實,不務實的結果就是誤人誤事。
第一學期,
課業任務比較重,而團學工作的主力軍此時正在就讀大二的師兄師姐身上,當然還有大三的主席會特別忙碌。 我們主要是跟著部長或者副部學習,青協和紅會那邊是跟著隊長或者副隊學習。定期參加團學會議與活動,組織同學有序到場,並且逐步接手師兄師姐布置的任務。
入學後,會有各種小調研,裡面都基本上要填寫父母職位,包括家裡近親等等,電子檔案跟紙質檔案裡都有。
可我沒想到,這些會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
起初是軍訓。
因為我是敏感膚,不宜暴曬,容易過敏起疹子,所以站軍姿的時候,時間太久,我便會請假。
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如此,隔壁班也有這種情況。
前兩周,我大約請了兩三次假吧。
某天晚上,我在校外吃了糖水夜宵,往宿舍回。樓道前方是黑的,燈壞了,我一個人走在陰暗的邊角。忽然聽見前方有同年級的同學說:“聽說賀靜有特殊待遇。”
我懵了,什麽意思?
再細細聽,又聽到“是啊,要不怎麽又是發言人,又是級花,軍訓的時候還能老請假?”
“我也覺得,教官對她很好,你說教官是不是喜歡美女?”
我反應過來了,這是在說我不檢點嗎?
“也不會吧,我感覺賀靜挺清純的。”
啊,終於有個同學明事理了!
“咦,你沒聽過‘白蓮花’這個稱謂嗎?”
白蓮花是什麽?我惶惑。
再次抱歉,我挺喜歡白色,連帶著白蓮花也喜歡。不止是白蓮花,還有白玫瑰,白月光。
彼時的我,跟網絡混得不太熟,不懂那些網紅術語。後來當我都知道時,也只能啞然失笑。
周敦頤曾言“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白蓮花怎麽就變成了罵人的話了!
再後來我想,不管別人怎麽罵,老子都是盛世大白蓮!
清者自清。
她們談話聲音漸小,我從黑暗中走出來,還是一個人,只是黑著臉,沾染了黑暗的氣息。
軍訓的最後一周,我塗了很多防曬霜,強撐著堅持訓練。這麽做果然是有後果的,我暈了。
我以為是這場暈倒,換了一個標兵的榮譽。
第一學期,大家再怎樣都像是小透明,榮譽還沒有能拿到手軟的地步,因為沒有什麽能發給我們。
整個學期,也就是軍訓標兵這項了。
我們是在軍訓結束後進行的級會當晚頒發的。
白天剛剛進行了學院方隊展示。我和顧蘇蘇是領頭人。國貿學院的方隊表演擠進了前三。
晚上的級會,是對集體努力的表揚,也是對教官訓練的感謝。
當我聽到標兵裡有我的名字時,我愣了,訝異著,也驚喜著。
剛讀大學的小年輕,再淡泊也不可能淡泊到什麽都不要的地步。
走上講台領獎,我和顧蘇蘇再次同台。因為每個班都有標兵,她是三班的代表,我是四班的代表。
學院的同學們在鼓掌,而我也禁不住眼角浮笑,真的是開心。
余光中,我仿佛瞥見了一絲不屑。
後來我又明白了,那叫羨慕嫉妒恨。
只是兒時與青春,亦不同。
年幼,是低智商的羨慕嫉妒恨,並上低情商的露骨表示。長大了,得高智商,還得高情商,否則真的被害死得快。
歡送會次日,我便又聽到了風言風語。
大約是說這個標兵,我拿得一點也不實至名歸。
被質疑的,應該是中途請了好幾次假還能拿獎,這都行?
可我想,我也是挺直了腰杆全力以赴啊!當場暈倒,我是得有多拚命?
而且我和顧蘇蘇確實是門面擔當。
我看了,四個班裡獲得這個榮譽的,都是老師跟教官特別看好的同學。
因為這次暈倒,我也認識了一個師兄,他是團委組織部部長,也是院紅會乾事。軍訓期間,各學院紅會輪流搭台應對突發情況。那天由他和清茗師姐為我做了緊急治療,然後把我送到醫務室。
師兄姓尚,名安,大二在讀。而清茗師姐,便是新任學生會主席,我開學前便認識了的鄧學姐。
為了表達感謝,我與清茗師姐約了飯,並請她向我代為傳達對尚安師兄的謝意。
幾日後,在院辦,恰巧碰到了尚師兄,我們打了招呼,互加了微信。
接下來幾個月在忙忙碌碌中度過,也在雞飛狗跳中跳脫。
因為,女生宿舍,從來不乏從天而降的鍋。
今兒我們宿舍叮鈴咣當大吵一架,明兒隔壁宿舍臨場開撕扭打一通。
作息時間不合,拉小團夥搞對立,這兩大原因最容易擦槍走火。
還有其他的,有人抽煙,搞得整個宿舍烏煙瘴氣。有人深夜打網遊,攪得大家不得安寧。還有亂丟垃圾滿天飛的。
我嚴重懷疑,素質倆字到底怎寫。
這還是明面上的,背地裡的陰溝更多。
譬如,今兒拉著我相談甚歡,顯得交情甚好,明兒拉著別人猛爆黑料,我的,我也不知道我有什麽黑料。不光是我,其他女生也是。
男生的也少不了,不是只有女生會乾架。
有人自視甚高,便有人沽名釣譽。
男a貶低男b,男b瞧不上男a。
但是有些話,傳著傳著就偏離正軌,再傳著傳著就相當離譜,到最後,就是品行不端了。
我曾跟自己部門的師姐聊到過,她也是這麽經歷過來的。
這不是最大的跟頭,更大的都還在後面。
我栽在了第二學期。
那時我反而覺得,前半年可謂風平浪靜了。
臨近期末,大多數同學都開始複習功課跟備考。我不太常去圖書館,考前也沒怎麽去。
因為平時沒去,沒有常坐的座位,考前更不太可能坐到好位置。
我去了課室自習。
我喜歡在一課的南座,一般會在三樓或者四樓的小課室,裡面人少。
臨考前一晚,我又一次去到南座三零三,一邊看著漢譯英,一邊翻著英譯漢。沒錯,基礎學科的基礎書目就是這麽直白,書名就叫《漢譯英》跟《英譯漢》,我們學院跟外文學院大英部合編的。
看著看著,我犯了困,收拾肩包準備走人了。
臨走前,我去了趟洗手間。
有燈,但是光線很暗。
我從衛生間出來時,到洗手台洗手,剛打開水龍頭,手心沾了水花,抬起頭來捋頭髮,在鏡子裡看到自己——
本來應該只有自己,
天啊!旁邊那是什麽?我沒看錯罷!
一瞬間,全身汗毛緊縮,我本能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呆立原地,下意識卻不是呼救——
我並不知道,很多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驚叫,而是喪失發出求救訊號的能力。
我感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從對面的衛生間,那是男廁。
我真沒想到,會撞見變態。前些天還無意間看到女同學的朋友圈,說第一課室大樓裡有某某癖,大家要小心,我還沒整明白怎麽回事,就撞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石化,我很想尖叫,可是叫不出聲,我的身體在顫,我的手在抖。
我害怕極了,脖頸僵硬。
感覺有更深的陰影靠近,馬上就到我身後了。
啊——
我終於發出了嘶吼,可卻十分沙啞。
“師妹!”就在危險近身之時,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我僵著身子,強行轉過頭去,看到身後那個黑影一閃而過,擦著尚師兄肩頭逃跑。
尚安本想抓住他,可見我癱軟在地,連忙衝過來,蹲下身子扶起我。
“阿靜師妹,別怕!”他伸出手,貼在我背部,幫我順氣,等我緩過神來。
我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好久之後才顫著聲,就差嗚咽:“師,師兄,原來這裡,真的有……”
“來,我先扶你出去。”尚安一面扶著我,一面幫我拎起肩包,我們一同往光亮處走去。
他帶我離開一課,在南座後面的小廣場歇息,寸步不離陪著我。
“師妹受驚了。”
他很溫柔。
“師妹, 我這裡有瓶蘇打水,吃完晚飯買的,還沒喝,來,你先拿著,喝口水。”
他很體貼。
我平複好心情,接過他的水,“謝謝師兄,叫我阿靜就好。”
“好。”他舒了口氣,仿佛片刻之前,比我還要緊張我自己。
“真的非常感謝師兄,救了我兩次。”我擰開瓶蓋,喝了口蘇打水,嘴角還掛著水珠。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他笑著,眉目疏朗,“他們習慣叫我小尚,你也可以這樣稱我。”
我看著尚安師兄,不知怎的,心裡卻模糊著勾勒出一種樣貌:西裝革履,英年才俊。
他學的是對外經貿,將來可能是白領中的精英。
潛力股,我想。我的心也跟著加快了跳動。
心動。
“小尚,”我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其實有些癡傻,“師兄也在南座這邊複習嗎?”
他微微一怔,點點頭,“幸好我多留了會兒,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感到心裡暖融融的,亦是含笑點頭回應。
一路上,我們走得很慢,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到了宿舍樓下,我側身跟尚安師兄道別,想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小尚…師兄,我們,考完試之後,我請您,請你吃飯吧。”
一句話被我斷斷續續分拆成多句,難得發覺自己結巴一回。
“約飯啊,好。”
他回答的乾淨利落,又給我一個帶著酒窩的微笑。
我轉身,帶著尚的微笑,滿心是安,走進了如春風般沉醉的冬夜。